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玩家!
蘇明安記得他昨天凌晨看見的預言石壁。
舊日教廷的教堂里——蕭景三開啟了預言石壁,當時蘇明安躲在柱子后面,看到了預言石壁上的預言。
舊日827年2月8日,蘇文笙親手殺死了第一夢巡家。
今天確實是2月8日,預言石壁沒有出錯。
但是,最令人恐懼的是——對于上一周目來說,這個預言是錯誤的。上一周目直到2月9日下午1點,蘇文笙都沒有出現過。但這一周目,在2月8日晚上11點,預言實現了。
是蘇明安在這一周目更改了決策,讓影前往世界邊緣救援朝顏——導致了蘇文笙親手殺死了第一夢巡家這個預言實現。
這讓蘇明安感覺到了一種命運被握住的窒息感。
…以及,蘇文笙。
在傳火者的五十幅油畫中,蘇明安親眼見證了蘇文笙的死亡。當時的藍色滿月格外耀眼,滿懷熱忱與不甘的青年墜入湖底。所以蘇明安認為,蘇文笙已經死了。
——但是,蘇文笙卻在剛剛殺死了影。
而且蘇文笙還一臉屑樣,和蘇明安記憶里的陽光開朗大青年不同。
蘇明安轉移視角。天空中的緋鳥一直跟隨著影,蘇明安可以借助緋鳥的視角,觀看影死后的情況。
朝顏在與海洋中央的觸須怪物戰斗,她沒有注意到影的死亡。
影的尸體向下墜落,險些落入海中。蘇文笙伸手攬住影的尸體,退回到海岸邊。
“…蘇大人!”海岸傳來幾聲蒼老的呼喊,七八個老年人與中年人走了出來。他們西裝革履,皮膚保養得很好。
蘇明安立刻認出——這些都是這個世界的上位者。阿圣特王國的王爵諾尹斯、小國聯盟盟主海尹絲、聯合政府前任議長洛繆、律法與秩序維護署的戴博拉,還有幾個他不認識,但都是很眼熟的白發老人,應該是經常上電視的人們。
…這些位高權重之人,為什么會在半夜聚集在這里?
蘇文笙迅速戴上了一張漆黑的面具,轉頭,微笑望著他們:“已經解決了。”
老人們驚訝地看著蘇文笙懷里的影,彼此對視了好幾眼,臉上是掩不住的震驚和喜悅。
對于第一夢巡家的死亡,他們竟然充滿喜悅。
戴博拉看了一眼蘇文笙懷里的影,搓了搓手,表情有些期待:“蘇大人,最好是活捉啊,您把他弄死了,就沒有源源不斷的血了。”
“怎么說話呢!”洛繆訓斥了戴博拉一聲:“只要得手就好,第一夢巡家實力不弱,要是真抓活的回來,我們不好控制。適格者的血肉,死了應該也有效果。”
諾尹斯輕聲道:“如果是活的,可以像對待大皇子那樣,用藥物和致幻劑封掉他的實力。”
“還是有隱患。”
“人都死了,聊這個有什么意義。”
一個中年人咳嗽了一聲:“關于來洛帝國邊境礦產開采的法桉,我出了不少力,尹齊基爾公爵,這個尸體分割是不是…”
“先帶回去,在這里討論分割不安全。”
他們言行之間,完全沒把影當作人類的英雄,而是像一只可以分割血肉的家畜。
海尹絲披著大氅,輕笑道:“你們還真敢下手,這可是第一夢巡家。”
她很早就聽說過,有些老頭子已經忍不住想對第一夢巡家下手了,沒想到他們竟然敢付諸實踐。
第一夢巡家站上高臺,開始牽引世界局勢時,就已經有諸多勢力暗中不滿,信神者更是視第一夢巡家為異教徒。后來第一夢巡家的調查越來越深入,竟然公開在世界直播前講述五十位傳火者的故事,徹底侵犯了高層的利益。
這已經不是在劃分他們的蛋糕了,是在公然砸爛他們的蛋糕。
高層曾多次默不作聲地給予第一夢巡家警告,結果第一夢巡家的調查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
以喬塞大公國的米塞皇子為首,老人們拜托了這位教會的實力高強的蘇大人,幫他們活捉甚至殺死第一夢巡家。
至于第一夢巡家死后,人類的游戲進度該怎么辦?
