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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二章.趙軍認錯

  永安屯,老李家東屋里。

  李大勇和李寶玉都等睡著了。

  這爺倆今天雖然沒喝多,但是也沒少喝,坐在那里一人拿著一本小人書,邊看邊等李如海。看若看若就哈欠連天,然后不知不覺的就睡了過去。

  李寶玉側躺在炕上,頭枕著手腕,兩條腿卷縮著,兩只腳還都露在炕沿外。

  今晚上回來,李大勇就擺開架勢,等著揍李如海。為了騰出場地,他和李寶玉就沒焐被。而此時的東北,取暖主要靠火炕和火墻。

  這就導致了,全屋里只有炕和火墻是熱乎的,而這不能當暖氣用,炕和火墻以外的地方都是冷的。李寶玉躺在那兒睡覺了,他身子底下是熱乎的,而身體卻有些冷了,睡著的他感覺下熱上冷,有些不太舒服,但卻始終睡著。

  至于李大勇,他是背靠著炕柜,坐著睡著的。這一過十二點,李大勇也感覺到冷了,他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只手里還拿著小人書。

  這時的李大勇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自己躺在家里炕上看小人書,正看到武松醉打蔣門神那一集。好個武二郎!

  使個玉環步鴛鴦腿,一記鞭腿直抽蔣門神面門,將那蔣門神撂倒在地!

  值此精彩關頭,李如海突然出現在了夢中。李大勇迷迷糊糊地想起了今天現實中發生的事。當時,睡夢中的李大勇還在想:「我不能讓這小子跑了,我抽冷子給他一腳!」

  這一刻,現實與夢境相混淆,在炕上的李大勇抬腳就一記鞭腿。然后,只聽一聲悶響,緊接著嘡啷啷聲響中,夾雜著李大勇一聲慘叫:「哎呦我的媽呀!」

  「什么玩意!」睡著的李寶玉猛然驚醒,一個激靈從炕上起來。而那李大勇,正呲牙咧嘴地捂著小腿,不斷地哼哼呢。

  前一秒,夢中和現實里的李大勇同時出腳,不知夢里如何,只知現實中的他,一腳掃在了炕桌的一條腿上。

  這老榆木的炕桌,還是李大勇和金小梅結婚的時候,趙有財幫他們找木匠給打的呢。雖然不是什么名貴木料,但勝在一個結實,而且沉實!

  李大勇這一記鴛鴦腿掃過去,那炕桌只往炕沿邊一出溜,然后就穩穩地停了下來。而放在桌上的兩個大茶缸子,倒是隨著慣性飛了出去,落地時發出嘡啷啷聲響,那喝剩的茶水也灑了一地!

  「哎呦······」李大勇捂著腿,上半身向前壓,別過去的臉上滿是痛苦。

  「爸!」李寶玉雖是一臉懵逼,但也在第一時間沖到李大勇近前,扶著其肩膀道:「你咋的啦?」李大勇雙手屋捂著左邊小腿,上半身又往后揚,他緊閉著雙眼,咧嘴嘴發出聲音:「啊哈哈···這個哈哈,不是笑,完全是語氣助詞。

  好在李大勇穿著薄棉褲,能起到一起防護作用,一腿過去,應該只是受了點硬傷。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痛苦的呻吟,李大勇腿上疼痛感漸漸退去了不少。

  「爸!」李寶玉仍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急切地問道:「你咋的啦?」

  李大勇也不答話,一手捂腿,另一只手往門口一甩,咧嘴道:「雜艸的!看看那小癟犢子回沒回來!」李寶玉聞言,慌忙下地去外屋地,再到西屋里,轉了一圈才回來跟李大勇說:「爸,如海還沒回來呢。」

  說完,李寶玉轉頭看向地上的茶缸子、茶缸蓋,再問李大勇說:「爸,你這到底咋的了?」這個時候,李大勇的腿已經不怎么疼了,他看了眼那炕桌,咬牙道:「特么的!睡毛愣了!」李寶玉順著李大勇的視線看了眼炕桌,心里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倒也放心了。

  李寶玉起身下地,去撿茶缸和茶缸蓋,嘴里還問道:「爸,都這時候了,如海他能不能擱外頭凍著啊?」

李大勇聞言,回頭看  了眼墻上的大鐘,一瞅都快十二點半了,當即慢慢從炕上站起,去拿炕柜上的被褥,道:「不管他了,他也不虎,說不定上哪兒找宿兒去了!」

  李寶玉一想也是,李如海那孩子又不傻,這大晚上的外面又黑又冷,他肯定自己找地方住去了。李大勇焐完被,一脫褲子就見磕碰處有些淤青,使手指輕輕一按,頓時疼的一個激靈!

