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黏黏糊糊的卵,司鵲起鍋燒油,將卵煎出蛋花,飄出油香。
他不知從哪里掏出了一個凳子,就這么坐在蟲族嚴密防護的產育室內,把金黃酥脆的荷包蛋一個個吃了下去。
隨后,他將剛剛收集到的龍晶沾上糖粉、面包糠、雞蛋清,放在鍋里炸了炸,配上月牙之泉和水母觸須作為佐料,姿態十分優雅地用筷子送入口中,細嚼慢咽。
蘇明安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他還以為司鵲要干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原來是要享受美食。多個種族最重要的寶貝,就這么被司鵲吃了下去。
注定要被重置的時間里,司鵲竟如此放飛自我。
“滴嘟滴嘟——!!”蟲族的科技極為發達,卵一被偷,整個產育室頓時響起警報,隨著鐵甲碰撞聲,幾十名蟲族士兵沖了進來。
蟲族的社會架構類似螞蟻,工蟻負責勞作,兵蟻負責戰斗。蟲族女皇是族群的核心,負責產卵,她是唯一能夠繁殖后代的蟲族,幾乎所有蟲族都由她產出。這種社會架構意味著女皇的威嚴不可動搖,蟲族之間的關系也如親生兄弟姐妹一樣緊密。
蟲族最大的特點是極其旺盛的食欲,所過之處寸草不生,若非星際長廊的洛克薩人世世代代守在邊界,蟲族早已如蝗蟲般遍布世間。蟲族生存的區域也被羅瓦莎大眾視為禁地。
“…活人?”看到司鵲的一瞬間,蟲族士兵們懵了,他們見過最多的就是同胞,其他種族都是滿臉恐懼的食物,哪見過這么淡定的外人。
司鵲享受完美食,淡定起身:“我找你們女皇。”
蟲族士兵憤怒大吼:“你是什么東西?你闖我們的王城、吃我們的卵,犯下如此大罪,還敢求見女皇?”
他們幾乎要氣炸了,蟲族的惡名在羅瓦莎無人不知,由于繁盛的繁殖力與極其團結的種族凝結力,就連三級神都不想招惹他們。這個人簡直不知死活。
這時,一名佩戴著少將軍銜的紅發女人抬手,士兵頓時安靜下來,女人端詳司鵲片刻,忽然躬身道:“恕屬下眼拙,沒認出眼前竟是女皇大人的王君,還請王君原諒。自您多年前不告而別,女皇陛下日日夜夜思念著您,如今您終于來了,快請隨我來。”
…啊?
不止是蟲族士兵,蘇明安也露出難以名狀的神情…王君?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很快,司鵲被帶到一間偌大無垠的大殿,一只形似螳螂的巨大蟲族躺在中央,身軀龐大,宛如一座移動堡壘,覆蓋著厚重而堅韌的紫黑色甲殼,生有八條尖銳的腿與一張寒光爍爍的口器,殷紅與透白色的絲遍布大殿,一顆顆卵正在源源不斷產生。
頭部巨大而猙獰,嵌入多只閃爍著兇殘光芒的復眼,長長的觸須從她的頭部延伸出來,宛如活物般不斷扭動。
司鵲站在女皇面前,就像一只渺小的喜鵲面對一頭碩大的鯨鯊。
如此有沖擊力的一幕,仿佛看到了星際題材的大電影,讓隱身的蘇明安瞳孔緊縮。
這…司鵲還真是喜好獨特啊。
“昭元,魔奇,你們出去。”電信號從女皇的觸須中傳出。
紅發女人與一名鐵甲將軍俯首,轉身離去。
“…王君。”下一刻,女皇的聲音立刻變得柔軟,猩紅的復眼齊齊盯著司鵲。
“莉卡諾拉三世陛下。”司鵲右手撫胸:“多年未見,您的風姿一如既往。”
“這恐怖的大蟲子有什么風姿可言啊。”小愛忍不住小聲吐槽。
聽到夸獎,女皇的紫黑色觸須晃來晃去,似乎很開心。
“陛下,不知這么多年來,您可曾惦念我?”司鵲說。
聽到如此繾綣之語,蘇明安愈發興趣濃厚,和小愛一起默默吃瓜。
