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三趕著馬車,帶著朱浩和他的新家當,穿過大街小巷停在了王府西門。
朱浩歸來,王府儀衛司的侍衛趕緊去通知陸松。
當陸松看到提著大包小包的朱浩,眉頭緊皺。
“朱少爺,你作何回來?”
陸松陰著臉問道。
朱浩扁扁嘴,道:“陸典仗這是明知故問,很多事我根本就沒有選擇的余地…祖母今日到過我家,說如果不回王府來就送我去苦窯當苦力…換作陸典仗,你想退出就能退出嗎?”
針鋒相對,絲毫也不留情面!
陸松先是一怔,這小子好大的火氣,這是吃準了我不敢反駁所以才敢這么對我說話?
但看到朱浩滿臉沮喪之色,馬上意識到,朱浩明顯不愿意回來,若他真想留在王府,為何先前要逃走?
陸松心中暗嘆一聲,搖搖頭,近前幫助朱浩拿起包袱,帶頭往門里走。
跟著陸松來到入住的院子,一進屋朱浩就發現里邊有別人的物件,雖然心中好奇,卻沒有詢問陸松。
陸松主動說明情況。
“暫時你就住在這兒,京知縣家的少爺也進了王府,與你同寢…他是今早進入住的,午后已去學舍讀書。”
對于京公子進王府這個消息,朱浩并沒有覺得多意外。
陸松將走之際,忽然想起什么,善意提醒:“最近我們不要再有來往,免得被人懷疑…你暫且很安全,沒人敢再加害你,沒事別來找我。”
陸松對上次尖毛镢放火一事始終不能釋懷,但他又猜不出朱浩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所以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朱浩保持距離。
朱浩沖著陸松的背影喊道:“謝謝你,陸典仗。”
“哦?”
陸松回過身看朱浩。
朱浩點了點頭:“我是感謝你沒有把我在火場救世子之事告知林百戶,所以我祖母才沒有興師問罪…呵呵,我也沒想到會救世子…”
陸松板著臉問道:“所以說,你早知朱四是世子?”
朱浩攤攤手:“陸典仗糊涂了吧?那天救人后,我聽到張奉正親口說的…你猜我若是提前知道朱四就是世子,救還是不救呢?”
陸松一時語塞。
是啊,朱四是世子之事,王府中知曉真相者甚少,外邊的人,尤其是一個半大的孩子,怎可能提前獲悉?
“不過我覺得,我肯定還是會救…我想換作陸典仗,也跟我的想法一樣吧。”
朱浩表明的態度,其實是提醒陸松,咱倆的目的由始至終都一樣,那就是不與興王府為敵,為錦衣衛調查王府情報只不過是份工作,而依靠王府求存甚至發達才是生活。
沒必要把咱倆的關系搞得劍拔弩張。
下午臨近黃昏時,京公子回來了。
跟京公子一起來的還有陸炳。
此時陸炳氣吼吼地跟在京公子后邊,不時翻一個白眼…明顯跟之前京公子對他態度冷漠有關,陸炳就算年紀小也是有脾氣的。
“下午還跟王子提到你呢,沒想到你這么快就來了!”京公子身上帶著一股“殺氣”,或者說是一種怨氣。
有種“既生瑜何生亮”的凄哀。
朱浩看著陸炳,微笑著問道:“阿炳,你是來找你爹的?”
陸炳看到朱浩后臉色好看了些,點點頭:“我跟我爹一道回家…他得散工時才走,所以我要留在這兒做功課…朱浩,你能別叫我阿炳嗎?”
京公子扁扁嘴,看向陸炳:“王子平時不都這么稱呼你的?”
不用說京公子口中的“王子”是朱三,因為王府給小郡主塑造的形象,就是興王世子,遇到危險時也是讓朱三這個姐姐頂在前面。
“我不喜歡這個稱呼。”陸炳低下頭,一臉認真,“我叫你們大名,你們也叫我大名行不行?我叫陸炳。”
“哼!”
京公子態度不善,好像全世界都虧欠他一樣,很快他便把目光落到朱浩身上:“你叫朱浩,我叫京泓。”
朱浩聞言一笑。
京泓厲目相向,喝問:“你作何發笑?”
朱浩臉上笑容不減:“我終于知道你的名字了,京鴻,驚鴻一瞥…這成語我知道,發笑是領悟到你爹為何給你起這名字…對此你有什么意見?”
京泓道:“你取笑我的名字,我為何不能有意見?我名字里的泓,不是驚鴻的鴻…你是在嘲笑我嗎?”
“喂,京同學,別這么敏感好不好?我哪里嘲笑你了?我叫朱浩,你可以稱呼我浩子,我沒意見…名字嘛,代號而已,別緊張。”
朱浩再世為人,京泓就算有見地豈有資格跟他比?再說他從來都不自尊心過剩,不會像個刺猬一樣稍有風吹草動就炸毛。
你小子覺得我是在嘲笑你,還不如污蔑我代入了你爹的角色,存心占你便宜…
京泓稍微冷靜下來。
他自尊心很強,這跟出身背景和家庭教育有關,在之前的選拔考試中他輸給了朱浩,而且是完敗那種,不由產生自卑心理,才會這么在意朱浩說什么。
陸炳在旁邊瞪大眼看著比他年長的二人爭吵完,有些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道:“你們吵完了嗎,我要回家了。”
京泓問道:“你剛才不是說要等你爹嗎?”
