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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七章.二咕咚密人參

  這爺倆說要把人參密了,并不是說要背著王美蘭密下人參換私房錢,而是放山行里的一門術語。

  野山參里的二甲子,還有三花、巴掌,因為年頭太短,所以功效不足,無法入藥。這些小貨,又被稱為是小捻子,放山人抬出它們來,就找一隱蔽處,將小捻子須子都舒展開,將參體橫趴在土中。然后,在上面蓋一層土,等十幾、二十年后,再來將其抬出。

  那時候已經長大的人參,因為曾受人為干預,即便藥用價值和野山參相同,但外形卻和野山參有所不同,尤其是蘆頭,呈上粗下細。

  像這種人參,因被人重新種在土里的時候,是橫趴在土里,所以在行里被叫做趴貨。因為野山參很少,就連小捻子也不多,所以后來有人將種植的園參,以這種「密」的方法,將其種在山林之間。

  隨著幾年的生長,原本的園參漸漸有了野山參的一些特性,行里稱其為林下參。

  而林下參在山林里生長的越久,就和野山參越像,年頭多了甚至可以拿去冒充野山參。

  林下參和趙軍的關系不大,他看不上那種東西,但趴貨倒是可以。

  之前他抬出的二甲子,拿去山下商店賣錢,國營商店收了以后,也是找地方去密,等著大了再抬出來。

  但今天,趙軍打算自己將其密下,等若干年后,自己來抬,或是讓后人來抬。

  爺倆商量一下,一拍即合。趙軍拿鹿角匙繼續抬趙有財剛發現的參,而那苗不及大拇指長的小捻子,則被自告奮勇的趙有財帶走,帶去遠處找僻靜處埋下。

  趙軍也沒多想,只使鹿角匙破土抬參。另一邊,趙有財拿著小捻子,翻過崗梁子,沿山溪流向上。

  經過一塊長青苔的大青石時,趙有財從上面扒下一塊青苔,使其將小捻子包成一個小卷,塞進自己褲兜里。

  好么,趙軍讓他找地方密人參,他倒把人參給昧下了。

  然后,趙有財也沒往回返,而是繼續往前走,又走出一里多地,他才轉身走回頭路。等趙有財回來的時候,趙軍已經將那苗人參給抬出來了。

  這苗人參,也是三節蘆,往下分左右各有一根艼,胖乎乎的參體,下垂五條支根,支根往下是須根,須根上有著一個個珍珠疙瘩。

  品相很標準的一苗野山參,沒有多出彩,但也挑不出任何毛病。趙軍手捏著人參蘆頭,拎著人參等著趙有財拿青苔過來接。

  等趙有財到跟前,趙軍問他:「爸,你咋去這么半天呢?」「那不得找個旮旯地方么?」趙有財撒謊,臉不紅不白的。

  趙軍松手時,人參已躺在了青苔上,趙有財使青苔將人參一卷,卻聽趙軍說:「爸,咱倆拿飯,餓了。」

  「哎!」趙有財抬頭沖趙軍一笑,拿著青苔卷就往大樹底下去。

  等到樹下,趙有財再拿松樹皮把青苔卷裹上。這時,趙軍從挎兜子里拿出干糧和罐頭,對趙有財說:「爸,等回去的時候,你領著我上你密棒槌那地方瞅一眼。」

  「這.....」趙有財聞言,心里咯噔一下,但轉念一想,這小子不可能知道自己偷摸把小捻子給密下了。而他要跟自己過去,自己隨便找個地方給他一指,趙軍也不可能扒土看看。

  忽然,趙有財想到了一種可能,當即在心中暗道:「雜艸的!這小子是怕我哪天死了,他不知道那小捻子埋哪兒!」

  想到此處,趙有財心里火騰一下就上來了,狠狠地瞪了趙軍一眼。

  趙軍一怔,不知道這小老頭又咋的了,用東北話,這是貓一陣,狗一陣的,一會兒一個臉子。

  其實趙軍問的也沒錯,那小捻子埋到這大山里,下回來就一定能找到么?多告訴一個人,就多一分把握。

  更何況,小捻子埋下去,沒準二三十年后來抬呢。那時候趙有財都多大歲數了,能不能上動山還是回事呢?

