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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張良的震撼

  在韓非與張良的注視下,張開地悠悠地說道:“我知道,復國這件事情,即使是在眼下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成功,秦國的強大并不僅僅只是軍力的強大,而是從上到下的強大,去年的那一戰,就已經證明了這一點,韓國不是秦國的對手,趙國不是秦國的對手,楚國也不是。“

  “但是,我也從未想過能夠成功啊。”張開地嘆息道。

  “那祖父您為何明知道要失敗還要去做那件事情?”張良不解地問道。

  “因為韓國亡國的速度太快,亡國的方式太過羞恥。”張開地沉聲道。

  張良聞言不由想起了去年的記憶,韓國之亡的速度卻是太快了,方式也太過羞恥了,因為作為都城的新鄭完全是不戰而降。

  “韓國之亡,亡的可不僅僅只是韓國,還有韓國國人的精氣神。”張開地道。

  “秦國是強大,但卻不可能一直強大,只要心存希望,只要韓國國人心中那股熱血不曾冷卻,我們終究能夠等到那個機會,一代人等不到就兩代,兩代人等不到就三代,甚至是四代、五代,君子之仇,十世可報,亡國之恨,百代可彌。”

  “我知道自己注定失敗,但我真正要做的是點燃韓國國人心中的那團火焰,只要韓國國人心中的那團火焰不曾熄滅,我們就會有希望。”張開地說著,眼睛中綻放出炙熱的目光,恍若青年一般。

  “但是,現在我知道了,秦王他要比我想象中的更厲害,其心胸氣魄,遠遠不是我們這樣的人能夠比擬的,我們是沒有希望的,韓國的亡國之恨,不出兩代,必定會在他的手中被消磨干凈。”張開地頹然地說道。

  國亡了,對于張開地來說,并不是最慘的事情,但若是人心亡了,那韓國就徹底沒有希望了。

  而嬴政眼下做的事情就是亡韓國的人心,對于能夠看到這一點的嬴政,張開地很清楚,自己沒有哪怕一絲的希望。

  那他的堅持還有什么意義?

  現在的張開地已經不想再做任何的掙扎了,實在是沒有必要了。

  “如此,對大家來說,都好。”韓非道。

  “九公子之前所說的救災,準備如何救?”張開地問道。

  “我負責將新鄭城中的青壯動員起來,隨后前往重災去救援災民。”韓非道。

  “好,我會協助九公子。”張開地道。

  “如此,我替潁川郡的災民謝過張前輩了。”韓非鄭重地說道。

  “看來你現在是真的完成了身份上的轉變了。”張開地苦笑道。

  看的開,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啊。

  在昌平君熊啟與韓非的分工協作之下,新鄭周邊幾座不曾受災的城池被迅速的動員起來,開始前往西部的重災區進行救援。

  張開地已經年老體衰,自然做不得這樣的事情,于是將自己的嫡孫張良送到了韓非身邊,以協助韓非。

  在一個夕陽下,張良看著眼前的一個村莊,視線落在了一個粗衣女子的身上,這個女子面容嬌好,即使是臉上的泥土污垢也不曾損去了她的容顏,只是,那一雙手此時卻是布滿了傷口與污漬。

  在他們這些救援的人來到這座村落之前,就是這個女子在組織著村民進行自救。

  “張良,你這么看著人家一個女子,可不是什么君子之風。”韓非走到張良的身邊,帶著幾分調侃道。

  “那個女子我認識。”張良說道。

  “你認識?這可就奇怪了,這里距離新鄭已有百里之遠,你怎么會認識她?”韓非驚訝道。

  “她曾經是紫蘭軒的一個女子。”張良意味莫名地說道。

  “紫蘭軒?那是什么?”韓非好奇道。

  “一座青樓。”張良臉色復雜地說道。

  作為張開地的嫡孫,在韓國尚在的時候,免不了各種應酬,而紫蘭軒,作為新鄭最富盛名的風月之地,張良自然光顧過,哪怕他在那里并沒有做什么。

  “青樓?怎么會?”韓非震驚地看向村落中那個正在救治傷員的女子,粗衣,污垢,鮮血,這樣的事情,無論怎么說,也很難將其與青樓那樣的地方聯系在一起。

  “去年秦國攻破新鄭之后,在一天之中,紫蘭軒上下的女子都消失了,后來我還曾猜想,那些女子是不是被秦軍劫掠走來,卻是萬萬沒有想到,他們會出現在這里,而且還是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這里。”張良平靜地說道。

