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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十六章.生死不知

  炮仗一響,石洞中一頭黑熊猛然驚醒。

  「嗖…嘭!」炮仗往洞里一竄,第二聲爆炸響起,在洞中回蕩,震得黑熊起身就往外跑。

  劉漢山聽命行事,按照張援民說的,點著雙響子后,他轉身就跑,找石砬子藏匿身形。

  此時此刻,張援民居高臨下,端槍瞄著黑熊洞前。山上,顧洋躲在樹后兩股戰戰;再往上,一眾套戶滿臉好奇、極目遠眺。

  「吭…」只聽一聲熊吼,一頭黑熊自洞中躥出。

  「嘭!」

  槍聲在石塘帶上空響起,黑熊搖頭望向張援民所在。

  眼看黑熊轉身奔自己殺來,張援民撅槍裝彈,合槍往起一端,槍上臉的一瞬間,直接扣動扳機。

  「嘭!」

  一槍既出,張援民快速地撅開槍把子,將里面空了的子彈殼往外一拽,迅速地將掐在手掌心里的子彈塞入槍膛。

  而當他合槍上臉,再次向外瞄去時,卻已不見了黑熊。

  「嗯?」張援民把槍撂下,斜于身前同時向遠處眺望。

  16號槍準度太差,相隔六七十米遠,想擊中黑熊難如登天。

  張援民剛才這兩槍,也并非是要殺敵,而是想將黑熊引過來。

  可此時,張援民望過去,只見一團黑乎乎趴在地上。

  「哈哈!」張援民怪笑一聲,回身朝上喊道:「孩兒們!看俺老張這一槍咋樣?」

  要擱平時,那幫套戶早開罵了,但眼下他們葉都被張援民那一槍驚艷到了。

  「張哥!」這時,顧洋從樹后現身,哆哆嗦嗦地沖張援民豎起大拇指,喊道:「Nb!」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張援民開懷大笑,向顧洋走去。

  走到高處,張援民再次眺望石塘帶,隱隱約約見一只黑熊臥在那里。

  「來人吶!」張援民抬手向上一招,喊了一嗓子后,他大手向下一揮,道:「撤去套子!」

  「張哥!」顧洋道:「這就拿下了唄?」

  張援民未答反而指使顧洋,道:「你去墩刀。」

  「嗯?」顧洋一怔,就聽張援民說:「待我單刀赴會,會它一會!」

  誰打勝仗誰牛逼,不管是套戶還是顧洋,都按著張援民吩咐行事。

  套戶們往下走,將下山腳鋼絲套全都撤下。而顧洋也砍了根棍子,把侵刀按在棍棒一端。

  就在他們忙活時,石塘帶上,那頭黑熊趴在雪地上拱著。

  它以下巴點地,左邊前腿、后腿不斷地在石塘帶上蹬著,而右邊的前腿、后腿卻是卡入了石頭縫中。

  這就是為什么劉漢山下去叫倉子時,要踩黑熊腳印過去的原因。

  這石塘帶中,全是亂石堆積,石頭與石頭之間縫隙有大有小,有大的甚至能把這只黑熊掉進去。

  說來也巧,剛才張援民一槍打出,正趕上黑熊右邊兩腿全都扎入石頭縫中。

  兩條腿像是被卡住了,使黑熊無法脫身,這就給了上面人一個視覺錯覺,讓他們以為黑熊被張援民一槍斃了。

  「張哥!」顧洋拿著墩好的侵刀,屁顛屁顛跑到張援民近前,道:「刀!」

  張援民把煙頭往腳下一丟,手往后一伸,大聲道:「拿刀來!」

  顧洋想不明白自己都把刀遞來了,張援民還為啥要這么喊,但他行動上卻是很配合張援民,將落葉松刀桿送入張援民手中。

  張援民握刀在手,并將另一只手里的槍遞給了顧洋,然后大步向石塘帶走去。

  眾人停在山腳處看著張援民那并不偉岸的身影,而此時的張援民,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

  他看到那只黑熊在動,但這時候黑熊為了發力,將熊臉抵在地上。張援民一眼看去,那熊是趴在地上咕蛹呢。

  張援民知道黑熊生命力頑強,他料想黑熊中自己一槍重傷只剩一口氣了,自己現在過去正好一刀結果這黑熊性命。

  「刀獵黑瞎子啊!」張援民雙手握緊刀桿,心神激蕩。

  越走越近,張援民卻發現那黑熊動作幅度越來越大了。

  張援民仍未多想,他認為自己的到來給予了黑熊威脅,才讓黑熊有了這樣的反應。

  眼看著離熊頭還有三米左右時,張援民把掌中刀舉起。可就在這時,黑熊腦袋忽然揚了起來。

  剎那間,一人一熊四目相對。

  「嗯?」張援民一愣,隨即卻是一笑,道:「你這黑廝…」

  張援民話沒說完,卻見那黑熊起來了!