無所謂。他們年事已高,都是半只腳踏入墳墓的人,已經看不到人類光復土地的那一天。那還不如分食適格者的血肉,至少保證自己能多活幾年。比起很久之后人類毀滅,不如讓自己活得舒服些。
至于那些支持第一夢巡家,或是具有遠見的人,不會知曉這個格殺計劃。
“可惜,如果你沒有那么固執,非要把事情調查到底,非要把五十名傳火者的故事說出來…也許你還能活下去的。”海尹絲攏了攏身上的大氅。她望向蘇文笙懷里死去的影,影胸口的金劍已經拔了出來,流淌的血封在心口部位,周圍破碎的豁口和森白骨骼清晰可見。
高層們愿意敬他為救世主,愿意許以他鮮花、榮耀與美名。只要他安安穩穩地打通夢巡游戲,坐在金箔塑成的神座上享受憧憬與贊美,成為人們眼中燈塔一般的象征。他可以一輩子活在榮光下。
但他偏偏要一意孤行,以自己第一夢巡家的身份,強勢插手各國聯合遮掩的歷史,與神諭背對而馳,威脅到了國主們與上層人的生命。
——很遺憾,那便留不得他。
“真的沒問題嗎?第一夢巡家死了,萬一夢巡游戲的進度卡住了…”來自世界學會的顧明永有些擔憂,雖然他自己也參加了這個格殺計劃,但真正看到第一夢巡家的尸體,他也慌了。
“《樓月國》的劇情基本已經過完了。《少女夢想計劃》迄今為止都沒什么大動靜,很快就會有新游戲出現,總有人可以替代他的位置。”戴博拉扶了扶眼鏡:“側寫師多次對第一夢巡家進行心理分析,他是個嫉惡如仇、為所欲為之人。而我們——”
他的眼鏡下滿載沉溺的陰影:“在他的話語中,我們都是一群‘趴在羔羊身上的蛆蟲’,你以為——當他的調查進一步深入,他會放過我們嗎?”
“他的一次演講,就能讓全世界的目光為之聚焦,互聯網上一夜之間多了數億條帖子痛罵我們。”
“他肩頭的攝像機,能輕易突破我們的阻擋,把人們的視線照進所有角落。”
“十九歲的小孩子,只有一腔熱血,他根本不懂有些事情是不能調查的,有些真相是不能公開的,有些人也是永遠不可以被懲罰的。”
“他違反了規則,打破了秩序,那么他就應該消失。”
“對于他此前做過的功績,我感到很抱歉,假以時日,他應該真的能成為人類眼中的救世主。”
“但,我不想看到我們潰不成軍的那一天。當斷則斷,否則反受其害——我們給過他不少次暗中警告了,很可惜,他一直不聽。”
每個時代的變革,都會讓許多人升上高位、許多人落入泥潭。如果繼續放任第一夢巡家調查,落入泥潭再難翻身的,很明顯就是他們。
今夜第一夢巡家主動離開直播現場,那他出了意外也很正常。
海尹絲敬佩這些人的果決和殘忍。不過,她自己也沒什么鄙視他人的立場,她隸屬于小國聯盟,為了在這混亂世道爭取礦產與生存空間,她必須要獲得這些人的認可,那么,最好的辦法就是大家一起雙手染血,被迫歸于同一陣線。
他們離海岸越來越遠,緋鳥默默跟隨著這些人。
他們談論著對血與肉的分割,言行之間極度興奮,仿佛從今天開始就能得到長生。
蘇明安不敢小覷人類的惡。
可惜,擁有適格者身份的不是影,而是蘇明安。這群人注定一無所獲。
就在這時,蘇文笙抬頭望了一眼,正好與天空中的緋鳥對上視線。
在蘇明安的視角里,就像蘇文笙突然與他對視。
下一刻,一道金色光華從蘇文笙手里射出,把緋鳥打出數千米遠,斷絕了緋鳥的監視。
“…蕭景三。”蘇明安說。
“嗯?”蕭景三探頭。
“第一座塔開啟后,立刻帶我前往世界邊緣。”蘇明安說。
他不在意這些利欲熏心之人。這是一場他與神靈之間的戰斗,這些高層不過跳梁小丑。
他在意的唯有蘇文笙。這個蘇文笙到底是真是假?
