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迷不悟!”
孫千城冷笑不已。
他一揮手,接著抽出自己的玉竹杖,“跟這種邪魔外道不用講什么江湖道義!眾弟子并肩一起上!”
過去他丐幫四大長老之一的孫千城無論見到什么人,對方都是畢恭畢敬的。
這一個年輕小子居然敢這樣對自己?
此人如此囂張跋扈,就算不是魔門中人,也定是邪魔外道!
孫千城發誓一定要把這小子弄死在這里!
因為......方才他居然真的內心深處產生了一絲恐懼!
當看著這青年當著自己的面一步步說出自己的打算之后,他就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恐懼了。
尤其是這青年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平靜無比,仿佛只是在對那少女進行著教學。
雖然對方沒表現出來,但孫千城能感覺到對方內心深處的高傲——那種完全沒把他放在眼里的高傲。
那一刻孫千城感覺到了深深的恥辱。
那讓他回憶起了幾十年前。
那時候他還沒開始展露天賦,他只是丐幫里一個平平無奇的小乞丐。
那時候別人看他的眼神......嫌棄、冷漠、不屑、厭惡......
孫千城明白的,他其實憎恨的不是面前這青年,而是深埋在心底的那個深深自卑的自己。
所以這青年更該死。
因為他讓自己回憶起了這些。
他如今已是丐幫凈衣派九袋長老!
他外衫雖穿著打有補丁的麻布衣,但內里穿的是綾羅綢緞!
他有自己的大宅子,有嬌妻美妾,有吃不盡的美味珍饈!就連他擦嘴的手巾都是絲綢所制!
他早已與那些下賤的乞丐不同!
這青年......該死!
李疏鴻樂了,這種臺詞他居然真的聽到會有人說出來。
他好整以暇看著圍上來的眾丐幫弟子,頗覺好笑,“在下與諸位素不相識,況且是諸位要仗勢欺人來殺在下,甚至你酒里下毒以為在下不知?就連那烤肉上閣下也在吃的時候趁機在其他肉串上涂抹了毒藥,現在反倒說在下是邪魔外道,這是何道理?”
孫千城冷冷道:“我丐幫乃天下第一大幫,說你是邪魔外道,你便是邪魔外道。”
李疏鴻笑著回頭看了眼小臉發白的死死咬著下唇一言不發的蘇月白,輕聲道:“所以我才不讓你多廢話。”
蘇月白此刻才是陷入深深的絕望。
她可憐巴巴凝視著李疏鴻,努力解釋著,“大哥,我們真的不是魔門余孽......”
“你不用跟我解釋,我只是把你們安全送到地方而已,別的事情與我無關。”
李疏鴻掃了眼那些丐幫弟子,不屑一顧,“我認可的才是名門正派,我不認可的才是邪魔外道。”
孫千城冷笑道:“你以為你是誰?天下第一?”
李疏鴻道:“這是不變的事實。”
“呵......”孫千城不愿再多廢話,他今天就要這青年死在這里,“殺!女的留下!”
這女孩兒身世不凡,身段、長相、氣質更是世間頂尖。
想必能賣個好價錢。
當然,前提是利用她要挾完魔門門主之后了。
那時候......在幫主喝完頭湯之后,他也要享受享受。
屆時把這青年頭顱置于一旁,爾后看著這少女凄苦絕望的神情......想必更能增添幾分情趣。
孫千城下意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蘇月白俏臉蒼白,“大哥......”
李疏鴻眼眸微斂,緩緩舉起手中緋色長劍。
他要試試......劍法第二式!
“劍之二·任平生。”
李疏鴻并不會劍法,甚至他也不知道怎么修煉。
但人物模板中的“主角李疏鴻”會,可惜也如同天葬經一樣。
這種感覺很玄妙,就好比他下意識就知道餓了要吃飯,但自己并不會做飯一樣。
此刻李疏鴻使出劍招,便是如同本能一樣在行動。
他只知道劍法的招式來源自二十四節氣。
第一式“萬物生”便是立春時節萬物生長,因此這“劍之一”便是引動方圓百里之內的所有利劍中所蘊藏的一絲劍中之靈為己所用。
這第二式“任平生”便是雨水時節乍暖還寒、細雨如毛。
只見原本璀璨的星空驟然間烏云密布!