  張援民:「…」

  一人一熊相對而立,對峙越有兩秒鐘。隨著一陣冷風吹過,張援民回過神來。

  張援民握緊掌中刀,他額頭上有一滴冷汗滑落。

  就在這時,身后有人喊道:「援民快跑!」

  是劉漢山,他往黑熊洞里崩了雙響子后,便跑到遠處躲藏起來。聽這邊嗚嗚吵吵的,劉漢山就溜回來準備和張援民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悅。

  可當他走過來時,差點沒把劉漢山嚇死。

  而他的一聲大喊,打破了張援民與黑熊之間的平衡,黑熊將身往上一掀,一雙熊掌提于胸前,剛要準備攻擊,卻見張援民將身一轉,拖刀就走。

  「快!快!」此時山腳下眾套戶都反應過來,有人喊道:「抄家伙,救人吶!」

  眾人紛紛向左右找東西,他們事先都沒有準備,臨時只能撿些樹杈、木棍、石頭。

  「孩兒們!」而在這時,大伙就聽張援民喊道:「救我啊!」

  眾套戶:「…」

  有那么一瞬間,大伙真想給這老小子自己扔這兒。但鬧歸鬧,善良的套戶們最終還是沒和張援民計較,誰都不曾獨自離去。

  但這時,大伙又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他們看著張援民往這邊跑,黑熊往這邊追,他們不知道怎么能救下張援民。

  讓人沒想到的是,被黑熊追趕的張援民,此時竟然有了動作。

  只見張援民在奔跑中猛地一剎腳步,擰身回手就是一刀。

  拖刀記、回馬槍!

  這一刀直刺黑熊左肩。

  細微的一聲悶響,張援民一刀刺入黑熊體內。而左肩中刀的黑熊頂著刀繼續往前沖,這時握刀的張援民挺不住了,手中刀桿折斷時,黑熊已到了他面前。

  「啊…」張援民大叫一聲,轉身就跑。而這時,黑熊已至,右掌往前一抓,撈住張援民后背棉襖,直接將其提了起來。

  「救命啊!救命啊!」張援民被提在半空,兩條小短腿一頓狂蹬。

  「救人!」眾套戶紛紛向張援民和黑熊沖去,一些拿石頭的奮力把石頭丟向黑熊。

  黑熊皮糙肉厚不假,但終究不是鐵打的,石塊打在身上,黑熊吃痛,甩臂把張援民丟向了眾套戶。

  不是套戶們不幫忙,大伙是真接不住他,張援民從天而降,重重地摔在人群前。

  這是石塘帶,地上全是石頭,整個人重重摔在這上面,張援民渾身上下、從里到外、五臟六腑全遭重創,渾身就跟散架一樣。

  張援民嘴角滲血,微微往起抬頭,下一秒眼睛一翻,腦袋垂了下去。緊接著趴在了地上,一動不動了。

「救人吶!」人群中有人大喊,眾套戶七手八腳地將張援民拽起,而此時黑熊襲來,剩下的一些人舉  著手中樹杈、木棍與黑熊對峙。

  「吭…吭…」冬眠被吵醒、肩膀受刀傷的黑熊搖晃著身體給予眾人極大的壓力。

  這時,人群中探出槍口,幾乎是頂著黑熊身體,炸響一槍。

  「嘭!」

  離近的眾人耳朵嗡鳴,而那黑熊在子彈作用力下仰面栽倒。

  眼看黑熊蹬著四腿要起,持槍的劉漢山大喊道:「都走啊!快走!」

  眾人呼呼拉拉地朝山上跑去,劉漢山也在人群中。不是劉漢山不想把黑熊打死,而是他沒有子彈了。

  剛才他從要跑的顧洋手中奪下槍,可槍里也只有一枚子彈,其余的子彈全在張援民身上呢。

  三幫人呼呼拉拉往山上跑,跑在最前面的是顧洋一人,第二批是五個人救著張援民,他們四人扯著張援民胳膊、腿上的衣褲袖,還有一人扯著張援民腰間棉襖。

  第三批則是劉漢山等人,待追上前幫人后,劉漢山把他們喊停,然后在張援民身上翻找起子彈來。

  張援民衣、褲兜里沒有,他就打開了張援民的挎兜子。

  在張援民的兜子里,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那把雜毛扇,劉漢山毫不客氣地將其丟到一旁。

