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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4章 愿為使君效命

  城中,俘虜跪在側面,不敢抬頭。

  馬蹄聲噠噠,緩緩而來。

  楊玄策馬進城。

  身后是林飛豹和張栩,兩大好手看護他的安全。

  南賀低聲道:“最后的清剿戰是俘虜們去干的,殺的…真狠!”

  楊玄已經看到了。

  一隊隊俘虜組成的仆從軍在大街小巷中穿行。一個個仆從軍的臉上都帶著肆意殺戮帶來的瘋狂和歡喜。

  就像是一群正在狩獵的禽獸。

  “撞開門!”

  大門被撞開,仆從軍們沖了進來。

  慘嚎聲,求救聲,女人的尖叫…

  以及,利刃砍進人體內發出的聲音。

  聽著就像是肉販子在剁豕肉。

  偶爾發生反抗,受傷的仆從軍被抬出來求助。

  但陳州軍將士只是冷漠看著。

  楊玄下馬,緩緩走過。

  “使君!”

  仆從軍們跪下行禮,傷者在邊上連嚎叫都不敢。

  我特么成凈街虎了。

  楊玄說道:“干得不錯。”

  “多謝使君夸贊。”

  傷者嚎哭了起來,涕淚橫流,掙扎著爬起來跪下謝恩。

  韓紀低聲道:“老夫確信,此人愿意為了郎君赴死!”

  “上位者的恩義只是隨口,或是隨手。但他們手握大權,一句話便能改變一個人,或是一群人的命運,故而…”

  故而,當謹言慎行!

  姜鶴兒腦補。

  “故而,上位者不能是蠢貨,否則,誤國誤己!”韓紀說道。

  索云帶著兄弟藍堅來了,先一腳踹倒了一個軍士,然后跪下,“小人御下不嚴,請使君責罰!”

  宅子的大門敞開著,能看到一家子的尸骸,就剩下兩個目光呆滯的女子,半果著靠在一起。

  “下手,是狠了些!”

  楊玄慢條斯理的道:“不過,還算是勇猛,當賞!”

  索云不敢置信的抬頭,“賞?”

  張栩喝道:“郎君的話,你敢質疑?”

  索云叩首,脊背汗濕,“小人不敢,小人惶恐。”

  陳州軍最重軍紀,隨意殺戮是大忌,往日就有人被懲治過,可仆從軍殺了這一家子,還凌辱了這家的女子,竟然還能受賞?!

  我的耳朵有問題嗎?

  還是使君今日喝多了!

  索云不敢置信。

  楊玄走到傷員的身前,拍拍他的腦袋。

  “大好頭顱!”

  他負手往前走。

  姜鶴兒一邊跟著,一邊回頭看。

  傷員抬頭,咧嘴笑啊笑。

  沒看到身前的王老二舉起橫刀。

  “啊!”

  姜鶴兒不是沒殺過人,可卻被驚住了,趕緊回頭。

  但,還是看到了一抹血光。

  剩下的仆從軍跪在地上,深深的匍匐著,等待著下一刻橫刀來臨。

  但王老二走了。

  索云抬頭,兄弟藍堅抹去額頭上的冷汗,問道:“兄長,使君這是何意?”

  索云坐在地上,說道:“我有些猜測,不過,不敢猜測太多。”

  “此戰咱們先出擊,用尸骸鋪開了一條道,隨后才有了陳州軍的破城…”藍堅不滿的道:“本來咱們就能攻破雁北,可使君卻把咱們撤了回來,這不公!”

  他覺得兄長會跟著自己一起埋怨。

  可卻看到了兄長眼中的兇狠,隨即一巴掌。

  藍堅捂著臉,剛想說話,又挨了一巴掌。

  “滾!”

  索云沖著身后的幾個軍士喊道。

  幾個軍士趕緊起身就跑,跑一半,又回頭把尸骸和腦袋弄走。

  索云往后坐在墻根上,招手,“來。”

  藍堅默然過來,卻不坐。

  “生氣了?”

  藍堅默然。

  索云背靠墻壁,放松了身體,“要說使君對咱們的態度,先得說說使君這個人。當初他剛到太平時,便被瓦謝部欺凌,幾度危險。在他的眼中,三大部是什么你可知曉?”

