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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任務」

  黃石鎮得名,甚至誕生的緣故都是因為這座鎮子的背后,有一座露天的大型石英礦。

  早在河谷城還未建成時,都是靠著黃石鎮背后的礦山產出了河谷城所需要的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建筑石料,河谷城才能以其他城市不足三分之二的造價,屹立在這片西海岸的土地上,當然,當初卡穆特爾家族選擇在那里的原因,也正是看中了黃石鎮背后的礦山…

  現在石英礦在供應了一座大型城市所需要的石材后,依舊沒有干涸,如果站在高處,依舊能看到小鎮背后,那宛如月球表面坑洼的裸露洞口中,顯露出的大片黃褐色巖石,但因為貿易的封鎖,市場的萎縮,黃石鎮居民賴以為生的手段已經從礦產改變成了漁業與林業與農業。

  他們開始從依賴城鎮后的礦山,改為周圍的山林以及河流。

  因此,伍迪走在黃石鎮的街道上,看到的大部分都是懸掛在外的漁網,以及一些帶有鮮明特征的登山工具、農業用品,當然,也少不了丟在角落里,都結著蜘蛛網的礦稿以及一些挖礦工具。

  伍迪很是仔細的辨認著周圍城鎮房屋門口懸掛著的標識,按照上一世他所了解到的信息,這里的隱藏任務應該是來自一個鐵匠鋪,也就是特西亞口中經常聽故事的那個隱居老頭,當時伍迪也是聽到這個才回想起來有這么一個任務,不然的話,沒有人提醒,時間又隔了這么久,他又哪里記得一個自己根本就沒做過的隱藏任務。

  由于伍迪是大搖大擺從那輛豪華馬車下來的,黃石鎮的大多數居民都畏之如蛇蝎,見到他都是遠遠的避開,以至于伍迪一路走到鎮子最中心處,都沒有看到道路上有半個人影。

  雖然現在是清晨,但往日這個時候,這里已經擺上了互貿交易的小市場,值得一提的是,在這里擺攤,流通物不是常見的金銀銅幣,而是用最為基本的以物易物,流通價值最高的則是鹽,一小罐就能換來好幾磅的肉食。

  這也是為什么特西亞的錢只能從楓葉灣的臨時營地獲得。

  不過此時的鎮中心空落落的,伍迪感覺到了暗處的窺伺感,又看了眼中心空地那還未來得及收拾干凈的攤位,顯然,并不是沒人,而是已經有人將他動向隨時匯報,提醒,警戒,這些黃石鎮的原住民可能以為他是沖著他們來的,于是在伍迪趕到之前,就化作鳥獸散了。

  伍迪見此也只能無奈的搖搖頭,他總不能對著他們大喊,自己對他們沒有意思吧,讓他們恢復正常的秩序。

  更別提就算說出來,伍迪的話也大概率被他們當成誘騙出來的陷阱,更擔心了。

  于是,伍迪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拉起了長袍附帶的兜帽,將自己的頭發以及面容遮掩在鴉羽色的長袍下,如同風塵仆仆的一個過路旅人,目不斜視的朝著小鎮的另一頭而去。

  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在礦山荒蕪后依舊在黃石鎮的北面開啟的鐵匠鋪。

  那兒平時鮮有人光顧,一天到晚,爐子都可能開不了幾次。

  去的更多的反倒是那群還沒到年齡,整天在鎮子內外爬上爬下的小孩兒童。

  鐵匠鋪很顯眼,伍迪大概走了五分鐘不到,就看到了那顯而易見,相對于其他居民緊緊關閉的房門,更為寬敞,毫無掩飾的樸實店門。

  店鋪的門口還有一面由石頭壘砌起來的石墻,石墻的外壁和其他房屋并沒有什么不同,內部則是熏的發黃與變黑,圍墻上面掛著幾把農用制式的鋤頭、鏟子之類的配件,里面則是擺放了一面鐮刀,彎刀以及各種用于生活上的鐵質物品,看不到任何刀劍的身影。