原本冬日覆蓋地面的大雪中忽然冒出些許翠綠枝丫。
爾后氣溫乍暖還寒!烏云密布的夜空開始飄起綿綿細雨!
孫千城不明所以,但下一刻連綿不絕響起的慘叫聲讓他面色大變。
只見那二十多名丐幫弟子身上驟然出現無數傷口鮮血飛濺!
仔細觀之,孫千城才發現那些細密雨絲便如同利刃一般穿透他們的身體!
也刺穿了孫千城的心防。
他乃是丐幫三大長老之一,但并非一人之下的存在。
在三大長老之上,仍舊有著兩位太上長老,以及那高高在上的幫主。
而通過他們,孫千城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對于他們來說,他這個所謂的九袋長老......依舊不過是可悲的螻蟻,是隨時可以替換掉的工具。
因為......那是先天。
先天者,可以體內真元引動天地元氣。
而化雨為劍便證明了......這年不過二十余歲的青衫少年,乃是傳說中的先天大宗師!
“啊啊啊!!!為什么?!!!”
他雙目赤紅,怒吼著把手中一桿玉杖揮舞的水潑不進!
他已是高高在上的丐幫長老!才不是如同乞丐一樣的螻蟻!
為什么這個男人要讓他想起這一切!
但不過一息之間,他手中陪伴他揚名江湖三十余載的錦龍玉杖便被細雨擊碎。
一同被擊碎的,還有他那可憐的自尊。
蘇月白張大小嘴,燦若星辰的眼眸瞪得溜圓。
只不過是一個呼吸的工夫,原本圍殺上來的數十丐幫高手死傷殆盡!
還活著的只剩下手中玉杖碎成粉末的孫千城,還有那個四肢皆被雨絲削斷的冷面刀客。
孫千城雙目赤紅,一口鋼牙咬的咯嘣作響,“若再給我三十年——”
“又何必三十年。”李疏鴻淡淡道,“不服是吧,這也簡單,我把實力境界壓制到與你相同水準,你我現在便再做過一場,若你能接住我一招,我便把這套劍法傳授與你。若你接不住,我倒也不會殺你,不過我會廢了你的工夫,打斷你的四肢,然后昭告天下,說丐幫九袋長老孫千城成了廢人,只能每日乞討度日,如何?”
孫千城臉色鐵青,眼眸中滿是驚懼。
“呵。”李疏鴻不再搭理他,而是扭頭看向那無名刀客。
“我只是收錢辦事。”冷面刀客沉聲道,“饒我一命,天刀門從此欠閣下一個人情。”
蘇月白驚呼出聲,“天刀門?!大哥!那是西南第一大派!天刀門門主傳說神功出神入化!他曾一人深入大漠與金狼王大戰十日不分勝負!據說其武功在江湖上可排進前五!”
你這捧哏還挺專業......李疏鴻翻了個白眼,淺笑道:“你確定能遵守承諾并發誓永遠不會報復我?”
冷面刀客鄭重點頭,“在下可以發誓,門主乃在下師伯。”
他心下松了口氣。
只要能活著回去,之后是否報仇就不是這青山劍客說了算了!
他要稟報師伯,請師伯親自出手!
若放此獠入江湖,必定要在江湖上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哦。”李疏鴻隨手一劍刺穿了冷面刀客的咽喉。
見他表情愕然,到死也沒有瞑目,李疏鴻淡笑道:“只有死人才能保證永遠不會報復我。”
接著他回頭看向驚懼莫名的孫千城,表情頗為無奈,“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在下刻意放松警惕,便是要你把消息傳回丐幫,怎么你就站著不動呢?你的飛鴿傳書呢?”
孫千城此時才真正嚇破了膽。
他撲通一聲跪下,老淚縱橫拼命磕著響頭,“大俠饒命!大俠饒老乞丐一條狗命!我只是個老頭子!真的沒辦法報復大俠的!”
