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
古銅色的秒針喑啞地搖擺,桌上晾著一杯早已冷掉的茶。
第一縷晨曦順著窗格落下,蘇明安坐在床上。伴隨著他雙眼開闔,有些渙散的神采逐漸凝聚。
“阿獨,報時。”他說。
阿獨勤勤懇懇地傳出聲音:“安醬!現在是副本第六天(2025年4月7日),清晨6點40分!新的一天開始啦,祝你有個好心情哦!”
看來,他回檔到了今天早晨。
——距離紅日降臨:5小時20分鐘。
為了度過紅日,蘇明安開始行動。
他伸出手,掌心的白色印記大放——
下一刻,他站在一片荒原上。天空呈現單調的灰白色,大地寸草不生。
——這里是他的“小世界”。
初始的世界,什么都沒有。作為“創世神”,他可以自由地勾勒這里。
這時,一顆彩色方糖從他的口袋里飛出,長出一對白色耳羽,傳出司鵲的聲音:“燈塔先生,下面我來教你怎么構建一個小世界。”
為了度過紅日,第一步就是要讓小世界變得宜居,至少要能作為人類暫時的庇護所。
看不出司鵲是否知曉蘇明安的回檔,也許無論怎樣,司鵲都會跑來指導。
“原來方糖是你的傳聲器…”蘇明安望著方糖。
“是。雖然我身在夢中,但可以通過方糖傳聲。不過你要是饞嘴把糖吃了,現在我就在你的肚子里說話了。”方糖圍著蘇明安轉。
蘇明安默然注視。
方糖旋轉1分鐘.avi。
蘇明安伸出右手。
這一刻,站在小世界中,他忽然有種自己支配了一切的感覺,仿佛整個小世界的天地都在他的手掌開合之間。光華在他的手中凝形,化為了一支純黑色的羽毛筆,造型與司鵲的紫金色羽毛筆類似。
“作為創世神,這是屬于你一個人的創生之筆。”方糖說:“你可以開始發揮想象力了,創世神。”
蘇明安無師自通,揮起羽毛筆,腦中構想——
天空,應該是蔚藍色。
大地有千…大地,應該是黃綠色。
剎那間。
“嘩——”
伴隨著他的幻想,蔚藍色突兀自他的頭頂放射狀擴散,暈染了整片天穹。
“簇簇,簇簇——”
耳邊傳來風吹白樺林般的輕響,腳下冒出了一簇簇黃綠色的草葉,像烈火燎原向遠方延伸,轉眼間將大地染得透徹漫黃。
蘇明安望著這神跡般的場景,再一次意識到自己真的是小世界的“創世神”。
這種無所不能、創造一切的感覺——才符合他刻板印象里的“神”。
那種在特里里鎮玩狼人殺的、在黑墻內輪回坐牢的、在他維天天聯姻的、在舊日之世女裝諾爾的、在宇宙中撿破爛流浪的…這般對比起來,實在不能叫“神”。
“我們正式進入第一步。”方糖說:
“創世第一步——構思大地圖。”
“比如,如果你希望小世界發展為一個水文明發達的世界,最好在初始就設定非常廣闊的海洋。”
蘇明安問:“如果我不止希望水文明發達,甚至希望出現類似亞特蘭蒂斯的魔幻水文明呢?”
方糖說:“你可以把有關‘魔幻’的要素帶進小世界,比如你在普拉亞撿到的海妖尸骸、在舊日之世撿到的觸須怪物…把這些東西放到你的小世界,就可能誕生魔幻水文明。”
蘇明安似有明悟:“就像做一鍋肉湯,如果要做番茄味的,就要加很多番茄。如果要做咸味的,就要加很多鹽和臘肉。”
方糖:“…對。”
原來構建世界,和做菜差不多。
蘇明安悟了。
這樣看來,也不困難。
他在背包里翻了翻,找到了一枚咒火之花種子,是茜伯爾送他的。看到這顆種子,他不禁想起了那個紅袍女孩。如果他在羅瓦莎升維…也許他還能回到穹地看一看她。
“種下吧,這是你的小世界的第一顆外來植物。”方糖說。
蘇明安把種子埋在地上。
這一刻,信息面板浮現。
小世界·?(未命名)
物品:咒火之花方向:魔幻側要素:詛咒、火元素、植物、情感力量預計生長時間:較長接下來是創世第二步——確立邏輯框架與世界規則 蘇明安問:“世界規則是什么?”
