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四十九,五百五,五百五十一......”
驛館的庭院里,送嫁車隊的一百多人都站在雨中淋著雨。
而他們眼巴巴瞅著的那個一襲青衫的男人同樣立于雨中,不同的是雨水并未沾濕他的衣衫。
在他身邊,那位昭陽公主殿下靜立一旁,陸霜在側后替公主打著傘。
見李疏鴻一直閉著眼睛不說話,
閻鐵柱遲疑片刻上前朝著昭陽單膝跪下,“殿下,這......”
“別吵。”昭陽的目光從未從李疏鴻身上離開過哪怕一絲一毫,“他說讓等著就等著。”
“......是。”閻鐵柱咬牙應是,爾后招呼車隊中那五十名護衛準備好武器散于隊伍外圍小心戒備。
很快,他們便聽到了被夾雜在雨水中的鐵蹄踏地的聲音。
車隊眾人勃然變色。
但想到殿下的吩咐,所有人都不敢出聲。
密集的雨珠打的閻鐵柱快要睜不開雙眼。
他抹了把臉鋼牙緊咬,
同時握緊了手中長刀。
今夜若要死在這里......哪怕戰死之前他也會替公主殿下殺出一條血路!
不只是為了他的家眷,更是為了那些沒得到公平待遇的袍澤!
只有殿下才有拯救他們的可能!
所有人的希望都在昭陽身上。
而昭陽......她的希望是李疏鴻。
“好大的雨!”
看著遠處雨幕中若隱若現的驛館,那騎士隊伍中領頭的黑甲將抹了把臉啐了一口,爾后右手抽出長刀右手一拉韁繩,“除公主殿下之外一個不留,殺完人后記得看看有沒活人,之后把尸體全部帶走。公主也帶回去。”
“唯!”
五百多名騎士統一抽出長刀,爾后便控制胯下戰馬小碎步朝驛館行去。
但行至半路忽然有人察覺不對。
為什么......身上越來越麻木?而且還越來越困頓......眼皮感覺好似快要睜不開一樣,身上從未如此疲憊過。
有的拖在后面的其實就這么從馬上倒了下去。
然后是他們的戰馬也嘶吼著倒了下去。
并且再也沒有起來,就連掙扎都沒有。
黑甲將胯下戰馬的腳步也放慢了。
他睜開有些模糊的雙眼看向前方,那座略顯破敗的驛館就那么佇立雨中,仿佛盡在咫尺,
可又感覺遠在天邊。
他好像永遠也到不了那里了。
胯下戰馬發出悲鳴,爾后轟然倒地。
被甩出去的黑甲將下意識抬頭,
卻只看到仿佛被收割的稻谷一般成片倒下的騎士。
地上一片血紅。
他抬手抹了把臉,
爾后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他那張布滿老繭的手上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怎么回事?
什么時候?
他怎么受傷了?
接著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樣露出一個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
爾后輕聲呢喃。
“原來......是雨......”
這如瀑暴雨,
不知何時已然化作億萬利刃!
雨水穿身而過,便是億萬鋒銳利刃透體凌遲!
“這樣的手段......”
黑甲將仰面躺在地上,眼神空洞,
“他難道是仙人......”
他的氣息消失了。
很快,他強橫的體魄如同那些同伴一樣被削成了骷髏。
爾后這瓢潑大雨沖刷大地,把已被染成黑紅的大地再次清洗一空。
然后,這暴雨便十分突兀的停了。
驛館內,百多人精神緊繃,但雨停了之后,似乎......方才整齊劃一的馬蹄聲還有之后嘈雜的嘶鳴聲全都消失不見了?
一時間驛館內外安靜的可怕。谷郵 李疏鴻睜開雙眼,淡淡道:“行了,出去打掃一下罷。”
一百多人面面相覷。
閻鐵柱下意識看向昭陽。
昭陽同樣表情淡然,“去吧。”
閻鐵柱這才命人開門,爾后帶著護衛們小心翼翼探了出去。
“啊?!”
可剛出驛館他便驚呼出聲,那些護衛們的喧嘩聲也大了起來。
不多時,閻鐵柱便回來了。
他看李疏鴻的眼神驚懼萬分。
昭陽秀眉微蹙,“何事。”
閻鐵柱干滿單膝跪下低頭稟報,“回稟殿下,外面......外面......”
昭陽冷冷道:“外面如何。”
“全都死了......”他瞥了眼李疏鴻,見李疏鴻嘴角含笑,他趕忙低下頭躲開視線,內心越發驚懼,“外面有數百具白骨還有馬匹的尸首,卑職觀之......似是鎮南王麾下黑甲軍校尉‘黑甲將’李通及其麾下親兵......”
在場眾人都是一驚。
黃仲郎下意識問道:“莫非是那個三千人便攻下定龍城四萬守軍的‘黑甲將’李通?!”
閻鐵柱感覺自己嗓子發干,就連說出來的聲音都有些嘶啞,“沒錯,正是他。卑職當年在戍守邊關之時曾與其有過一面之緣,不過他在定龍城縱容手下兵士劫掠屠城三日之后便被朝廷罷免,未曾想鎮南王會把他派來這里......”
所有人都沉默了,爾后下意識看向李疏鴻。
李疏鴻渾不在意,“記得收拾好。”
說罷他便轉身邁著輕快的步伐回了屋里。
屋外昭陽淡淡道:“沒聽到吩咐?還不去做。”
閻鐵柱一顫,趕忙應是。
屋內,李疏鴻感覺自己又進化了。
他對《劍法》跟境界的感悟又深刻了一分。
這套二十四節氣《劍法》并非一劍更比一劍強。
二十四節氣根據春夏秋冬共分為四套劍招,每套劍招又能細分出六劍。
但這二十四式劍法的威力并不是按照順序排的。
春、夏、秋、冬每套劍法中的前四劍都是先天級別,第五劍則都是道法自然境的劍法,第六劍自不必說,那是來自洞虛境的四劍。
李疏鴻隱約間感覺到二十四劍并非《劍法》的盡頭,但《劍法》確實也只有二十四劍。
話說回來,方才他使出的其實就是春之劍中代表清明的那一劍——劍之五·落忘川。
要使出第五劍,就必須達到道法自然之境界。
正所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若說先天大宗師可借由體內真元初步引動天地元氣讓自身攻擊附帶獨特屬性,那道法自然境則是可撬動一定范圍內的天地元氣形成一片“領域”。
在領域之內只要他們開始撬動天地元氣,那便會生出天地異象。
比如之前下的暴雨其實就是李疏鴻在催動天地元氣的結果。
而“劍之五·落忘川”這一劍便是漫天飛雨皆為利刃。
那暴雨中的每一滴雨珠,其實都相當于他的一記由上而下的直刺。
為什么說《劍法》是最強劍招?
因為如果他人面對這一式“落忘川”便等于面對億萬個李疏鴻同時對他刺出一劍。
這誰特么頂得住啊!
這才是道法自然境的劍招,如果是洞虛境的那四式“第六劍”......
李疏鴻已經不敢想了。
他忽然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自信。
最起碼《天葬經》跟《劍法》都證明了他的未來的確很可期。
篤篤篤——
不過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進。”
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昭陽,她身上只穿著淺白色的單衣。
李疏鴻臉一黑,呵斥道:“出去!”
昭陽就這樣靜靜看著他,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