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涼風吹得無數苞米葉刷刷作響,那風中還夾雜著淡淡的血腥。黑虎、大胖、青龍、黑龍幾乎同時仰脖,可最先確定方位的是黑虎。黑虎往獾子遭劫處跑去,邊跑邊發出它那獨特的叫聲。
大概距離黑虎三百米的地方,一獸口銜獾子漫步行走在苞米地里。
被咬斷脊椎的獾子還沒死,它一雙前爪不住地往上抬,嘴里發著微弱的「嗚嗚」哀鳴。
聽到黑虎叫聲,叼著獾子的野獸,支棱耳一動,身后半截尾巴往下一垂,縱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此時,散開在周圍的大胖、三胖、二黑、白龍、青龍、黑龍紛紛在苞米地里穿梭,快速地向黑虎身旁聚集。
不光是狗,就連趙軍、張援民也都舉著手電,一前一后地向黑虎發出叫聲的方向跑去!黑虎跑不多遠,腳步便慢了下來,它舉頭朝天,轉圈抽動著鼻子,可卻一無所獲。
這時,白龍、二黑幾乎同時到達黑虎身旁,它倆見此地無戰事,全都茫然地看著黑虎。
黑虎卻好像沒事兒狗一樣,把頭轉了一旁。而聽那刷刷聲響,青龍、黑龍、大胖、三胖相繼趕了過來。
七條狗聚在一起,一雙雙眸子在黑暗中閃著光芒。
百十米外,趙軍停下腳步。他沒聽見狗撕咬的聲音,就知道那邊沒打起來,于是趙軍把槍往肩上一挎,空出只手來吹了聲口哨。
聽見口哨聲,黑虎先一步向趙軍跑去,其它狗紛紛緊隨其后。等這七條狗都聚在趙軍身旁的時候,張援民也趕到了。
此時張援民背后的長布包袱已經沒了,而他手里卻多了一件趙軍從未見過的「兵器」。
這「兵刃」長一米有余,前端焊了一個二齒叉頭,叉頭兩齒相距很近,長二寸左右,短粗無尖。
「這······」趙軍拿手電一晃,看著張援民手里那稀奇古怪的東西,忍不住問道:「大哥,這又是啥呀?」
「呵呵。」張援民淡淡一笑,將叉子高高舉起時,目光隨叉頭一起向上,笑道:「兄弟,這是遁獾叉!」趙軍:「.....」
趙軍也是無語了,這張援民的腦袋里,不都裝的是啥,一天凈琢磨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上次王翠花腳被燙傷,張援民亮出兩件「兵器」,據說他們老張家祖傳的。而今天這件,趙軍從來沒見過,應該和縛豬鉤一樣,都是張援民自主研發的。
想張援民他爸、他爺兩代大聰明才研制出兩件祖傳兵刃,張援民自己就研發兩件,足以見得老張家一代比一代強。
此時趙軍想明白了,難怪張援民要跟楊玉鳳再生一個小子呢,這是怕他們老張家祖傳兵刃沒人繼承啊!
「大哥啊!」趙軍又看了眼張援民手里的東西,本來都不想管他的,但想起張來寶曾經的遭遇,趙軍還是勸道:「獾子不像別的,你整它注意點兒呀!」
趙軍說這話的時候,黑虎湊到他身旁,使大腦袋往趙軍腿上蹭蹭,然后兩條后腿一發力,狗身子掀起,使前爪向趙軍身上扒拉。
趙軍忙伸手抱住黑虎,這狗打圍的活兒,讓人沒法評價,但絕對聰明、通人性,不光趙軍,就連趙家人都越來越得意他了。
另一邊,張援民聽趙軍之言,嘿嘿一笑,把手中叉子一晃,道:「兄弟,等一會兒這幾個狗按住獾子,你就知道我這遁獾叉的厲害了。」
這大晚上黑燈瞎火的,趙軍也沒時間細跟張援民掰扯,他先是把黑虎往旁一推,然后將手電一轉,先一步沿地邊而行。
張援民挎著槍,一手拿著手電,一手拿著「兵刃」緊緊地跟在趙軍后面。趙軍一動,七條狗又分散開。
眼下這時候,周圍大地有的苞米棒已經掰完了,苞米桿(gi)子還立 在地里,沒被放倒。也有苞米桿子被人使鐮刀摟斷,還剩一拃多長連根立在地里,而苞米桿子則被人或捆成捆,或直接就扔在那里不管了。
這是林區,和農村還不一樣。這里的人家不缺柴火,屯里人生火取暖、做飯也不用苞米桿子。而地里這些多是等著干透了,便燒在地里還田。
當然了,也有少數人家,因為家里有事或人手不夠,到現在都沒能把苞米棒收回去。
如此一來,就導致這南大地里如棋盤一樣,這塊地空曠,旁邊那塊地里還有苞米桿子林立。
這時,七條狗分散開來黑虎、二黑、白龍都是單獨行動。剩下的四條狗,青龍、黑龍一組,大胖、三胖一組。
不多時,就見有狗咬的聲音從右邊傳來,趙軍耳聽聲音越來越近,便拿著手電筒沒動地方。然后就聽一陣剮蹭苞米葉的聲音傳來,趙軍聞聲把手電光向右前方投去。
只見一只大獾子從兩根苞米桿子中間穿出,在手電光照射下,它那一身皮毛隨著跑動上面還有光芒流轉。
好一身皮子!