  “敵人!”

  “錯了,不是敵人,是畜生!明白嗎?”

  藍堅,“畜生?”

  索云幽幽的道:“你見過誰把敵軍的尸骸堆積為山的?在他的眼中,咱們就是隨時能斬殺的畜生。”

  藍堅不禁看了那灘血泊一眼,先前楊玄微笑著摸摸那個傷員的頭顱,說一句大好頭顱,接著人頭狂魔就毫不猶豫的為他取了那顆頭顱。

  “他沒把咱們當做是人,所以,你別把自己當做是人,否則,遲早有一日你會死的不明不白。”

  索云拍拍身邊,藍堅坐下,“兄長,三大部都滅了,使君的恨意還未曾消散嗎?”

  “我曾聽過一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話就是使君說的。在他的眼中,大唐人之外的都不是人。”

  “他太狠了些!”

  “可你想想,每當中原強大時,周邊異族都俯首稱臣,于是皆大歡喜。可等中原衰弱時,咱們的祖宗又會沖殺進去,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你說,換了你,可會信任異族?”

  “可…可其他人不是這樣的,我聽說在南疆軍中,異族人少說占據大半。”

  “這位不同!”索云壓低聲音,“他看到陳州百姓受苦會落淚,可看到咱們受罪,他卻會歡喜。明白嗎?咱們,和他們,不一樣!”

  “可這不公!”

  “這世間哪來的公平?公個屁!”索云起身拍拍屁股,說道:“起來,跟上去。”

  前方,周新問道:“姐夫,那些異族人今日功勞不小啊!為何殺了那人?”

  眾人都等著楊玄的分說,他說的話,將會成為陳州以后對異族的態度。

  少說得說半晌吧!

  從理由到結果。

  “他們需要贖罪!”

  沒了?

  周新愕然。

  “可他們會不滿。”

  周新嘀咕。

  楊玄卻聽到了,笑道:“不會,也不敢!”

  “使君。”

  索云追上來了,跪下稟告,“他們發現了嚴彪的小妾!”

  “好!”

  楊玄走過去,俯身拍拍索云的肩膀,“有人說,你等會不滿。你覺著呢?”

  周新在仔細觀察著。

  索云抬頭,眼眶紅了,吸吸鼻子,能看到眼眶中有淚花在打轉。

  他說道:“若是沒有使君,我等早已成了潭州的奴隸。使君便是我等的再生父母,誰敢對使君不滿,便是我等的死敵。使君手指之處,便是刀山火海,我等也不會有半分遲疑。”

  楊玄負手,平靜的聽著。

  沒有得意,沒有厭惡,只是很平靜的聽著,就像是看著自家養的狗子在沖著自己搖頭擺尾。

  索云抹一把淚,“小人恨不能為使君走狗,被主人牽著,便是天大的福分。”

  周新:“…”

  “好一條狗!”

  楊玄摸摸索云的腦袋,索云把腦袋在他的手中翻來翻去,讓人想到了被主人愛撫的小狗。

  “好好撕咬!”

  “是。”

  眾人繼續過去。

  周新問道:“姐夫,你信他這話嗎?”

  “一個字都不信。不過,他信。”

  這話周新半知半解。

  這是孫婿在教導他呢!

  周勤嘆息一聲,“你姐夫不需要相信那人的話,他需要的是,手握橫刀,令其只能匍匐著做他的狗。”

  “那人卻信了,什么意思?”

  “在你姐夫的威壓之下,那人唯恐有半分錯漏,故而,會告訴自己,他便是你姐夫的一條狗,忠心耿耿的狗!”

  周新明白了。

  韓紀和老賊走在一起,低聲道:“郎君這番教導,可不能白費了。”

  老賊挑眉,“看看周新眼中的崇拜之色,不會白費。”

  韓紀搖頭,“你小看了世家子的城府。此刻崇拜,那只是此刻。他們站得高,就會俯瞰世人。這等人,年輕時興許會崇拜誰,等接觸事務多了之后,會反過來蔑視世人。”

  老賊嘿嘿一笑。

  韓紀看了他一眼,問道:“你覺著他以后會俯瞰郎君嗎?”