  「雜艸的!」李大勇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等我著的!」李寶玉偷偷瞄了李大勇一眼,也沒敢多說什么。

  第二天一早,趙軍四點剛過就肚子有點不舒服,他著急慌忙地從炕上下來,趿拉著鞋就往外走。

  這年頭,家家都有便盆,大多紅雙喜經典款的。屋里放一個便盆,晚上起夜了解個小手,要不然出去一次麻煩,冬天還冷。

  只是那便盆一般都接小的,趙軍只能去外頭了。

  此時那解家兄弟和李如海都沒醒呢,趙軍為了不吵醒他們,哪怕著急也躡手躡腳地開門。趙軍從房間里出來,就看見趙有財一個坐在灶坑前,正背對著他。

  趙軍仔細一看,趙有財低著頭,不是在那兒捅咕什么東西呢?趙軍尋思他爹數私房錢呢,于是便悄悄走到趙有財背后。

  他這一過來,卻見趙有財正笑呵呵地看著手上那枚大金戒指。

  「哎呦!」趙有財忽然感覺不對,回頭一看趙軍杵在身后,被嚇了一跳的趙有財,不由得低聲喝道:「你干啥呢?賊不溜的!」

  「呵呵。」趙軍呵呵一笑,送個順水人情道:「爸,這金鎦子好吧?這我和我媽給你買的。」「你可拉倒吧。」趙有財冷笑一聲,數落道:「你這小子最不是物。」

  「嗯?」趙軍聞言一怔,心想這話說的可嚴重了,罵自己不是東西呢。

  見趙軍一臉茫然,趙有財「呵」了一聲,又繼續說道:「你特么的,給如海那孩子,一給都給那么多。孝敬你爹的時候,你特么就給五塊錢!」

  「這······」聽趙有財之言,趙軍一時也不知道該說啥好了。

  昨天晚上他帶著李如海回了房間以后,因為有解忠、解臣在,趙軍就沒細問李如海到底發生了什么。而李如海那孩子,擔驚受怕了一晚上,那時是又困又冷,這冷不丁一踏實下來,縮在被窩里睡得呼呼的。

  因為信息不對稱,趙軍被趙有財打了個措手不及,他不知道李如海都交代啥了,哪敢多說呀?

  也是趕巧,王美蘭從里屋出來。剛才這爺倆的話,王美蘭都聽見了。她快步來在趙軍身前,皺著眉頭看若趙軍,問道:「兒子,你咋能給他那么多錢呢?」

  王美蘭少有埋怨她兒子的時候,但這一次,她可是說話了。這并不上綱上線,這真的是原則問題!

  雖說王美蘭花錢更兇,但王美蘭都快四十了,家里還有這條件。

  而李如海呢,他只是個十四歲的孩子。他一個月才掙十幾塊錢,他現在就敢這么花錢,那等到他十六七的時候呢?

  那個歲數的孩子,說懂事也懂事,說不懂事也不懂事。萬一走歪了路,那真的是一輩子的事。連王美蘭都說話了,趙軍頓時感覺事情不對,忙問道:「如海他干啥了?」

  「干啥了?」趙有財冷笑著,數說道:「你給完他錢,他買的旱獺帽!買的大皮鞋。」「啊?旱獺帽······」趙有財此言一出,聽得趙軍有些發懵。

  那天趙軍給李如海錢的時候,可是告訴過他,讓他買吃的、買小人書。

  按趙軍的想法,李如海就跟自己弟弟一樣,這孩子擱外頭跑,一天天都不招家,自己給他點兒錢,他在外頭要餓了的話,能自己買點吃的。

  至于這孩子有了錢能不能學壞,趙軍也考慮過。

  但要說二十年后么,孩子可能上游戲廳、去網吧,或是看些帶顏色的小刊物。可這年頭哪有那些呀?

  在這小山村里,能敗壞人的,無非就是不正經的娘們兒跟耍錢。

  前者,對現在李如海沒什么吸引力,而且就算那些人知道李如海兜里有錢,也不敢把主意打到李如海頭上。

  畢竟李如海才十四歲呀誰敢禍害孩子,在這十里八村就不用待了。

  而耍錢那方面,趙軍對李如海有過叮囑,而且他也相信,沒人會帶個十四歲的孩子玩兒。所以,趙軍不是沒考慮過,在他看來,李如海拿了錢,頂多就是買點吃喝。

這小屯子連汽水都沒得賣,李如海也就能買點吃的。而屯子人消費水平還低,王富也不敢進什么貴的東西  糖塊,十塊錢能買一麻袋。槽子糕,五塊錢的,就能把李如海吃吐了!所以,趙軍還是挺放心的。

  至于那天李如海說自己要買大皮鞋,趙軍以為他就是到集上,買一雙人造革的,連一塊錢都用不了。趙軍當時還跟李如海開玩笑呢,說讓他再買個早獺帽。

  可趙軍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太低估李如海這孩子了。

  旱獺帽!大皮鞋!