被手電光一晃,獾子大驚,反身就要改變方向。可下一秒,大胖悍然殺出,它那膀大腰圓的,將左右苞米桿子刮得一晃。
獾子被大胖截住,忙擰身調轉方向。可這時,三胖也自苞米地中躥出,它正將獾子截住。就看三胖一口咬住獾子后背,但因為它沖得太急,整個狗翻身栽倒。
但三胖沒松口,它死死地咬住獾子,在巨大的慣性之下,三胖將獾子帶翻。三胖雖猛,但無論是咬合力,還是牙齒的鋒利,都遠不及剛才的夜下殺手。
三胖是擒住了獾子,但它的牙齒沒能破開獾子皮毛。這獾子脊背發力,兩條前腿一組、兩條后腿一組,齊齊掙扎試圖反擊三胖。
可大胖就在一旁,它從側面張嘴,一口咬住獾子肚皮。獾子發出「嗚嗷」的慘叫聲,但隨著三胖不松口的起身,獾子被這倆兄弟給抻在了半空。
這時,趙軍帶著青龍、黑龍趕來,這兩條小狗沒單獨干過獾子,完全是哪有熱鬧,就奔哪里來。
趙軍亮出刺刀,過去一刀沒入獾子胸口。然后他將四條狗攆走,隨即把半自動槍往上一挑。這只大獾子,重得有十四五斤,就這樣被趙軍挑于刀上。
聞見血腥味的四條狗,一時間更加興奮了。
「兄弟!」張援民姍姍來遲,他使手電往前一照,眼看趙軍刀挑獾子,不禁有些失望地說:「兄弟,你倒等等我呀!」
趙軍一笑,呵斥幾句把黑虎等狗攆走,然后把槍口往下一落,挑在刺刀上的大獾子落地。「放血,大哥!」趙軍沖張援民招呼一聲,尋思給他找點事兒干,省著他總琢磨沒有用的。張援民倒是聽話,過來抓著獾子尾巴將其拎起,掂量了一下笑道:「兄弟,這獾子不小啊。」
說完,張援民另一只手在獾子屁股上一拍,眼看獾子那溜圓的屁股一顫,又笑道:「這不得出三斤油啊?」
「差不多吧。」趙軍把刺刀收起,將槍重新背在肩上,回道:「這時候抓膘,身上油多。」
趙軍說完,把張援民留下給獾子開膛放血,而他自己吹了聲口哨,然后把手往前一揚,示意大胖它們繼續去找獾子。
趙軍走后,張援民迅速地給獾子開膛放血。總說獾子和黑瞎子相像,都是皮糙肉厚、牙尖爪利。
還有一點就是,狗不吃黑熊內臟,同樣不吃獾子內臟。而且,別看狗會抓獾子,但吃獾子肉的狗不多。
打狗圍拖獵狗其實就是讓狗吃肉,勾它們饞蟲,驅使它們打獵。但這說的是打大圍,圍野豬、黑熊或者大馬鹿,拖狗是這樣的。
而像狍子、獾子、野兔、松鼠這些小東西,一般的狗看著了 都會去追,根本不用拖。所以,此時狗幫是散開的,不用頭狗帶,它們只要看見獾子就會去追。
這不,二黑也發現了一只獾子。這獾子大概有八九斤重,身形遠不如剛才那個。
它原本藏在一堆被放倒的苞米桿子底下,二黑從這兒一過,聞著一股膻得哄、臭得乎的味兒,便探鼻來聞。
眼看二近,藏在里面的獾子躥出來就跑。二黑眼揪著一團黑影從苞米桿子堆里跑了出去,絲毫不曾猶豫,沖過去朝著獾子后腰就是一口。
二黑的攻擊力和三胖差不多,都遠不如那黑夜中的殺手,它這一口沒能咬斷獾子脊椎,但卻將獾子拽住了。
獾子擰身回首就是一爪,二黑忙松口撤身。
作為成熟的圍狗,二黑以前沒少和獾子交手,在它臉上、胸脯上,甚至一雙前腿上都有獾子留下來的傷痕。
這些傷有的是被獾子咬的,有些是被獾子抓的。
而這樣的傷,除了黑虎、青龍和黑龍,其它的狗身上或多或少都有。
像二黑、大黃、小熊,這些成熟的獵狗臉上、脖子處都有一些細小的傷痕,傷痕處的狗毛與別處不同,全是戧著長的,大多都是獾子留下來的。
沒辦法,獾子雖然在力量、體型上無法與狗匹敵,但它們爪牙太過鋒利,一抓一咬都會給狗造成傷害。