陸炳搖頭:“你們吵得我腦袋都暈了,哪里還有精神做功課?另外我爹做事經常忙到很晚,不一定能按時接我,反正這里距離我家不遠,我自行回去也行…我娘肯定已經做好飯等我回去了。”
此話一出,別說是京泓,連朱浩都很羨慕。
同是王府伴讀,待遇差別咋就這么大呢?
人家可以走讀,為何我們倆就要當住宿生?這種爹不親娘不愛的生活,很可能會持續到成年…
陸炳不理會京泓羨慕的目光,自顧自出門去了。
門口看門的侍衛主動跟陸炳打招呼,熱情至極…誰讓這小子有個好爹呢?
陸炳走了。
朱浩提醒正在發神的京泓:“別看了,人家是王府儀衛司典仗的兒子,屬于自己人,而我們則是從民間招進來為王子伴讀的,待遇嘛…沒法比,王府沒把咱像防賊一樣盯著就是好的。”
說完朱浩往里屋去了。
里屋除了臨窗的書桌便是兩張床,一張是自己的,另一張是京泓的…不管以后王府如何安排,至少這兩天二人是室友。
進到屋子,京泓一屁股坐到書桌旁的凳子上,悶悶不樂。
朱浩拿起一塊餡餅,正要掰開來吃,忽然想到什么,分了一半遞給京泓。
京泓皺眉:“吃這作何?中午時王府安排了伙食,到晚上難道不管嗎?”
朱浩笑道:“這你還真問對人了…我進王府已不是一天兩天,別奇怪,我只是昨天回了趟家,其實我一早就來了,不過先前住在王府東邊的院子…是這樣的,王府晚上開飯比較晚,因為很多做工的要等太陽落山才回來…怎么樣,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不然會餓哦!”
京泓看著流油的餡餅,好像從來沒吃過這種東西,再加上中午吃得少,不由咽了口唾沫,嘴上卻道:“不用了。”
這是落不下臉,不想讓朱浩看不起,畢竟先前才爭執過。
朱浩也不勉強,直接把餡餅往嘴里塞。
韭菜跟肉五五開的肉餡,煎得恰到好處,朱浩這次回王府,朱娘跟李姨娘做了一撂,皮薄餡大,香氣撲鼻。
京泓那叫一個眼饞。
雖說他是知縣家公子,但他爹才上任長壽知縣,之前賦閑在家賺不到錢,即便家里有些田宅還有鄉民掛靠的土地能讓其生活無憂,但生活品質難以跟如今生活條件已大幅改善的朱浩相比。
“王府的飯菜不好吃,不吃的話我可吃完啰!”
朱浩嘴巴“吧嗒”“吧嗒”地發出咀嚼聲響,進一步發出引誘。
京泓沒有答話,起身往外走,以他的家教,自然不會受“嗟來之食”,裝作去上茅房,其實是到外面等候開飯,來個眼不見為靜。
“這小子,一看就不知王府尿性,有吃的不吃,活該你挨餓。”
朱浩在王府已算老油條。
很多事他清楚,在王府中午飯可以多吃一點,到了晚上王府侍衛和匠人連吃帶拿,很多菜還沒擺上桌就被人拿走,滿足一家之需。
既然在王府能吃能拿,自家為何還要開灶?
再說了,王府的伙食至少都是細糧級別的,平常人家可沒法做到頓頓細糧,給家里帶回去再好不過,于是乎一層壓一層,地位高的帶走好的,地位低的就帶走一些普通的,剩下的…
比如說朱浩和京泓這樣掛靠吃飯的…給你口飯吃就算不錯了。
食堂里,京泓看著桌上擺著的一碗稀粥以及一碟咸菜,差點沒忍住就想站起來找廚房的人理論。
“別鬧,他們會跟你說,有你吃的有你喝的,還不滿足?如果你想把事情鬧大,他們會暗地里教訓你…你不希望以后自己吃的飯菜里有他們的口水或鼻涕吧?”
朱浩笑呵呵發出警告。
京泓瞪著朱浩:“少唬我。”
朱浩伸手做出個“請”的手勢,意思是,你不相信請便。
京泓還真不敢去爭。
貴家公子出身的他,來到一個陌生地方,還是比自家地位高得多的王府,面對一群豺狼,就算再有骨氣怎樣?
沒學會隱忍,也總該知道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的道理吧?
“對了,我那兒還有面粉、雞蛋、蔥花等食材攪勻后烙制成的大餅,你想吃的話,回去就著水吃,餓的時候吃一口,那叫一個香…”朱浩提醒。
京泓頭一橫:“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