  不同于巴勒莫的熱火朝天,這里的鐵匠鋪更像是午后靜謐的低語之森,如果不是灶臺抑或桌椅都沒有半分灰塵,恐怕很容易會讓人誤解這里似乎許久沒有被人光顧一般。

  由于店門口的那面石墻遮擋了陽光,再加上爐子沒有點燃,里面的大半空間依舊隱匿于黑暗之中,但伍迪的那雙眼睛還是看到了那名正靠在一張木制躺椅上,悠然自得的閉著眼休憩的老頭。

  頭發花白,雙目緊閉,那滿是褶子的右手手指則正輕輕的敲擊著木制扶手,發出輕微的悶聲,代表著他現在并沒有睡覺,而是在思索什么似的。

  伍迪左右看了一眼,看到了店門口一串用來通知里面人的風鈴細繩,他上前微微拉動,里面便傳來了清脆悅耳的鈴鐺聲,任何便是木制躺椅發出的吱呀聲。

  那名躺著的老人站起來了。

  他背著雙手,穿著一身不符合寒冬之月裝扮的單薄亞麻布衫,走到了光亮處,微微抬頭,用那并不算渾濁的雙眼看向了這個不似鎮子里的外鄉旅客,不過他并未像其他人一樣畏懼與害怕,而是用著不冷不澹的語氣說道。

  “這里沒你想要的東西,旅行者。”

  “武器已經很久不打了。”

  他顯然把伍迪當成了想要來鐵匠鋪置換武器,或者修補武器的外來客人,他也沒好奇伍迪為什么能進入黃石鎮,說完便又要回去,繼續躺回椅子上去,對于這個年齡的人而言,已經沒有什么事情能夠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了。

  伍迪放下兜帽,看著這個慢悠悠背著手,蹣跚回去的花白老頭,直接開口說道。

  “我不是來買你東西的,我聽他們說,你也一樣是外來者。”

  伍迪話語中的探究與好奇顯露無疑,但依舊沒能讓這個老頭正眼看上伍迪一眼,只是背影微微一滯,但語氣不變地說道。

  “外來者?我居住在這里的時間可比大多數的人要長。”

  “沒有什么別的要求,就離開這里吧,不要打擾這里的居民,他們都是好孩子。”

  老者的聲音平澹的彷佛像是暴雨過后的一灘積水,很是普通且悠長。

  “唔。”

  見到老人的反應,伍迪知道以這個外鄉人為觸發條件似乎不對,于是立刻轉口問道。

  “可我聽說你這里需要點幫助?卡弗曼先生。”

  伍迪看著他的態度,知道再試探下去可能要趕人了,于是直接就放出了醞釀的大招,說出了這句話,他不信眼前的老頭還能維持住澹然模樣。

  而這句話自然也不是胡編亂造,而是有跡可循。

  伍迪記得的隱藏任務,前情提要也就是故事背景,說的就是這個老頭在五十年前的河谷城冒險公會里發布了一個高價委托。

  ——“尋找消失的妻子。”

  ——“任務要求:黃石鎮的年輕鐵匠卡弗曼的妻子瑞雅消失在了精歌森林,精歌森林中地形復雜多變,他希望有資深的傭兵能夠幫助他把妻子找回來,任務報酬他愿意支付一件家傳寶物(魔法寶劍),只要你能安全的將瑞雅帶回來,如果只是帶回遺物,他愿意每件50金幣的價格收購,尸體500金幣。”

  很豐厚的報酬,雖然不清楚當時為什么沒有人接下這個任務,但是足以可以看出當時年輕的鐵匠卡弗曼對他的妻子是不計代價的。

  只不過幾十年的時間過去了,那個任務依舊沒有完成,而且早在十幾年前就因定金消耗殆盡而被從發布欄中取下,只有在冒險公會的倉庫里翻找,才能尋找到那個因時間長而被丟棄在一旁的古老委托。

  當然,后來為什么沒有人接取,伍迪心知肚明。

  因為根據后來的小道消息,這個任務不是沒有人嘗試去接,而是他們發現在接下委托后,發布委托的主人,也就是鐵匠卡弗曼消失在了黃石鎮,據說最后看見他的人,發現他是前往精歌森林的方向。

  當時大多數人都還在感嘆,他可能和他的妻子一樣,一去不回。

  而這個委托自然也就瞬間透心涼了,后續尾款都付不出來,自然沒有人愿意冒險前往充斥著各種怪異的精歌森林。

  果然,當伍迪的卡弗曼先生說出后,眼前的老年鐵匠頓時如遭雷擊,那有點駝背的消瘦肩部更是一個戰栗,身體隨之挺直,臉上的皺紋也開始變得緊繃起來,一瞬間就猶如蘇醒的老邁雄獅,他用與之前截然不同的音調問道。

  “你是從哪里聽到我這個名字的,年輕的冒險者?”