只不過,它們體型在那兒擺著,嘴小,爪子也不大,只要不咬著要害,對狗便造不成太大的傷害。二黑以前沒少和獾子較量,知道怎么對付這些家伙。所以在獾子回頭咬它時,二黑忙往后一退。二黑一撤,獾子一口咬空,二黑趁機咬住獾子后脖頸,然后猛地甩頭把獾子蕩在半空。
獾子整個都悠在半空,當它落下時,卻仍揮爪向前來撓二黑,二黑反應靈敏突然松口,獾子被它甩飛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獾子在空中呈一道拋物線,落地以后翻身而起,可還不等它跑,剛才在不遠處聽見聲響的青龍、黑龍,此時雙雙趕來,擋在獾子頭前。
這時,二黑猛地從獾子尾后襲來。
所有野獸都一樣,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會更忌憚來自身后的敵人。
就在獾子一轉頭的瞬間,青龍、黑龍齊往前上。頭前又有惡風襲來,獾子脊背毛炸立,四爪往地上一撐,口中發出「嗚嗚」聲,喝住青龍、黑龍。
青龍、黑龍參與打圍也有幾個月了,當獾子沖它們發出示威聲時,兩條狗止步不前,向著獾子惡狠狠地叫了幾聲,以吸引其注意力。
獾子果然上當,當它為青龍、黑龍所攝,想要往旁逃走時,其身后的二黑到了。二黑張嘴咬住獾子尾巴一拽,獾子把頭往后一轉,張嘴逼退二黑。
而此時青龍趁機撲來,想要像抓野豬那樣悶頭。可它剛近前,獾子扭頭一口咬在青龍臉上。狗在慘叫的時候,聲音尖銳而凄厲。
當聽見青龍「啊啊」慘叫時,趙軍忙快步趕來。他離這里不遠,此時也不管苞米葉子刮臉,就一門心思地過來救青龍。
等趙軍到跟前時,只見青龍撅著屁股,而腦袋把一只獾子壓在地上。而在一旁,二黑咬著獾子屁股、黑龍咬著獾子一條前腿,兩條狗齊齊用力撕扯著獾子。
獾子咬啥都是死口!
所以,哪怕被二黑、黑龍撕扯著,獾子都不曾放了青龍。它死死咬著青龍的狗臉,咬的青龍嗷叫不止,當獾子被二黑、黑龍扯動時,青龍還得跟著等后腿往前移動。
趙軍使手電一照心道不妙。他忙把手電往腋下一夾,再將手中槍槍口一調,拿著槍就要奔獾子去,他是想使槍把打擊獾子鼻子,以此迫使獾子張口。
但打這一下得特別注意,打輕了沒用,要是下狠手的話,就 得特別注意,別一槍把子打狗腦袋上。這要是白天還好,這晚上黑燈瞎火的,趙軍必須得瞅清楚,可就在他使手電照獾子時,只聽身后有人喊道:「兄弟莫慌,援民來也!」
張援民到了!
平時因腿短跑得慢的張援民,這一次竟然沒被趙軍落下多少。
「兄弟,你且閃在一旁。」張援民過來一推趙軍,道:「你拿手電給我照著,我來!」趙軍聞言也沒和張援民爭搶,往旁退了兩步,拿過手電筒將亮光打在獾子頭上。此時的張援民,雙手握住二齒鐵叉長桿,后手一擰,將叉頭轉了個個兒。
張援民持叉上前,將側立的叉頭往獾子鼻子上一敲。
只聽青龍被扯得發出一聲慘叫,可那獾子也松開了口,此時被黑龍咬住前腿的獾子,兇悍地扭頭去咬黑龍。
但在這時,張援民借住手電的照亮,將叉頭往獾子嘴前一橫,獾子張口就咬上了。
張援民這桿造獾叉,和當初鉤獾子的鉤子不一樣,那個鉤子頭被磨得很細,而且發有尖,獾子張嘴能將其含住。
可這把遁獾叉,叉頭都是小拇指粗的鋼筋,獾子一口咬上去,差點給牙崩掉了!獾子猛地回頭,顧不得被黑龍、二黑撕扯,卻是連連吐舌舔牙。
而這時,張援民舉叉往獾子脖上一叉,叉頭兩齒正好將獾子頭咬住。
張援民持桿一擰,叉頭由立轉平的一瞬間,將獾子脖子下壓的同時,把獾子腦袋推起,然后就聽「咯嘣「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