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這部電影的基調一直都是灰暗的,與我曾經演的任何一部電影都不一樣,可以說,這是我職業生涯中的一次刻骨銘心的嘗試…”“我一直都覺得我們都是生活在一間狹小的屋子里,電影則是屋子里的一道窗口,它不但能夠讓我們看到世界的另一面,更能讓我們體會到每一個人物的喜怒哀樂…”“周洋老師是一位非常令人尊敬的導演、主演、兼編劇,他是整個劇組里僅次于王帥先生的靈魂人物,打個比方如果說王帥先生給了《烏鴉》框架與軀體的話,那么周洋老師就是點綴了這部電影的靈魂。”“能和周洋老師一起合作完成一部電影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情,他對劇組里每一個人都非常溫柔…”“學院派?是的,我確實是學院派,但我認為一個好的演員,不能需要定性他,學院派怎么樣?野路子又怎么樣?怎么能詮釋好一部電影的演員就是好演員…”“我當然喜歡周洋老師了,我不但喜歡周洋老師,我還特別喜歡馮導和王帥老師,馮凱導跟我合作過第二次,和第一次合作的時候完全不一樣,說實話,嘻嘻,第一次遇到馮凱先生的時候,他總是板著臉,就像這樣…”“…”有些人天生就適合站在臺前,享受著萬眾矚目。宋依依并沒有怎么打扮,只是換上了一身一件干凈的綠色長裙,走過清水村泥濘小路,到村口跟畢阜南簡單地聊了幾句后,就徑直朝著記者包圍圈中慢慢走去。陽光照著村口這片大槐樹,露出一絲絲的陰涼,她的身影在一眾嘈雜的記者中,如同一個山間跳舞的精靈一樣,活力四射,時不時掩面咯咯笑,可愛得讓人難以抵抗。周洋站在不遠處看著宋依依。他聽著她每一句話,將她回答的內容全部記在心中,并不斷地琢磨自己面對這樣場合的時候,自己應該怎么回答。在回答得差不多以后,她的經紀人徐玲玲擋在了她的面前,笑著開始替代她回答著這幫記者的其他問題。宋依依提著裙子慢慢走過來,當看到周洋的時候,她突然停下,然后玩味地打量著周洋。“這幫記者絕對想炒一下我和你的戀情,不斷地在問那場j情戲里面到底是怎么拍的,有沒有因戲生情…周洋,要不要炒一炒緋聞?嘻嘻,我雖然拍了三年的電影了,但還沒有跟任何男演員炒過緋聞哦…熒幕初吻都還在哦…”她對著周洋眨了眨眼,特別是在看到周洋那木訥的沉默模樣以后,她突然笑得更歡了,言語間充滿著挑逗感。“不了,這不好。”周洋被盯得有些尷尬,覺得自己被人調戲了,但隨后他搖頭“我不喜歡這樣。”周洋這種擰巴的人,不但對其他東西認真,對感情方面也是如此。“行了行了,逗你玩的呢,周洋,你笑笑啊,你笑起來多好看啊,別整天繃著一張臉,又不是偶像劇讓你演高冷男主,好了,換你采訪了…”宋依依笑完了以后,看著周洋這么不經逗以后,又輕輕地撣了一下裙擺上面的灰塵,隨后學著周洋的模樣苦大深仇地板著臉,仿佛一個大姐姐一樣看著周洋。“啊?”“去吧去吧,放心吧,有問題我兜著…”宋依依見周洋傻乎乎地站著的時候,忍不住就將周洋往外推。………………“周導你好,我想問一下,您對宋依依的感覺怎么樣?”“周導你好,我們能短暫地跟你做一個專訪嗎?能聊聊你以前的事情嗎?”“周導你好,聽說《英雄》已經報名戛納國際電影節了,這部《烏鴉》…”“周老師你好,我是《正午娛樂報》的記者小張,我想問一下,您為什么不去見張海霞夫婦呢?”“周老師伱好,請問你以后您會樂壇發展嗎?您寫的兩首歌《遇見》現在爆火,在日銷量上,已經不止一次超越蔡琳的專輯…總專輯銷量也無限接近,業內人士都認為會超過蔡琳,請問您對此怎么看?”“…”周洋被推到人前。他頭發亂糟糟的,整個人猶如被深夜里的探照燈照傻了的小貓一樣,目光片刻閃過一絲不知所措。數不清的照相機和鏡頭籠罩著他的全身,無數的目光中都帶著各色各樣的情緒仿佛將他的心臟和腦子全部扒開,看看里面到底藏著什么樣的秘密。不過,他談不上緊張,更談不上害怕。經歷了柏林以后,他心中的社交恐懼倒是少了很多,從容應對這些記者倒不是特別難的事情。然而,心情保持著良好,并不代表著他能完美地應付著這一次采訪。七嘴八舌的聲音如浪花一樣,一波波地在周洋耳畔沖過。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那是一種想說點什么,但不知道從何說起的感覺。站在臺前,突然就這么尷尬地沉默著。他的沉默讓后面正認真看著的宋依依都驚到了。她想了很多種可能性,想到周洋回答得亂七八糟,想到周洋說一些不著調的話,甚至想到周洋會說他和她在拍那場戲的細節情景,甚至想到周洋當場就跟記者們發火…但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周洋盡然會面對著鏡頭,一聲不吭,甚至連一個表情都沒有。