凌晨十二點,第一座塔開啟。
三位腦殘天使再度出現,這一次,當來特天使即將審判白朗蒂女王時,蘇明安直接坐上特雷蒂亞機械輪椅,沖向天空,連人帶輪椅朝來特天使撞去。
“你——你——區區凡人,竟敢——”來特天使驚怒地躲開輪椅,對蘇明安發出即死審判。下一刻,如同上一周目一樣,來特天使被規則處死。
人們震驚地望著天空上的蘇明安。
一切都如上一周目進行著,樓月國的人們降臨世間,鄒雨青前來請求蘇明安結盟。
“好啊,我跟你結盟。”蘇明安說。
鄒雨青微怔,輕笑道:“那我該如何稱呼你?是叫你…神靈大人?”
“叫我蘇凜即可。”
“那么,蘇凜閣下,我們第一步做什么?”鄒雨青問。
蘇明安的即死規則是口出謊言者,賦予其平等的死亡。,鄒雨青的即死規則是在我面前承認為門徒者,賦予其平等的死亡。他們配合起來,不管敵人回答“是”還是“不是”,都將絕殺。
“我要去世界邊緣。”蘇明安抬頭:“要和我一起走嗎?”
“好啊。”鄒雨青狐貍般的眼睛動了動,她一傾身,坐在了蘇明安的輪椅扶手上。蕭景三緊跟其后,坐在了另一邊輪椅扶手上。兩人一左一右地懸掛在輪椅上,像兩條風干臘肉。
蘇明安啟動輪椅,輪椅向世界邊緣疾馳。
鄒雨青一直在低頭看手機,這是一個路人送給她的。她刷著手機,汲取著各類知識。以她古人的眼光來看,這個現代世界充滿了新奇。
“嗯…你們的世界,還真是有意思,與樓月國截然不同呢。”鄒雨青看著手機:“‘考死撲雷’是什么?為什么有人會扮作我們樓月國人的樣子?”
她指了指手機屏幕,屏幕上是一群扮演樓月國人的coser。
“因為他們喜歡你們啊。”蕭景三說。
“二次元是什么?為什么有人在網上自稱二次元?”鄒雨青又看到了新名詞。
“我知道!二次元就是三次元的降維,是紙片人!”蕭景三舉手回答。
“原來如此,真有意思。”鄒雨青說。
“我記得天使大人也是二次元。”蕭景三說。
蘇明安懶得搭理這兩個人。鄒雨青像是好奇的小麻雀,什么都要問一遍。
“我們樓月之人通訊,一般都憑借書信和符篆,若是路程較遠,三天都難以通信。這個‘企鵝空間’倒是十分方便,只要發一條帖子,所有親近之人都能瞧見。”鄒雨青又發現了新東西:“只是,書信只要一封足以,此人的‘企鵝空間’為什么每天都要發幾十條說說,莫非暗藏什么暗語?”
“莫非此人便是二次元。”蕭景三說。
“還有這小蝴蝶和骨折眉毛,又是何物?一種現世獨有的動物嗎?這夢女又是何物?”鄒雨青不斷發現新東西:“還有一些網址…閣下,我怎么看到有人寫了你與十幾名男女的感情糾葛?這些故事是真的嗎?你真的如此濫情?”
蘇明安:“…沒有。”
鄒雨青捂嘴笑道:“恐怕這些就是你們現世的‘話本’吧,編造些浪漫的虛假故事,以供娛樂。”
蘇明安:“…對。”
鄒雨青又有了新發現:“這些標了字母的同人圖又是…”
蘇明安:“…”
凌晨一點,輪椅抵達世界邊緣。
蘇明安立刻尋找蘇文笙的蹤跡,黃沙上的腳印已經不見,周圍沒有人。
他能感受到海洋中心觸須怪物的強大威壓。早在樓月國,蘇明安就在海邊遇到過一只觸須怪物,他無法與其對抗。
現在看來——每個世界的世界邊緣,應該都有觸須怪物,它們牢牢守在世界邊緣,防止人們進入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