  這頓飯吃得趙軍提心吊膽的,他爹趙有財始終瞪著他,哪怕使筷子往嘴里夾東西時,也對趙軍怒目而視。

  趙軍也是無語,腦瓜一轉,對趙有財說:「爸呀。」

  趙有財嚼著饅頭沒有說話,但聽趙軍繼續道:「今天一上午,你就掙四五十哈。」

  「呵呵呵.....」.趙軍此話一出,趙有財頓時破防,直接笑出聲來,籠罩在趙軍頭上的無形壓力瞬間消散。

  「爸呀。」趙軍也不免有些好奇,問趙有財道:「你掙錢到底要干啥呀?你攢那錢,你上哪花呀?」

  趙有財拿起一塊帶魚,連肉帶骨頭的都塞進嘴里,一邊嚼著,一邊含糊不清地道:「你管我呢?」

  趙軍一時無語,但卻更好奇了,哄著趙有財說道:「爸,你兒子我多孝順啊,以后肯定給你養老,你還這么辛苦攢錢干啥呀?我平時孝敬你的,你買點煙、買點吃喝就得了唄。」

  趙軍這么說,趙有財神色緩和下來,他深深地看了趙軍一眼,說心里話,這兒子不錯。雖然有時候坑爹,但該說不說還是挺孝順的,起碼家里生活條件好了,在屯子里、場子里,趙有財也有面子。

  但趙有財有自己的追求,他瞥了趙軍一眼,在咬饅頭前,對趙軍說:「我整點錢,我要養狗!」

  「養狗?」趙軍忍不住皺眉道:「爸,咱家都多少狗了?你還養?能養的下了么?」趙有財白了趙軍一眼,道:「等咱們搬走了,現在院子倒出來,我擱這兒養?」「啊?」趙軍一聽就急了,忙對趙有財說:「爸,你要分家可不行啊?」

  「不分家。」趙有財搖頭說:「就在當院養狗,我平時要沒工夫去,就讓你李叔照看著。」趙軍嘴角扯了一下,便不再說話了。

  沒過多大一會兒,趙有財忽然開口,對趙軍說:「兒子,明天爸得上單位打個轉。」

  「沒事兒。」趙軍道:「爸,你忙你的,我明天也不來了,我帶狗上山溜達、溜達,看看抓點啥,要不家里都沒肉吃了。」

  這兩天家里伙食確實清淡了一些,趙有財道:「去吧,哎?對了,那個.....你們組長那標本,你啥時候給打呀?」

  「不著急。」趙軍笑道:「我尋思等上凍了再給他打,等快到日子了,讓寶玉跟車隊把車借出來,一起給他往家一送,就完事兒了。」

  「嗯,倒也是。」趙有財明白這里面的門道,給徐寶山打標本,跟給周建軍打標本不一樣。給周建軍打標本,自然是越快越好。

  可給徐寶山打標本,必須得卡著日子交貨。要不然,一個月就把標本打完了,剩下那倆月,趙軍上不上班?

  白得的假期,干嘛不好好在家休息呀?

  爺倆又休息了將近半個小時,趙軍說要再找一圈,但趙有財卻說要去方便解手。

  起初趙軍并沒在意,但見趙有財一直往遠了走,他忙叫趙有財道:「爸,你跑那么老遠干啥呀?找那邊樹后,你就上唄。」

  「那能行嗎?」趙有財沒好氣地道:「能擱埯子里解手么?你別管我了,你該干啥就干啥吧。」

  趙軍眨了眨眼睛,沒再說什么。但他也沒多想,畢竟這兩天趙有財就沒輕折騰,也不知道他從哪兒學來的那些說道。

  可趙有財這一去,就是半個多小時。他翻過崗梁子,沿山溪往上頂,找一隱蔽窩風的樹后,將土面撥開,抓起一把土,再鋪回原處。

  然后,趙有財到溪邊洗手,洗完手才往回走。

  等趙有財一回來,就聽趙軍問他:「爸,你壞肚子啦?」

「沒有  。」趙有財搖頭,往自己左邊一指,道:「我上那邊看看哈。」「啊!」趙軍也沒多想,繼續在周圍搜尋。

  可一個多小時后,這爺倆又匯合到一起,這一下午他們沒有任何收獲。趙有財一看表,都快三點半了,和趙軍商量了一下,就收拾東西往家返。

  但在翻過崗梁子以后,按著趙軍的要求,趙有財領著趙軍到他不久前扒土的地方看了一眼。見那里土面有被翻動的痕跡,趙軍也沒想到趙有財會來這么一手,只記住了方位就跟趙有財回家了。

  進山怎么進,出山還怎么出。可在經過一處時,走在前面并已將布口袋從兜子里拽出來的趙有財,突然愣住了。

  他快速跑到一棵樹前,見自己刻的老爺府還在,但纏裹老爺府的紅布卻消失了,而且樹下的豬頭也不見了。

  「完了吧。」趙軍從后來跟過來,在趙有財身后說道:「大豬頭讓人家逗扯去了吧?」「滾犢子!」趙有財口吐蓮花的同時,迅速轉身出腳,但被早有準備的趙軍閃身躲開。這時,趙有財指著趙軍喝道:「別特么瞎說,沒準財神爺打這旁邊過,把豬頭造了呢。」趙軍:「....」

  趙軍都無語了,就孩子也說不出來這話呀?你看哪個上供的,供品最后不都是人吃的么?還山神爺....

