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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零五章·“向來如此,便對嗎?”

  蘇明安直面房間里的“異種”。

  說是“異種”,但外觀與人類沒有區別,這個異種是一個藍色頭發的年輕男人,五官端正,全身被鐵鏈綁住,金黃色的符篆貼在鐵鏈上。這般重重封印,說明這個藍發男人的危害性極大。

  在藍發男人抬起頭的一瞬間,林云亭突然干嘔一聲,雙眼在這一瞬間布滿了血絲。她捂著頭,突然狂叫起來:“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間,門外沖進來三個士兵,立刻把林云亭拉了出去。

  “蘇博士…我的狀態實在是…嘔…”林云亭不停干嘔著,雙眼已經幾乎變成了鮮血的顏色。

  蘇明安驚訝地看著狀態突然極差的林云亭。

  林云亭雙眼布滿血絲,這是大腦被攻擊的癥狀。說明林云亭在看到這“異種”的一瞬間,精神防線險些失守,她差點就像那些前同事一樣淪為瘋子。

  但在蘇明安眼里,這個藍發男人就像個普通人,蘇明安自己更是沒有感覺到半點“異種”的危險,更別說什么精神污染。

  林云亭被送出去接受治療,只剩下蘇明安站在室內。

  “蘇博士,如果您感覺到精神狀況不對,隨時大喊,我們立刻拉您出來!”天花板傳來廣播的聲音,應該是監控室的人們在發話——在靈魂守衛與“異種”交流的時候,上面會有人監控,這樣能在蘇明安出事的時候第一時間做出應急措施。

  “…好的。”蘇明安回了一聲。

  蘇明安將視線轉回椅子上的藍發男人。明明人類只要靠近“異種”一點點,精神就會承受巨大污染,蘇明安頭腦卻很清醒。

  “彭。”沉重一聲,鐵門被關上,室內只剩下蘇明安和異種。

  ——以前,蘇文笙應該就是這樣,單獨和異種交流,套出異種的情報。這個馬甲應該是一個極其出色的靈魂守衛,這個心理咨詢中心貌似也是他的。

  蘇明安拉了個凳子,在藍發男人的面前坐下。

  “蘇博士,您又來了。”藍發男人磨了磨牙,略帶溫柔地說。

  “嗯。”蘇明安與藍發男人平視。

  蘇明安實在不知道蘇文笙平時是怎么和“異種”交流的,蘇文笙實在太不靠譜,連一點記憶碎片都不留下來。

  “上次我們說到哪里了?”蘇明安只能這么說。

  “嗯…說到您小時候喜歡玩泥巴。”藍發男人溫柔地說。

  “…那話題還真是比較質樸。”蘇明安說。

  如果不是地上隱約的血跡,還有藍發男人身上不斷閃爍的符篆紙,他們看上去就像普通人之間的聊天。

  說話時,蘇明安瞥見了貼在室內墻上的血字。

  靈魂守衛與異種交流法則:

  1、絕對不能精神失守,絕對不能!狀態一有不對,立刻報告,退出室內!

  2、絕對不能聽從異種的誘惑,一個字也不行!記錄信息即可,不要接受,不要接受,不要接受!

  3、每交談五分鐘,必須出來接受情緒測試,確認精神無問題后才可繼續交流。每天交談時間最多為十分鐘,之后必須休息一天以上,否則有極大的瘋狂危險。

  字體特地印成了血淋淋的顏色,警示每一個人。

  “異種”簡直和核輻射沒什么區別。人類一旦接近,就算只接觸一會就離開,大腦也會留下無法祛除的污染。

  蘇明安瞥了一眼自己的狀態欄。

san值:50點  異種異化度:0

  san值看起來雖然危險,但算是他的日常數值。這個異種異化度…好像自從副本開始就沒變過,一直在0不動了。

  “你們異種的生成原因是什么?”蘇明安直接問最本源的問題。

  “…”藍發男人眼睛微微睜大,他笑道:“您這次好直接啊。我們之前不都在聊比較日常的話題嗎?還是說人類高層坐不住了?”

  “總不能繼續聊玩泥巴。”蘇明安說。

  藍發男人笑了兩聲。

  “之前您一直和我聊日常話題,我才愿意和您交流。”藍發男人說:“沒想到現在您也開始聊這些無趣的問題了。”

  蘇明安說:“陪我聊一個無趣的問題,我就陪你聊一個有趣的問題,怎么樣?很公平吧。”

  藍發男人點了點頭:“好呀好呀。”

  npc(異種·魑)好感度:805!

  “我之前也說了,我并不清楚我們的生成原因。”魑說:“有時候我也會疑惑,我肉眼所見的,會是真實的嗎?我雙耳所聽的,會是真實的嗎?還是說,我們根本就是兩條并不相交的平行線呢?”

  “平行線?”蘇明安隱隱捕捉到了什么。

  “好了,該我了。之前說過,陪您聊一個無趣的問題,陪我聊一個有趣的問題。”魑說。

  “你問吧。”

  “除了玩泥巴,您還喜歡玩什么?”魑饒有興趣地問:“我聽說人類的幼生態很喜歡玩具,您下次可以帶過來給我玩一玩嗎?”

