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州,劍宗。
張酸奶兩手抓住星鐵柵欄,將腦袋伸出去,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極其靈動,骨碌碌轉動著。
外面隱隱傳來震天的悶響與劍吟。
這是一間特制的牢房。
昨天回到劍宗后,張酸奶悄悄避開師兄師姐們的耳目,率先潛回宗門,找到了師父。一年多沒見,老劍主對這個自己最小的親傳弟子自然是百般想念,噓寒問暖,然后叫上師兄師姐們,吃了一頓溫馨的黃燜雞米飯。
有師父坐鎮,晚飯自然其樂融融。
畢竟大師兄也才八階。
當晚張酸奶沒敢回房,而是睡在了師父隔壁,師父念及她漂泊辛苦,也沒拒絕…
結果今早她剛起床不久,師父笑瞇瞇的問她洗漱完了嗎,她點頭說洗漱完了,然后立馬就被抓了起來。
等反應過來,已經被關到了這里。
大概是覺得她有辱…有辱…
好吧也沒門風。
可能就是師父看她不爽。
好消息是,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姐、五師兄也被關在了這里。
什么?四師兄?
四師兄連夜御劍逃出了宗門,說是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六師姐和七師兄?
現在在外面打架的就是他倆。
原因是六師姐終于得知,這幾十年來,自己頻繁遭遇的內衣失竊案件,原來竟都是自己最信任的師弟所為。可憐她每次怒火滔天的想揪出元兇,這個師弟還總是為她出謀劃策、跑前跑后,在沒有找到之后,還語重心長的勸她消氣。
六師姐差點氣得原地爆炸。
現在打得可厲害了。
張酸奶咧著嘴角,眼睛里有藏不住的開心,耳朵豎起老高。
估摸著會兩敗俱傷吧?
然后因為對劍宗周圍環境破壞太大,要么和四師兄一樣,出去避難,要么兩敗俱傷,在宗門養傷,要么過一會兒張酸奶也能在這看得見他們了。
但也有個壞消息——
張酸奶兩手抓緊星鐵柵欄,用力的把頭縮了回來,期間刮得耳朵生疼,然后她回頭一看。
四道身影盤膝坐在身后,看似閉目養神,其實都在專心傾聽上方動靜。
他們被關在同一間牢房里。
這的劍主!
張酸奶咬牙切齒。
不多時,送牢飯的來了。
牢飯不用想都知道:黃燜雞米飯。
這是劍宗的宗飯了。
張酸奶是從小吃著黃燜雞米飯長大的,只要身在劍宗,除了特定節日,每天都有黃燜雞米飯。這么說吧,聽說年初的時候大益皇帝來給劍主賀壽,頭天下午到的,晚上皇室全體人員都吃的黃燜雞米飯。
原因就是劍主愛吃,且百吃不膩。
這人有點毛病,自己吃還不夠,他得讓大家陪他一起吃,日復一日,大家都吃膩了,他沒有。
外面動靜逐漸平息下來。
咦?打完了?還是那兩人也去吃飯了?
身后四人同時睜開眼睛。
張酸奶感覺到了他們的注視,不由頭皮發麻,繼續伸手抓住星鐵柵欄,又把頭探了出去,假裝專心傾聽外面動靜且對身后之事一無所知的樣子,寄希望于“自己看不見,事情就不會發生”。
前邊有個充當守衛的弟子,正雙手插兜,一臉的幸災樂禍。
這個傻逼!
老子出去打斷他的腿!
正在此時——
張酸奶余光瞄見這名守衛表情一肅,像是看見了什么,連忙揉臉、整理儀表,假裝在專心上班。
“嗯?”
張酸奶眼珠子轉了一圈,腦子迅速活躍開來。
自己該怎樣做,才能保得平安?
如果換作清清,她會怎么做?
換做陳舒呢,又會怎么做?
張酸奶果斷轉身,裝作被嚇得睜大眼睛,慌張的大喊道:“你們想干什么?這可是牢房!”
“和你算算賬。”大師兄說。
“算…算什么賬?”張酸奶害怕道。
“還裝傻?”大師兄頓了下,咬牙切齒,“你騙得我們好慘啊!騙錢就算了,最主要的是,我還叫了你好幾年師父!”
“而且那么多師兄妹,你叫他們都發兩萬,偏偏叫我發三萬,你覺得我更好騙?”二師兄感覺智商受到了侮辱。
“沒錯!你叫他們都發兩萬,偏偏只叫我發一萬,你看不起我?”三師姐則感覺人格受到了侮辱。
“還有你把我們搞進牢房,罪加一等!”五師兄補充。
“我可是你們的小師妹啊,你們忍心嗎?”
“忍心。”
“這…這可是牢房!!”
“牢房又如何?”
“宗門規定在牢房、廚房和茅房不可以打架的,你們在這動手,可可可可是要罪加一等的!”張酸奶被嚇得說話都結巴起來,“劍宗還不是你們的劍宗,是師父的劍宗,你們可不要在宗門太無法無天了!”
“沒用的,今天非得打斷你的腿不可。”大師兄搖頭說,“你自己選哪一條吧。”
“兩條都打斷算了。”二師兄說。
“附議。”三師姐說。
“原先只打算打斷一條的…怎么樣?通過你自己的努力,把一條變成兩條,感覺如何?”五師兄湊近了問。
這人好像個反派啊。
張酸奶如是想著,卻大聲呼喊:“你們…視宗門規矩如無物!你們還不是劍主呢!”