  但是,此時的韓非已經從張良的平靜之中聽到了震動,因為張良的神色雖然平靜,但聲音卻有些顫抖。

  “這卻是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韓非順著張良好的話說道。

  “不,這件事情已經不僅僅只是匪夷所思那么簡單了。”張良道。

  “在年中之時,我曾聽聞,從咸陽派出了大約兩百名醫家弟子,分別進入潁川郡和南陽郡,在鄉野之間開設醫館的事情,當時我不曾將這件事情當作是一回事,但是,現在看來,這件事情并不是無足輕重的小事。”張良說道。

  “大王的行為自己有著自己的深意,這些醫館代表著秦國,隨著這些醫館在秦國新占的土地上鋪開,百姓們就會隨著與醫館的接觸,逐漸理解秦王和秦國對于他們的意義,對于他們來說,韓國與韓王距離他們太遠,而秦王和秦國卻就在他們的面前。”韓非道。

  在這個一場風寒都能要了一個人性命的時代,醫館對于底層百姓的意義是什么,韓非很清楚,隨著由秦國朝廷組建的醫館系統在鄉野之間鋪開,這些不知道朝廷是什么的百姓就會逐漸明白朝廷的意義。

  人心的歸附對于秦國來說,只是時間的問題。

  而一旦人心歸于秦,那無論是韓國,還是其它的國家,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九公子可能看到這位女子現在的情況嗎?”張良遠望著那個忙碌的女子,神色復雜地問道。

  他倒不是對那個女子有著什么想法,兩人之間也不曾有過什么交集,他此時的震驚只是因為那個女子的身份轉變。

  韓非能夠明白張良此時心中的震撼,一個賣笑的青樓女子,一個眼前這般受人尊敬的女人,雖然還是那個人,但兩者之間的區別,可謂是天壤之別。

  而為這個女子實現這種蛻變的人,卻不是張開地這般自詡的韓國忠臣,而是秦王和秦國,被他們視之為敵人的人。

  如果在秦國連一個青樓女子都能找回自己的價值,得到自己的尊嚴的話,那么,所謂的復國還有必要嗎?張良不禁在心中對自己這般問道。

  第一次,張良對來自祖父的教導,對自己已有的認知,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隨著時間的推移,張良看到了越來越多的人,看到了越來越多的村落,他心中曾經自以為的堅持在不斷的崩塌著。

  時間進入十二月,在熊啟與韓非的配合之下,潁川郡的救災事宜正式收尾。

  雖然在地震之中,有不少人因此失去了生命,但最起碼在秦國官方的力量的救援下,在當地百姓的自救中,讓災后能夠活下去的人都活下去了,而沒有出現那種地震這般天災之后更有人禍的事情。

  新鄭城外,圓滿完成人物的韓非就要離開新鄭了,而作為好友,張良自然要出城相送,只不過,送客而來的張良卻帶著一個包裹。

  “張良,你這莫非是要隨我一起去秦國不成?”韓非看著一副要出遠門打扮的張良,笑著問道。

  “我現在不是已經在秦國了嗎?九公子,你這樣的話,若是被有心人聽到,并被上報上去的話,你項上的這顆腦袋可能就要危險了。”張良順著韓非的話調侃道。

  “好吧,是我失言了,那你這是要?”韓非說著指了指張良身后坐騎上的包裹。

  “我要去齊國,稷下學宮,照著你原有的路,再走一遍。”張良道。

  “稷下學宮?順著我的路,你這是要拜入儒家嗎?”韓非詫異道。

  “是,張家祖傳的學問是法家之學的術道,善于權謀,我若是想要超越祖父,只能從術道之中走出去,而儒家就是我的方法。”張良道。

  “儒家的學問卻是可以彌補法家之學的缺憾,法家之學的長處也可以彌補儒家之學的缺陷,你若是能夠將兩者融會貫通,日后這個時代必將留下你的名字,我在咸陽等著伱。”韓非對張良勉勵道。

  “那一天不會太遠的,我們互相道別,互相珍重吧。”張良拱手說道。

  “正是,江湖路遠,他日再見。”韓非道。

  “他日再見。”

  兩個幼年的好友在短暫的相聚之后,再次分別,不久之后,將會再次相見。

  嵩山地震之事,對于三川郡的影響,隨著救災事宜的順利進行,被迅速的消弭下去,而嵩山的神異,在羅網的封鎖之下,也不曾掀起太大的波瀾。

  隨著墨班的到來,在借助機關術的情況下,山體之中的尸骸被起出,隨后送往咸陽。

  這具尸骸將對秦國,對未來的這個世界產生什么樣的影響,沒有人知道,即使是嬴政,也只能在小心謹慎之中嘗試著接觸這些根本不能夠用常理推測的事情。

  如此,秦王政八年的時間在最后的波瀾之中平靜的流逝著。

大熊貓文學    人在秦時,君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