  趙軍忍不住道:「那紅布呢?山神爺拿回家做肚兜啦?」

  「我特么....」.趙有財一聽,不禁火冒三丈。他哪里不知道豬頭、紅布是被旁人給拿走了,但他就是不愿意承認,此時被趙軍戳破,卻是有些惱羞成怒。

  見趙有財像自己撲來,趙軍撒腿就跑,趙有財追,趙軍就繞樹躲避。

  等跑了大概一分多鐘,趙軍停下被趙有財抓住,趙軍笑道:「爸,快回家吧,咱爺倆一天掙多少錢呢?吃啥吃不起呀?豬頭沒了,就沒了吧。」

  趙有財聞言,像出氣似的在趙軍背上推了一下,趙軍順勢往前走了兩步,爺倆便下崗出山場,一路回到了永安屯。

  祭祀那種事,一般就是頭一天搞一次,所以趙有財今天回屯子以后,沒再整啥幺蛾子,和趙軍一起回了家。

  爺倆剛一進院,家里的狗就歡實起來,王美蘭聞聲便從家里跑了出來。

  趙軍和趙有財都來不及稀罕狗,就被王美蘭拉進屋里,眼瞅著趙有財從挎兜子拿出人參包子,趙軍對王美蘭說:「媽,今天有個棒槌可好了,那品相絕了。我怕一動弄斷了須子,就不給你打開看了哈。」

  「不看,不看!」王美蘭就稀罕錢,對棒槌根本不感興趣,聽那棒槌值錢,她已經心花怒放就足夠了。此時她拿著人參包子往外屋去,準備送到窖里。而趙有財、趙軍則往院子里,去和狗親近一下。

  逗完院子里的狗,趙軍又到倉房里,關心了一下住單間的小熊和黑虎。

  這才幾天吶,黑虎就肉眼可見的瘦了,天天圍著小熊屁股轉,趙軍來了,它也愛答不理的。

  但和黑虎不一樣,一看見趙軍進來,小熊就撲到了趙軍懷里。黑虎在旁邊一看,這還得了?但它不敢跟趙軍呲牙,也不敢和小熊生氣,當即就決定加入進來。

  可這時候黑虎再想往趙軍身旁湊,趙軍還不搭理它了呢。被趙軍推開以后,黑虎坐在不遠處,嘴里不住地吭嘰著。

  忽然,小熊在趙軍懷里一撲棱腦袋,緊接著就聽院子里有狗叫了兩聲。

  趙軍送開小熊往倉房門口走,小熊想跟著趙軍出來,卻被趙軍及時關在了里面。趙軍出來,就見張援民在自家院門口站著呢。

  「兄弟!」張援民沖趙軍道:「擱家呢?」「嗯吶。」趙軍應道:「大哥快來,咱進屋。」

「哎。」張援民從院外進來,跟趙軍并肩往房前走,一  邊走,一邊問:「兄弟這兩天忙啥了?咋沒看著你呢?」

  趙軍剛要說話,就見屋里走出趙有財,他站在門口招呼張援民道:「來啦?」「老叔!」張援民叫了一聲,然后進屋又和王美蘭打過招呼,這才到東屋上炕。坐下后,張援民問趙有財道:「老叔今兒咋沒上班呢?」

  「啊。」趙有財道:「今年老虎崽子厚,我領趙軍上山溜達、溜達。」

  趙軍無奈地看了趙有財一眼,他那「我領趙軍」四個字,在打圍行里說道可是大了。但張援民一個半路出家的,倒也沒多想,只問趙有財道:「老叔,你們打著了么?」「沒有。」趙有財道:「這玩意厚是厚,但特么跑的太快,我們爺倆沒打著。」

  「啊!「張援民點了下頭,又問:「那老叔,明天你跟我兄弟還去不去了?」

  「不去了。」趙有財搖頭道:「我明天得上場子打個轉兒,兩天沒去了,咋也得露個面兒啊。」

  這時,王美蘭端著茶缸子進來,張援民接過茶缸子,笑著謝過王美蘭,然后對趙軍道:「兄弟,明天你能休不?」

  趙軍又被放大假的事,張援民還不知道呢,但趙軍聽出張援民話里有話,于是就對他說:「我明天沒事,咋的?大哥,你有事啊?」

  張援民把茶缸子往炕桌上一放,對趙軍道:「我也看著個老虎崽子,這我老叔明天上班,咱倆去打去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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