“沒用的。”大師兄說。
“師父已經三百歲了,也沒多少年了,我們現在還不是劍主,但之后劍主之位也遲早交到我們手上。”二師兄冷笑著走向張酸奶,活動了下筋骨,噼啪作響。
“等我當了劍主,我一定把牢房不許打架的規矩廢除。”三師姐說,“只剩廚房和茅房不能打架。”
“你當劍主?”五師兄一愣,“那我當什么?”
“你當牢頭。”三師姐說。
“你們是不是有點異想天開了?”大師兄皺眉,“怎么輪都輪不到你們吧?”
“是啊!輪到我還差不多!”二師兄說。
“你也有點異想天開了。”大師兄說。
“那可說不準。”三師姐說,“我劍宗劍主之位的傳承向來是靠武力決出的,與長幼次序無關,別看現在你們倆的修為好像要略勝一丁點,但不過是因為你們年長、修行時日更長罷了。等到師父死的那天,你們早修行十幾年的優勢也差不多被完全抹平了,到時誰勝誰負,還未可知。”
“各位師兄師姐別爭了!”五師兄不忍道,“大家和氣一點,等我當了劍主,一定好好對待你們!”
張酸奶悄悄瞄著,暗自松了口氣。
接下來不用她插手了。
不過對于這四個人的爭吵,她是嗤之以鼻的。以師父的身體,再活大幾十年沒有問題,而大幾十年后,以她的天賦和劍神的庇佑,肯定能把他們吊起來打。
劍主在劍宗可以肆意妄為,想打誰就打誰,想罵誰就罵誰,想立什么規矩就立什么規矩,誰不想當?
就像當代劍主和黃燜雞米飯。
要是她當了劍主,第一件事就是把黃燜雞米飯的宗飯地位取締。
改成芋兒雞。
唔?好像沅州也很少見到會做芋兒雞的廚子?
好!再把陳舒抓回來當廚子!
劍主就是這么為所欲為。
只是現在卻不能這么說。
張酸奶瞄準機會,扯著嗓子:“你們別爭了,師父身體好著呢,我希望師父能長命一千歲!”
“閉嘴吧你!”
“你被嚇傻了!?”
“師父永遠是我師父!”張酸奶語氣堅決,在這個問題上并不妥協,“我心中的劍主只能是師父!你們誰也不行!”
“好!等我當了劍主就把你逐出宗門!”
“讓我來逐!”
“這個惡人還是由我來當!”
“我來我來…”
“師父!您來啦!”
“師你個p…”
五師兄還沒說完的話卡在了嗓子眼。
牢房中陡然安靜下來。
鴉雀無聲。
最終結果——
四人罪加一等。
張酸奶無罪釋放,臨走前,她還把下飯的酸蘿卜帶走了,給師兄師姐們留下了更有營養的黃燜雞米飯。
靈州,靈宗。
一個個木箱子擺滿了院子。
院子里亦擠滿了人。
有負責宗門財物與負責倉儲的執事到場,配合專家共同對其進行清點,并指揮弟子們將之搬走。
陳舒在旁邊默默看著。
箱子里全是各類天材地寶。
除了少部分可再生的,對于這個時代和靈宗而言價值相對較低,剩下的不可再生的,或者需要用數百萬年上千萬年才可以再孕育出來的,在幾千年的修行文明中,已被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對現代來說就極其珍貴了。
價值連城毫不為過。
算是回饋宗門吧。
雖然這些天材地寶的價值遠遠超過了靈宗所給予他的幫助…但既然靈宗給他幫助的時候未提回報,他在上交這些東西的時候也就不愿再多計較了。
計較多了,容易心累。
知足常樂,心寬常樂。
絕大多數東西在他手中也確實只能蒙塵,交給靈宗和國家則能發揮出巨大作用,甚至讓它們重回世間,孰輕孰重還是可以分清。
這個清點的過程還挺麻煩。
因為物品價值太高,很多都需要單獨計件,且需要精確到毫克。有些除了稱重,還要測量單個直徑、用特殊方法測量生長年份、判斷制作工藝等等。
偏偏圣祖又把它們當義烏小商品一樣,用木箱子成堆的存放,以至于見多識廣的靈宗大佬都感到震撼不已。
相比較當年的圣祖,現在的所有后人都像是乞丐。哪怕大益皇室也不能例外。
而陳舒還不能中途離開。
因為每清點完一樣物品,讓弟子們搬走時,都需要財物執事、倉儲執事共同確認,還要有他簽字,說是要把這些都計入他的宗門貢獻之中。
一直折騰到晚上才結束。
陳舒無奈又心累,只得又去古鎮轉一轉,看看小姐姐們跳舞,做個魚療放松一下,再回到山上繼續研究云空術。
每日修行。
之后幾天基本也都是這樣——
白天研究云空術,有時累了也看看其它感興趣的書,飯點了去食堂吃個飯,不同食堂換著吃,有時也去山外古鎮吃個燒烤或者火鍋串串,晚飯后到處轉轉,差不多了就回房洗個澡,和清清開個視頻。
每日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