  “河谷城的冒險公會,我在倉庫里翻到的,先生。”

  伍迪面對老人投射而來的目光,面色絲毫沒有變化,很是冷靜的回答道。

  他也不怕眼前的人去翻找證據,畢竟那張委托現在所處的位置的確是在倉庫積滿灰塵的角落里。

  “河谷城的冒險公會?”

  卡弗曼帶著追憶的神色口中念叨著頗為耳熟的名字,彷佛在從自己所度過的時光長河里,尋找它的蹤影。

  是了,冒險公會。

  河谷城,他去過那里,黃金河谷的唯一城邦。

  雖然年邁的他只想在黃石鎮頤養天年,但依舊沒有忘記曾經小時候他的夢想,是當一名可以騎乘著戰馬在滿是荒石堆砌的河灘上奔跑的騎士,而當時的騎士,唯一的途徑便只有進入河谷城,參加子爵的學徒招募,但這往往需要花費很大的一筆錢,當時的家境雖然能出,不過他的父親并不想讓自己的唯一兒子成為一名所謂的騎士,他更像讓卡弗曼接替他的衣缽,成為一名飽受人們尊敬的鐵匠,而不是被人在暗中咒罵的貴族爪牙。

  “你是委托里的卡弗曼先生嗎?”

  伍迪看老頭陷入沉思,輕聲提醒道,他看出了眼前老人眼中的悲傷,自然也不忍心他停留在過去。

  第二次的呼喚讓這位鐵匠清醒了一些,他已經忘記了當時為什么他沒有堅持成為騎士的夢想,他只知道,自己死去的記憶又開始攻擊他了。

  苦澀彌漫上心頭,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也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

  只是沒想到,當看著眼前身穿兜帽的黑發青年臉上的誠懇時,他的心難免還是不可遏制的跳動了,情緒更是宛如流螢般在內心跳躍閃爍。

  “我是卡弗曼,你說的是什么幫助?”

  他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在幾年錢的某天,年邁衰老的他帶著一身故事又回到了這個養育他成年的小山村時,他的心情都沒這么激動澎湃過。

  當時和他處于同一個時代的人大多都已經死去,更別說他的故事在眾多黃金河谷的傳說中,只占的上一個悲情角色,而且更多的還是以一個男人的稱謂來代替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已經沒遺忘了。

  被人重復提起后,他終于意識到了眼前的青年在呼喚自己,并且是關于曾經的那個任務,求知欲開始重新復蘇。

  伍迪看著眼前老頭如今的神色,便知道任務已經觸發,心中暗松了口氣,還好沒有要求什么信物或者憑證之類的,不過現在讓冒險公會開他也開不了,畢竟這個任務早已在冒險公會的委托欄里下架了,根本就開不出具備官方效力的信件,不過眼前的老者顯然也不在乎這些。

  伍迪繼續用平穩專業的姿態道。

  “是這樣的,我是因為一個意外發現了這個幾十年前的委托,看清單上的要求是幫您去尋找你失蹤的妻子,不知道那個任務現在還需不需要,我最近剛好要去一趟精歌森林。”

  伍迪說出了這句話后便直接觀察對方的神態,而面對伍迪的注視,這名老者顯然有些猶豫,但最后還是搖頭道。

  “我已經去過了,那里什么痕跡都沒有,為此我還請來了專業的預言家。”

  “任務已經不需要了。”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蕭瑟的味道,顯然激動的心境已經逐漸平和,開始理智的看待問題,但是對于伍迪的態度好了不少,至少不再急著回到他的那張躺椅上,反倒露出了一張與老友見面時的臉龐,笑意盈盈。

  不過當伍迪搖頭回答后,他臉上的澹然再也維持不住了。

  “可是,如果你的妻子,并不在這個位面呢?”

  “也能找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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