“你這原初好渣啊。”小愛點評。
蘇明安想了想,勉為其難道:“也許這是救世的代價…”
女皇甩了甩觸須,口器靠近了司鵲,柔聲道:“我這些年收了三萬六千位侍君,與一千二百位側王君,沒有一位比得上你半根羽毛…”
“這位渣得更勝一籌。”小愛更加無語。
“整個蟲族的繁衍,只能靠她一個,難免如此。”蘇明安說。
“幸好你副本開局沒選蟲族女皇。”小愛感慨。
“…還是留給伯里斯這種人吧,感覺他會喜歡。”蘇明安說。
聽到女皇的回答,司鵲露出溫和之色。
“那太好了,感謝您對我情誼如此深重,我也依舊記得,您是我最好的朋友。雖然您一直以‘王君’稱呼我,不過我不愿意讓這種關系玷污了我們之間的情誼。”司鵲合上雙掌,露出微笑:“不知陛下您是否還記得,多年之前,您曾許諾給我蟲族的永恒能源——‘蟲皇之晶’,如今我算算時間,‘蟲皇之晶’差不多形成了,我特來拿取。”
蘇明安恍然。
果然,司鵲是有所圖謀。
之前在世界樹下,伊鳩萊爾把蘇3的信息都告知了蘇明安。其中有一段蘇3與司鵲的談話:
“蘇明安,你的小世界是我們破局的關鍵。我的構想是,讓小世界與羅瓦莎融合,再加上我構寫的伊甸園,我們撐出一片類似盜版游戲的空間。”司鵲說。
“——世界融合!!?”蘇3驚訝道。
“嗯,我之前看疊影構造新世界時,就有了靈感。疊影的想法是要塑造一個獨立的新世界,所以祂才那么辛苦——但,如果我們把小世界建立在成熟世界的基礎上呢?”司鵲說。
“…這樣一來,我們就能逃過紅日了嗎?”蘇3問。
“不著急,聽我說完。我懷疑紅日降臨是一種‘觸發式全體死亡機制’——你還記得第五世界明輝嗎?”司鵲說。
“我記得。如果在欽望的成人禮到來之前,天賦血脈覺醒法陣沒有研究成功,玩家們就會觸發全體死亡機制。”蘇3點點頭。
“我懷疑紅日降臨也是一種‘觸發式全體死亡機制’,類似于系統懲罰——玩家若是沒在某一天前完成某些任務,就會觸發這個機制。”司鵲說。
“那么…”蘇3說。
“嗯,規避它的辦法只有一種——脫離會被機制懲罰的身份,也就是脫離玩家身份。”司鵲說:
“這讓我想到,門徒游戲的主辦方引入了2021年版的小蘇等人,故意混淆你與小蘇極其相似的游戲IP,恐怕就是為了規避世界游戲的監測。”
“我們必須學習門徒游戲主辦方手里的這個脫離游戲IP辦法。另外,我們還需要能源。”
這段對話發生于惡魔線蘇明安跳樓之前,是惡魔線蘇明安與夢中司鵲的交流。
簡而言之,蘇明安需要達成三件事:
1.打造小世界,讓小世界與羅瓦莎融合,撐出庇護翟星人類的空間。
2.找到模糊玩家IP的辦法,讓玩家們脫離世界游戲,規避紅日降臨這一全體死亡機制。(此方法同樣適用于羅瓦莎人)
3.找能源。
現在,這三件事,蘇明安都毫無進展。結果司鵲自己跑來找能源了,盯上的正是蟲族,畢竟蟲族繁衍這么多年,儲存了不少能源。
至于司鵲剛剛掠奪龍谷、搶月牙之泉、搶蟲卵,恐怕也是在進行“記錄”,為了讓重置后的羅瓦莎更完善。
真是一只兢兢業業的喜鵲啊。
這樣看來,司鵲逢場作戲、如此之海,是為了大局。
眼看女皇鋒銳的口器離司鵲越來越近,那幾根長刺的觸須也漸漸靠近了他,蘇明安默默轉身。
“你不看了嗎?”小愛看得興致勃勃,尾巴都高興得豎了起來。
“你看吧,回頭把結果跟我說一下。”蘇明安說。他已經清楚了司鵲的目的,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也不難猜測。要么是司鵲拿到了能源全身而退,要么是司鵲變成水煮大喜鵲。
樂子惡魔最開始跟他說過,在羅瓦莎,“愛”代表著食欲,愈是深愛,愈是饞人。看蟲族女皇的樣子,恐怕是后者居多一些。