  然后,是兩個白棉布縫的布口袋,這是用來裝熊膽的,不過現在怕是用不上了。

  除了這些,再就是子彈袋了,劉漢山拿出一顆子彈塞入槍膛,然后把子彈袋掛在腰間。

  這時,山下傳來陣陣熊吼,眾人向下望去,只見黑熊隱于一石砬子后。

  黑熊不曾離去,不時從石砬子頭探出頭來,但它也不曾往山上來追人。

  劉漢山臉色變幻,但他不敢下去,只叫眾人砍棍子扎擔架好抬張援民。

  多虧顧洋逃跑時把大斧丟了,剛才被上山的套戶撿到,要不然砍棍子還得挺費勁呢。

  「援民!援民!」劉漢山伸手拍拍張援民臉蛋,只見張援民眉頭緊鎖、面如白紙,嘴角還帶著血。

  劉漢山心道不好,連忙催促眾人。好在人多力量大,眾人七手八腳地扎好了擔架,抬著張援民往楞場回。

  顧洋輕手利腳,自然比眾人先一步回到了楞場,他一進楞場就往把頭窩棚跑。

  把頭窩棚里,解忠正坐在炕頭抽煙,不知為何,今天的解忠有些心煩。

  忽然,窩棚門被人推開,冷不丁地嚇了解忠一跳。

  「把頭,不好啦!」

  一看是顧洋,解忠腦瓜子頓時嗡的一下,他知道張援民今天要去殺黑瞎子,他也叮囑過張援民,但張援民說手拿把掐,顧忠還真就信他了。

  「咋的了?」解忠想不起顧洋名字了,但知道這小子是趙軍的同鄉,是來投奔張援民的。

  「我張哥殺黑瞎子殺禿嚕了!」顧洋急道。

  「啊?」解忠把著顧洋胳膊,瞪眼問道:「他人吶?咋的啦?」

  「生死不知啊!」跟張援民看了一晚上小人書,顧洋就學會這么一個詞,一說出來給解忠嚇傻了。

  但解忠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他從被剁下掏出一把刀別在身后,同時問顧洋道:「跟你們去的那幫人吶?」

  解忠想起自己那幫哥們兒跟張援民去了,他知道自己哥們兒靠譜,如果張援民有難,他們肯定不會干看著。

  「不知道啊!」顧洋道。

  解忠看了顧洋一眼,干脆也不問了,他推門出了窩棚,大聲呼喊召集在楞場里的套戶。

  十分鐘后,八架爬犁拉著二十多人出了楞場。

「他們這楞場一天干哈呀?」楞場里的動靜,驚動了在歸楞場工作的歸楞工人,他們在山里干活多少年了,也沒見過哪個楞場天天這  么鬧吵。

  「不知道啊。」另一工人道:「一天沒消停時候,我看有個小銼把子,一天可能嘚瑟了。」

  「嗯。」一人附和道:「我瞅他長個欠揍的腦袋,我一瞅就想揍他。」

  八個套戶拼命地掄著鞭子,試圖讓馬的速度更快一些,可剛出楞場沒三百米,就碰見了回來的那幫人。

  他們雖抬著張援民,但他們人多輪流換班,速度并不比顧洋慢多少。

  一架架爬犁停下,解忠下爬犁來看,一見張援民的樣子,解忠心里咯噔一下。

  解忠趕緊招呼把張援民送上爬犁,拉著他往楞場跑。回到楞場,直接進邢三的窩棚,可此時老頭子已經上山溜套子去了。

  解忠知道邢三有個裝藥的小盒,可怎么翻都沒翻到。這時候楊樹秋來了,老頭子看了張援民一眼,忙從兜里掏出個火柴盒,火柴盒里有兩塊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藥片。

  楊樹秋一臉嚴肅地叫人掰開張援民的嘴,然后把兩塊藥塞入張援民嘴里。

  「楊叔啊。」解忠對楊樹秋說:「你幫我照看著點兒,我送援民上林場。」

  楊樹秋聞言,轉頭看著解忠,大概沉默了兩秒,楊樹秋道:「送林場好像也夠嗆,我瞅他挺危險。」

  「啊?」解忠大驚,又聽楊樹秋說:「要不你送他回家吧,看看他家里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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