方糖解答:“比如,有些世界認為,赤身裸體是一種美德,但有些世界認為,赤身裸體是不對的。再比如,水可以澆滅火焰,但在有些世界,水對火焰無效。這些就是世界規則。”
蘇明安聽懂了:“那我也可以…”
方糖說:“對,你也可以將你的小世界設定為:赤身裸體是一種美德。”
蘇明安:“我沒有這樣想。”
方糖:“哦。”
蘇明安:“既然世界規則指的是‘水可以澆滅火焰’、‘赤身裸體是不對的’…那‘吃人是不對的’,這一條算不算世界規則?
方糖點頭:
“算。”
這一刻,蘇明安忽然感到手腳冰涼。
那羅瓦莎的食物鏈…
是否來自于——‘吃人是正確的’,這種世界規則?
大多數文明發展到一定層次,就會自然而然知道“同類相食是錯誤的”。人們會發現同類大腦中有朊病毒,吃下去會致死。
但在羅瓦莎…蘇明安從沒聽到過類似朊病毒的概念。仿佛‘吃人是錯誤的’這種概念早就消失了,朊病毒的概念也隨之消失。人們甚至發現吃人可以增強自己的實力。
放在翟星、放在穹地、放在廢墟世界…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除了異食癖,誰會主動吃人?不僅沒有好處,也沒有尋常家畜好吃。但偏偏在羅瓦莎,這成為了一種“特色”。提到羅瓦莎,人們就想到食物鏈,就想到吃水母,原來這是因為世界規則。
接下來,進入到創世第三步——放置初始生命。
俗稱“寫人設”。
按理來說,世界最初的生命應該從藍藻和細菌開始,但由于時間緊張,司鵲建議直接從人類開始。
“我…創造人類?”蘇明安指了指自己。
“你已經是C級創生者了,解鎖了創造配角功能,當然可以。”方糖說。
蘇明安望著自己的羽毛筆。
這一刻,他想起了死前滿臉絕望的洛塔莎、自盡的克里曼斯、笑嘻嘻的卡薩迪亞…這些都是司鵲創造出來的角色。
又想到他們滿臉怨恨追尋奧利維斯的樣子…他就一陣麻爪。
他不要變成司鵲二代啊。
不過,仔細想來,那些人的怨恨都是因為司鵲太海王,寫一個愛一個,但他一點都不海,應該沒問題。
“只寫一個行嗎?”蘇明安舉起筆。
“至少寫四個。”方糖笑著說:“一個主人公,一個男配角,一個女配角,一個沃爾瑪購物袋性別的配角。”
蘇明安沉思。
“從無到有構建一個人設,對新手來說太難了。我建議你從模仿開始。”方糖說。
“模仿…”蘇明安提起筆。
“比如模仿你的朋友。你照葫蘆畫瓢寫,難度會低很多。”方糖說。
蘇明安點了點頭。
按照呂樹的模板——蘇明安寫了一個男配角。
白發,綠瞳,性情堅毅固執,思想是追求“好人”,會用刀。
按照玥玥的模板——蘇明安寫了一個女配角。
黑發,黑瞳,性情呆萌善良,思想是好好練劍、打游戲,愛吃巧克力。
按照黎明的模板——蘇明安寫了一個沃爾瑪購物袋性別的配角。
白發,白瞳,性情淡漠理性,思想是測算萬物,會做數學題,會謎語人。
這些都是極度簡化版,基本上只寫了幾個關鍵詞。方糖在一旁嘖嘖出聲:“我在12歲的時候,就能寫出1000字的人設了,甚至能設定五大公主四大魔王。”
意思是蘇明安實在太新手了。
“是啊,所以你現在幾千歲的時候,還在被你12歲寫出的人設追殺。”蘇明安說。
方糖不說話了。
最后一步,是寫主人公。
“我看你的隊友伯里斯不錯,可以模仿他寫一個主人公。”方糖說:“或者,北望也不錯。”
蘇明安提筆:“主人公需要具備什么樣的品質?堅毅?勇敢?聰慧?永不動搖?”