蘇明安隱身離開蟲族區域,小蘇駕駛一輛機甲等在外面荒蕪的平原。
“朋友,你出來了?快上來。”小蘇握著操作桿,朝蘇明安揮了揮手。
因為怕司鵲做出奇奇怪怪的事,蘇明安沒有帶小蘇進去看,讓小蘇等在外面。小蘇也不是處處需要保護的弱者,很快弄到了一臺機甲,過來接蘇明安離開。
機甲起飛,掠過破碎的星辰,蟲族區域是距離天空最近的地方,隨處可見紫藍色星云。
根據蘇明安的指示,他們回到了龍谷。
龍谷遍地龍尸,猶如人間煉獄,龍皇伊恩仍在沉睡。司鵲之前用一壺昏睡紅茶放倒了他。
蘇明安躍下機甲,示意小蘇等在外面,獨自一人走進龍谷。
“呼呼呼——”
夾雜著血腥氣的冷風,吹起他的衣袍。
遍地巨龍死狀慘烈、血流成河,令人目不忍視。雖然對于司鵲而言,他做什么都會被重置。但對于活在此刻的龍族而言,他們不清楚真相,恨司鵲也理所應當。
龍皇伊恩作為皇者,實力強大,逐漸能在重置中保留一些記憶,他記得司鵲屠殺龍谷的事,所以一直執著于要抓住司鵲。
需要明確的是,這些有幸保留記憶的強大羅瓦莎人,無法意識到這是第幾次重置,也無法意識到這種事已經發生過許多次。由于位格不夠,他們只能保留僅僅一次重置的記憶,也就是:這一次只記得上一次的,下一次只記得這一次的。
所以對于龍皇伊恩而言,他僅僅記得,上一次,司鵲毀了他的龍谷,而這一次,司鵲又毀了他的龍谷。
蘇明安曾讀過的《我和司鵲的那些年(創龍皇伊恩)》這本書,關于“司鵲救下伊恩,助伊恩登上龍皇之位,又用紅茶放倒伊恩,屠殺了龍谷”的故事,也只是上一次發生的事。
有時候,他們甚至一次都記不得,只記得當下。
“…奧利…維斯。”這時,虛弱的聲音傳出。
蘇明安側頭一看,發現伊恩醒了。
伊恩睜開金黃的瞳眸,身體仍舊麻痹。似乎是因為視野朦朧,他把蘇明安當成了司鵲,恨恨地呢喃:
“你的…紫色長發…真像一個大風車。”
“等我抓住你,我要把你的羽毛…一根一根,全部拔光…”
“我要把你的眼珠子摳下來…放在我的山洞里。我…我必尋得你…”
“為什么…為什么要背叛我。我們、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下一刻,巨大的龍首跌倒在地,龍族的皇者再度陷入昏迷。
血流滿地,山風寂靜。
這一刻,站在滿地尸體之間,蘇明安忽然感到了孤獨。
一次又一次重復這樣的行徑,一次又一次吐露相同的情誼之語,一次又一次安撫眾多皇者的情緒,騙取珍貴之物,又被他們痛恨追殺…司鵲的孤獨,也許遠比表面濃重。
他永遠不可能真正與誰交心,因為就算定下永恒不變的情誼、許下生生世世的誓約,等到下一次重置,一切就將淡化。等到下下一次重置,對方更是一點都不記得了。
重復地寫下、抹去、寫下、抹去。
對于一些oc(原創角色)…親手創造、毀滅、創造、毀滅。
——我先創生,而后抹去。
——先得其靈魂之光輝,而后驅使其生命之消亡。
蘇明安沒有任何時刻,比現在更能理解這句話。
至少,蘇明安一路走到今天,收獲了數之不盡的愛、溫暖與感恩,而司鵲只會一次又一次重新開始。愛不屬于他,溫情也不屬于他。
蘇明安望著遍地金黃的龍血,蹲下身,左手喚出吞噬之爪,動用了吞噬權柄。
下一刻,龍血如同小溪般,匯入了他的左手,一股股強橫而霸道的能量,沖入了他的體內。
“咔咔咔…”
幾抹金色龍鱗出現在他的臉頰,一對金燦燦的龍角從頭頂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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