  老賊搖頭,“不,他會仰望。”

  他又補充了一句,“仰望都望不到!”

  南賀來了,“郎君,那些俘虜如何處置?”

  眾人幾乎不假思索的想到了一個詞。

  “修路!”

  “領命!”

  楊玄接著吩咐道:“派人帶著腦袋去潭州城問候赫連榮。”

  “我去!!”

  不用回頭,楊玄就知曉是王老二。

  “老二去,不過不許惹禍!”

  “不會!”

  王老二歡喜的往回跑。

  “人頭,趕緊收攏,越多越好。”

  楊玄帶著人到了官衙外。

  一個軍士低頭跪在地上,邊上是個旅帥。

  “這是犯了何事?”南賀問道。

  旅帥說道:“此人殺俘,殺的還是個將領。”

  楊玄把目光從邊上跪著的守將嚴彪身上轉過來,“為何殺人?”

  周新不禁想到了先前姐夫令人殺那個仆從軍傷員的事兒,輕松寫意的就像是令人殺一只雞。

  可此刻卻要親自過問一個軍士的過錯。

  這兩個姐夫,哪一個更真實些?

  在世家門閥的眼中,除去自家之外,都是螻蟻。

  故而,他們對外人的態度幾乎都是一致的。

  所以,楊玄這等行徑看著就像是神經分裂。

  旅帥拍了軍士腦袋一巴掌,“使君問話!”

  軍士抬頭。

  楊玄記起了此人,“宿營時遇到過,初戰還立過功,怎地,嘚瑟了?”

  前腳立功,后腳犯錯,多半是嘚瑟。

  軍士說道:“小人的兄長被敵將殺了,小人殺了他,為兄長報仇。”

  “兄長?”楊玄看了一眼南賀,眼神嚴厲。

  軍中有一家幾兄弟同時存在的例子,但若是一家幾兄弟都從軍,不會安排在一起。

  否則,一旦遇到絕境,就是全家覆滅。

  旅帥解釋道:“是他的隊正。”

  趙永吸吸鼻子,“也是兄長。”

  楊玄明白了。

  旅帥說道:“下官這便責罰…”

  楊玄問道:“我可能單獨豁免他的過錯?”

  周新聽到了過錯,而不是罪責。

  “郎君自然是能的!”南賀看著有些為難。

  周勤輕輕嘆息,覺得孫婿太多情了些。

  他低聲道:“軍中軍紀森嚴,哪怕是主將也不得違背,否則何以號令全軍?”

  周新點頭,很好奇姐夫要如何開脫。

  “使君,小人甘愿受罰!”趙永垂首,大有把我砍了的意思。

  “不至于此!”楊玄莞爾,“想來那隊正待你便如兄長一般…”

  趙永哽咽點頭。

  “我雖能豁免你,不過,卻不能壞了軍紀。”

  楊玄問道:“當何責?”

  南賀說道:“杖責二十。”

  楊玄拔刀。

  “使君!”

  “郎君!”

  眾人下意識的驚呼。

  張栩抱住了楊玄,“郎君不可自傷!”

  楊玄苦笑,“我定下的規矩,自然不能違背,否則何以服眾?”

  韓紀說道:“尊者豈能加罪?”

  這話便是當下的寫照。

  楊玄說道:“雖說如此,可軍法如山,我罪責雖免,亦當割發代罰!”

  楊玄舉刀在眼前,拽過一綹飄蕩在這里的長發,輕輕一切。

  老曹,對不住了!

  他舉起長發,“傳示全軍!”

  “使君!”

  趙永嚎哭叩首。

  周勤低聲道:“這手段…”

  人臣可用不出!

  子泰看來,還是想占據北疆啊!

  周新說道:“阿翁,姐夫這一下,全軍凜然,全軍歸心了!”

  楊玄走到了嚴彪的身前。

  “我的耐心有限。”

  嚴彪抬頭,笑道:“殺了老夫吧!老夫若是哀求半句,便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哦!難得遇到一條好漢!”

  楊玄擺擺手。

  兩個漂亮的年輕女子被帶了來,還有三個孩子。

  嚴彪面色劇變,叩首,“小人愿為使君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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