她突然開始擔心了起來…她開始覺得自己推周洋出去,是不是做錯了。隨后越想,她越感覺到不對勁!等等!這家伙腦子不會當場卡殼了吧?要糟!她突然瞪大了眼睛。周洋給她的感覺就是屬于那種平日里比較沉悶,不太愛說話,總是喜歡一個人呆著,很難走進他世界的那種人…這樣的人一旦在鏡頭前不說話的話,很容易就這么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宋依依覺得越來越糟了。七嘴八舌的記者們看到一聲不吭的周洋。下意識地,他們的聲音也開始慢慢地小了下來,最終偌大的地方,竟非常詭異地安靜了下來。這些記者們全部呆呆地看著這個面無表情看著所有人的新銳導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們覺得他身上似乎有一種無形的氣勢,這種氣勢有點壓抑,充滿著說不出來肅殺感。然后…氣氛越來越詭異了。記者們跟著周洋大眼瞪小眼,一時間竟覺得這氣氛不但冷場,而且非常窒息。“今天的天氣很好!”突然。一直沉默的周洋說出了這么一句話。當聽到這么一句話的時候,記者們都愣住了。不遠處為周洋捏了一把汗的宋依依差點噴了。然后…她看著周洋挺直的身影,環顧著每一個記者,臉上帶著憨憨的笑容,目光如偶像劇的男主一樣四十五度仰望蒼穹一會,仿佛在醞釀著什么感情以后,這貨又不緊不慢地看回了這幫懵逼的記者。“首先,非常感謝各位大老遠跑來。剛剛大家的問題太多,我一下子也不知道回答什么,所以請大家給我點時間,我好一一回答…”“我曾經覺得我這輩子就是一個普普通的電工了。”“很偶然,或者很意外,我踏入了這一行,認識了一些朋友,而且這些朋友一路上都非常熱心地幫著我,讓我能夠很任性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拍出了《礦底》,讓我這個情商很低,嘴巴很笨的人能夠出現在鏡頭下,讓那么多人關注著我…”“半年前…”周洋的聲音很真誠。記者們看著這個頭發亂糟糟,穿得破破爛爛,眼神充滿著復雜情緒的大男孩在他們面前說著自白。仿佛是一個小人物的自述,其中,周洋也聊起了第一次面對記者時候被媒體罵得狗血淋頭的事情。記者們聽到這的時候,心中不自覺產生了些許同情感。他們常年混跡娛樂圈,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娛樂圈里的齷齪事情…為銷量、為升值,為利益…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這些事情非常常見。畢竟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可周洋的話,卻給人一種真實感,叫人一時不忍心打擾。不少舉著話筒往前擠的記者也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他。“那件事過后,我一直不敢出來,我生怕自己說錯了什么話,得罪了什么人,然后給劇組的所有人造成什么不好的影響…”“感謝宋依依宋老師,如果不是她推了我一把的話,我可能又縮回去了。”“人有時候最難面對的,就是自己本身。”柏林國際電影節上,周洋的獲獎感言,以沉浸在一個角色里面的形式,讓自己走向了臺前,很認真地說完了一系列的話。那一次,他覺得自己做得很好。至少,從社恐的毛病中,慢慢地走出來了。谷砳而現在,站在陽光下的周洋并沒有扮演任何一個角色。他很坦然地面對著一個個記者,仿佛跟一個老朋友一樣,慢慢講述著自己近況。很多時候,他似乎在直面著自己。邊說,還邊觀察著這些記者的表情。有些記者笑了起來,笑容中,帶著善意,眼神充滿鼓勵。有些記者認真聽著,手里刷刷刷地寫著,正在記錄著什么東西。而有些人,則瞇著眼睛看著自己,似乎充滿著不懷好意。這是一副活生生眾生相。恍惚間,周洋感覺自己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話,字里行間都透露著一股釋然感。他好像慢慢褪去了一層厚重重的殼,打破了一個個在自己身上壓著的桎梏,開始變得更加輕松了起來。然后!周洋不經意間看到了旁邊的角落里…嗯?周洋多看了一眼,他突然發現記者群里一個小姑娘,正眼圈紅紅的,她的一邊在抹眼淚,一邊在聽著,時不時地點頭,時不時地握緊了拳頭,激動地看著他,仿佛在為他無聲地加油。什么鬼?這特么是誰請來的演員?怎么跟《戰國》電影首映時候一樣?周洋突然尬住了。………………采訪結束了。周洋沒有宋依依那樣面對著所有人都談笑風生,泰然自若。他很安靜地一一回答著每一個問題。