他在腦中想了許多贊美的詞匯,仿佛要極盡華麗的詞藻,都堆砌到主人公身上,才配得上這樣的身份。
可方糖卻搖了搖頭:“都不用。”
“不用?”
“主人公不需要任何硬性要求,也不強求任何品質。”
“為什么?”蘇明安感到不解。
“有的主人公正義勇敢,永遠行走在熱血沸騰的道路上;有的主人公軟弱無能,朋友不斷死去,卻看不到半點成長;有的主人公陰險狡詐、道貌岸然、自私自利…但這都不影響他們成為了主人公。”
“為什么?這樣的人,也配成為文明的中心嗎?”
“怎么不行呢。”方糖說:“這又不是品德選拔賽。決定誰能成為主人公的——僅僅是文明的敘事錨點,落在了誰的身上。”
在羅瓦莎,敘事錨點一直落在偉人的身上,然后到司鵲,然后到蘇琉錦,現在是蘇明安。
敘事錨點的意義,是“攝像頭”。
萬事萬物以主人公的視角呈現,但這不代表主人公必須是十全十美的人——當然,十全十美的人,更適合成為主人公。
思索片刻后,蘇明安落下筆墨。
黑發,黑眸。
方糖圍著蘇明安旋轉了幾圈:“然后呢?”
蘇明安收起筆:“這樣就夠了。”
他想讓主人公自主發展。
他感到全身沒什么力氣,創生需要消耗大量體力,更何況他是一次性創生了四個。
很快,一個人型漸漸出現,黑色的頭發,黑色的眼眸,柔軟的杏仁眸,淺色的嘴唇,純白的衣物…
方糖驚訝地看向蘇明安:“有人在創作角色時,會投入自己理想中的幻影。這是不是你的夢中情人?”
蘇明安無語:“沒。”
眼前的主人公——赫然是一位黑發黑眸的少女,長得與蘇明安有幾分相似。
她就這樣出現在荒蕪的地面上,茫然四顧,仿佛不知道誕生的意義。像是第一位覺醒了智慧的靈長類生命。
她的身后,是白發綠眸的青年,黑發的劍客少女,白發白眸的無性別人——這是小世界最初的主角團配置。他們是這世上最初的人類,臉上是相似的茫然。即使想要交流,也只能發出碎片化的聲音。
或許,他們還不算是標準的生命,因為小世界太初始了,還不足以孕育出高智慧的完整生命,他們更像一縷未能定型的游魂。
蘇明安用盡最后的體力,創造出了一些基礎的生活物資,就被迫退出了小世界,躺在床上。
…來得及嗎?
照這個進度,等紅日降臨了,小世界估計還在原始時期。
“小世界的時間流速很快,也許不久后,你就能見證變化了。”方糖說。
蘇明安抬起手。
那么,接下來…
腕表上出現了十五個光點——那是十五個重要人物所在的位置。
呂樹,諾爾,蘇凜,路,山田町一,北望,露娜,伊莎貝拉,林音,艾尼,伯里斯,阿爾杰,昭元,易頌,水島川空。
接下來,他需要選擇其中一個人,記錄那個人在紅日降臨前,所遭遇的一切。
有些融化的方糖落在他的肩上。
“請選擇你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