見他涕泗橫流頗為可憐,蘇月白一時心軟,“大哥......唔——”
“打住。”李疏鴻彈了她鼻尖一下止住她求情的話,接著沒好氣道,“他可是打算把你賣給青樓的,而且殺你全家的事情他們丐幫也有參與,你居然想替他求情?”
蘇月白捂著泛紅鼻尖,眼角含淚,咬著下唇倔強不語。
“覺得他可憐是吧?”李疏鴻繼續教學。
他抬手用劍鞘挑開孫千城身上的粗布麻衣,露出下面的綢緞內衫,爾后又挑出了張絲綢手帕,爾后問道:“我問你,江湖上各大門派如何養活這么多弟子?他們錢財何來?”
蘇月白回憶著過去看過的話本,答道:“大門派都有自己的產業田地,他們也會收些富豪之家的弟子為外門弟子,且佛門道門也會收香火錢以及算命賣符賣藥補貼宗門。
“如同槽幫鹽幫這些控制著交通渠道,自然可以收很多錢。還有些鏢局靠押鏢賺錢,不少江湖俠士亦會去當鏢師或是偶爾劫富濟貧。”
李疏鴻點點頭,“那丐幫呢?”
他指了指孫千城身上的綾羅綢緞還有那絲綢手帕,“別告訴我這些也是靠乞討賺來的。”
李疏鴻淡淡看著臉色晦暗鐵青的孫千城,語氣古井無波,“我告訴你好了,他們也有自己的產業,比如......人牙子。還有偷來小孩子打斷手腳逼迫他們去乞討,把女人賣去青樓窯子。”
蘇月白表情愕然,“怎么可能?!丐幫可是天下第一大幫!他們是正道大派啊!”
李疏鴻點點頭,“我也只是猜測,不過這老頭并不反駁,顯然我說的接近事實。”
孫千城低著頭一言不發。
“而且他既然在此截殺你,就說明他肯定參與了殺你全家之事。”
李疏鴻的平淡輕柔的聲音卻似驚雷一般轟擊著蘇月白的心房。
“你說他該殺不該殺?”
蘇月白回想起爹娘慘死的樣子,想到了自己與妹妹此刻已是孤兒,想到了若是沒有大哥,自己與妹妹將要面臨的可怕下場,她雙目泛紅,銀牙緊咬,“該殺!”
“很好。”
李疏鴻抽出“紅塵”,把劍柄塞進她手中,接著在她耳畔輕聲蠱惑,“那就你來殺了他,殺了他替你爹娘報仇。”
蘇月白臉色煞白,握著劍的玉手微微發顫。
但她仍舊銀牙緊咬,死死握著手中長劍。
接著,她走到跪倒在地拼命求饒,宛然已經沒有了之前那副武道宗師派頭的孫千城面前。
孫千城抬起那張涕泗橫流的扭曲老臉,眼中滿是怨毒。
蘇月白閉上雙眼,狠狠刺了下去!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哈哈哈!很快你們就會下來陪我!!!”
面對孫千城臨死前的凄厲詛咒,蘇月白雙目緊閉,下意識后退幾步,手中長劍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接著看著這滿地尸體,她忽然面色一白,跪倒在雪地中干嘔起來。
李疏鴻內心微嘆,面色稍顯不忍,但終究沒說什么。
上次的劇本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想要完美通關,那就不能只完成字面上的“把她和妹妹送到她外公那里”這件事,而是要連她的未來也兼顧到才行。
可就這姑娘單純善良的性子,若是沒有自己在,她在江湖上絕對活不過一個月。
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被人騙走日日夜夜。
那就只好由李疏鴻來親自給這張純潔的白紙污染上自己的顏色了。
看著跪倒在被血染紅的雪地間干嘔的蘇月白,看著她身上的白衣沾染上了雪地間的黑泥污漬,李疏鴻內心不由自嘲。
“李疏鴻啊李疏鴻,你可真是壞事做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