很得體,采訪完了以后周洋短暫地回憶了一下,雖然沒有宋依依那樣讓人回答得漂亮,但也覺得沒什么大病,旁邊宋依依的徐玲玲也對著他點點頭。周洋轉身回去,然后發現宋依依小姑娘一邊跟周洋豎大拇指,一邊用餐巾紙擦了擦眼睛。“周洋…我覺得你可以去演講。”這貨平日里一直都是那種半死不活的沉浸模樣,像一個陰郁到極致的怪人。但剛才那么一瞬間…當看到周洋站在陽光下,面對著所以記者,露出喊憨笑容的時候…宋依依就感覺他像是一個在地獄中爬起來,全身都遍體鱗傷,但依舊笑著面對所有人的悲情人物…明明這貨都上柏林拿獎了,明明這貨第一部電影就讓很多電影人震驚了好不好!但是,當聽到周洋用溫柔的聲音,述說著自己短暫的過往以后…小姑娘當場就覺得鼻子酸酸的。然后…她有些遺憾。為什么沒有在他最艱難的時候遇到他?“宋老師,你別笑話我了,宋老師,剛才你面記者的時候,真好看…”周洋笑了起來。“哪里好看?說說?”小姑娘眨了眨眼,挺好奇。“說不出來哪里…”這貨琢磨了半天也形容不出來,有些懵懵的。…………接下來這段時間里周洋并沒有怎么管這幫記者,也沒有再管外界對他怎么評價了。或許是劇組的保安開始多了,又或者是什么其他原因,他只知道偷偷潛入隔離帶里偷拍的記者越來越少,本來在隔離帶里的人也越來越少了。大家都知道在周洋這邊問不出什么有用的值得關注的消息,關于《烏鴉》的消息王帥也管得特別嚴。時間來到了5月10日。這一天傍晚,在拍完自己的戲份以后,周洋的手機接到了來自華星公司的電話。接完以后,他糾結了許久,又猶豫了許久,本來想找王帥聊聊的。但王帥最近似乎有些魔怔了。這電影還沒拍完呢,他就搬來了很多儀器,然后跟著后期組一遍一遍地剪起了《烏鴉》的片子,似乎戛納電影節快開始了,他想報名去戛納。他想找馮凱聊聊,但馮凱情緒狀態不是很好,每次拍完以后都會跑去做心理輔導,而且一輔導就會花很久時間,甚至有時候會忙到晚上。最終,他找了劇組里看起來還算正常的宋依依。“宋老師,能找你聊兩句嗎?”“可以啊。”“宋老師,你去過臺島吧?”“廢話,肯定去過啊,怎么了?”“能跟我普及一下去臺島的注意事項嗎…”“可以啊。”宋依依看著周洋掏出小本本以后,就笑嘻嘻地開始巴拉巴拉地跟周洋聊起了臺島的一些風土人情和注意事項,特別聊了很多靜景點。她感覺自己在周洋面前,特別有老師的感覺,而周洋更像是一個謙虛好學的學生。“宋老師,那港島呢?港島的注意事項有哪些?”“港島那邊倒是和臺島略有所不同,要哪個方面看…”“哦哦哦。”宋依依巴拉巴拉地繼續介紹著。說完以后,她發現自己跟周洋普及了一大堆風土人情以后,周洋不但沒有釋然,然而眉頭越皺越深后,她頓時挺奇怪。這貨是不是又遇到什么擰巴的事情了?“還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嗎?”“哦,我就是想問一下,臺島的金曲獎和港島的金像獎有什么區別嗎?”周洋默默地看著宋依依。“一個是華語歌曲最有影響力的音樂獎項之一,另一個是華語影壇里最有影響力的電影獎項之一啊,這兩者并不是同一個類型的獎項…你要問區別,這應該是最大的區別吧?”宋依依覺得周洋問的問題挺奇怪。“那如果這兩個獎項一起比較呢?”周洋遲疑了。“怎么比較?哪方面?”“那比如你接到了這兩個獎項的邀請,你會選擇港島的金像獎還是選擇臺島的金曲獎?”“當然是…”宋依依正準備回答的時候,她突然發現自己根本就回答不出來。這問題也太扯淡了。“什么?”周洋緊緊地盯著宋依依,期待著她的回答。“周洋,你為什么問這種不切實際的問題?少想這些有的沒的,我們要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烏鴉》上,這部電影王導想沖擊一下五月份的戛納…”宋依依越來越覺得周洋這問題挺奇怪的,正常人誰會莫名其妙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隨后用語重心長的語氣想跟周洋聊著《烏鴉》的戛納之行…但周洋卻低下頭,又陷入了全所未有的擰巴和糾結當中了。“宋老師,不是我想這些東西,而是我兩個獎項都接到了邀請了…而且兩個頒獎典禮在同一個晚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我仔細想了很久,《礦底》在柏林獲獎了,如果不去金像獎的話,感覺不太好,安總已經暗示了,《礦底》肯定能拿一點獎,不然不會親自打電話邀請我過去,這對公司的宣傳非常有利,而臺島金曲獎,公司的吳鎮洪吳老一直強烈要求我過去,說這一次咱們必須要爭一口氣…”“什么?”宋依依仿佛見鬼了一般盯著周洋。她只覺得腦殼嗡嗡聲直響。然后…“哎…”她看到這貨竟非常無奈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