  一時間,趙軍肚子也沒感覺了,連去茅房都不著急了,只問道:「他擱哪兒買的呀?」這些東西,在這年頭的林區,當真算得上是奢侈品了。

  就算去趕大集,頂多也就有幾雙人造革的鞋。皮鞋和旱獺帽根本沒有,人家不敢進貨,怕賣不出去再砸手里!

  所以趙軍想不明白,這孩子擱哪兒搗騰的這些東西呀!

  「擱哪兒買的?」趙有財笑道:「讓你王叔給捎回來的,你王叔昨天下去拉貨,給他捎個旱獺帽,捎雙大皮鞋。」

  說到此處,趙有財又補充道;「一共花了十一塊五。」

  「我······」趙軍一時間有些無語,心知為啥昨天李如海會挨揍了。

  見趙軍不說話,趙有財又冷哼一聲,才繼續道:「你爹我養活你這么大,我也沒戴上旱獺帽,沒穿上大皮鞋呀。」

  趙軍:「..」

  王美蘭聞言,伸手拽了拽趙有財袖子,而趙有財卻仍不依不饒地說:「你還攔著我,昨天大勇一問,如海說錢是他給的。」

  說著,趙有財一指趙軍,又繼續道:「這給我造的,那個沒面子。」

  趙軍眨巴兩下眼睛,對趙有財、王美蘭說:「爸、媽,這事兒是賴我了,我也沒尋思······唉呀,我就尋思他頂天買點零嘴唄。」

  「呵!」趙有財冷笑道:「你尋思?你尋思那事兒多了?你給人家孩子拐搭壞了,我們怎么跟你叔、你嬸兒交代?」

  「行啦。」這時,王美蘭在旁攔著趙有財,說:「小梅上午就回來了,我跟她說。」

  說完趙有財,王美蘭又看向趙軍,道:「兒子,以后可不能給他那么多錢啦。你給他個三毛五毛的就得了唄,你這一給就給二十,你這······」

  「唉!」趙軍低頭,道:「媽,我知道了,這事兒我辦錯了。」說完,趙軍開門往外走去。

  這時,趙有財往門外一指,對王美蘭說:「要我說呀,你也別給他那么多錢了,工資別放他手了。」「行啦。」王美蘭聞言,不耐煩皺眉拽了趙有財胳膊一下,轉身就向屋里走去。

  趙有財見沒能說動王美蘭,卻也不氣餒,他生著了柴火,往大鍋里加了半瓢水。火旺水很快就開了趙有財往鍋里倒扣一個小盆,將滾開的水全都蓋住。

然后,趙有財端過一旁的大盆,將上面蓋著的高粱桿簾子一扯,伸手就要抓里面發好的玉米面。昨天晚上菜什么的都剩了不少,今早趙有財就沒  打算做菜。

  而餅雖然也有剩,但王美蘭昨天上午發了面。到現在這面已經發了,就必須得做成干糧了。

  苞米面發了以后不成形,使雙手倒成團貼到鍋上會往下滑。要是鍋里燉著菜還好,但要光是水的話,這面出溜到水里也就成粥了。

  所以,在干貼大餅子的時候,得在水面上扣個盆。這樣一來,苞米面團遇盆而止,隨若鍋熱就成餅子了。

  趙有財剛要去抓面揉團,卻停了下來。只見他摘下手上的戒指拿在眼前看了看,笑呵地把戒指往衣兜里一揣才去抓面。

  趙有財左手抓起一把面,往右手里一丟,右手接住即刻再丟回左手,等再被丟回到右手時,面已成。

  趙有財右手一抖,面團摔在鍋邊,面團迅速往下一滑,只有薄薄一層留在面團經過的地方。面團遇盆而止,趙有財接著將一個個餅子轉圈貼在鍋邊。

  等大鍋鍋邊轉圈貼滿餅子,趙有財把鍋蓋一蓋,再把面盆蓋上,才去里面把手洗了。

  將手洗凈,趙有財又拿出戒指重新戴好,看著明晃晃的大金鎦子,趙有財忍不住呵呵一笑,心想:「這日子好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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