  “你小時候沒玩過嗎?”蘇明安語含深意。

  “嗯…自從我有記憶起,我就是這個形態了。”魑說:“尋常人類一看到我就會發瘋。而且我無論去哪,都會死一堆人,明明我并不想殺他們,對不起…哎呀,不是說好陪我聊天的嗎?怎么又繞回去了。”

  蘇明安發現這個“異種”雖然外表是成年人,心智卻像小孩子一樣。它不是喜歡殺人,而是無意間就能害死害瘋一堆人,就像無法控制自己的核輻射。

  “我很喜歡人類中一個叫做‘芭比娃娃’的玩具,蘇博士,您下次來陪我聊天的時候,能把它帶過來嗎?”魑說。

  “哦。”一聽到這話,蘇明安語調拔高,頓時來了興致:“這個,我知道有個人很喜歡玩,下次把他帶給你玩都可以。他很懂。”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魑笑得天真無邪。

  這時,天花板傳來監控人員們緊張的聲音:

  “——蘇博士,五分鐘到了。請您快點出來接受精神檢查。”

  蘇明安看了眼自己0的異種異化度,這個數值代表自己的異化程度。如果是0的話,說明自己沒有受到異種的半點影響。他朝天花板回應了一聲:“沒事,我還可以繼續聊,不用出去。”

  然而,后方的鐵門“彭”的一聲打開,立刻有兩個士兵沖進來,一左一右拉住蘇明安的手,想把他拽出去。

  “蘇博士,每接觸異種五分鐘,必須接受精神檢查。這是為了您的安全著想。您是迄今為止接觸異種最多的人,您不能出事。”士兵說。

  “之前有不少人覺得自己沒問題,其實已經被蠱惑了,請您隨我們出來。”另一個士兵說。

  蘇明安想了想,沒反抗,任由士兵把他拉了出去。

  出門后,他經歷了一系列檢查,童孔檢查、識字檢查、反應力檢查、還有各種符篆圍著他閃爍,數十位醫生緊張地觀察他的狀況。

  檢查室足有上百號人,一旁的監控室更是規模巨大,上百個監控無死角地對準室內的異種,電腦的嗡鳴聲、人流的走動聲、鍵盤的噼啪聲溢滿室內。蘇明安沒想到地下隱藏著這么龐大的機構。他方才與“異種”的每一句對話,原來都有幾百人在一字一句聽著。

  對于“異種”這種危害巨大的核輻射,人類非常緊張,如何重視都不為過。

  “沒什么問題。”負責檢查的醫生蔣英取下聽診器,有些疑惑:“博士的精神狀態一直都很好…這真是令我們困惑。此前無論是誰,只要接觸了異種都會出現頭暈、嘔吐、五感缺失等癥狀,但博士偏偏一點負面情況都沒有,而且是自始至終都沒有。”

  “所以說博士是與眾不同的人呢。”說話的是另一個藍發的醫生,名喚甄淼淼。人如其名,她的發絲看上去就像藍色的流水,說話時輕聲細語:“所以博士您可萬萬不能出事,不要逞強,稍微感覺到不適,一定要停止溝通,知道嗎?”

  “嗯…”蘇明安每次聽到這群人叫他“博士”,心頭都微微一顫。廢墟世界給他的震徹太深,根本無法忘卻。

  “不愧是蘇博士!”這時,門口傳來一個興奮的聲音,一個頭發亂糟糟的男人走進來,胸前掛著烏邦國心理咨詢中心·副負責人屈博濤的名牌。他興奮道:“只是聊了五分鐘,就試探出了異種的生成方式!這可是人類的一項大突破!我馬上就報告上去,聯合政府一定會給您頒發榮譽獎章!”

  “這個…”蘇明安頓時覺得不太好。他真的對榮譽獎章沒有興趣,還容易暴露馬甲。

  “看似毫無邏輯的聊天,卻能在一字一句中試探出異種的秘密…這是前人根本做不到的。蘇博士的這種與異種的溝通技巧,暗藏玄機啊。”屈博濤感慨道:“看來我們還有很多要學習的地方。”

  其他醫生聽了,紛紛點了點頭,眼神滿是敬仰。

  蘇明安:“…”

  他真的只是和異種隨便聊了幾句,結果這異種就自己把信息拼命往外倒。根本沒有什么溝通技巧。

  蘇明安干咳一聲:“我回去了。”

  “請您務必小心。”

  在上百人的敬仰目光下,蘇明安有些尷尬地回到室內。

  椅子上,魑本來很無聊,一看到蘇明安,表情立刻變得很高興:“呀,你回來啦!”

  這一瞬間,蘇明安感覺,魑就像一個等待父母回來的小孩一樣。

  魑被人類抓住,用符篆封在這種密不透風的地方。除了偶爾會來的靈魂守衛,魑根本接觸不到任何人,才會這么依賴蘇明安。

  “我方才聽說,你們異種不愛和人類交流。但一旦遇上我,你們都會很有興趣地和我聊天?”蘇明安在魑面前重新坐下。

  魑想了想:“您的氣質很吸引我們呢,和您待在一起很舒服,和那些滿臉恐懼的人類不一樣。”

  蘇明安瞬間想起了自己適格者的身份,立刻扯開了話題:“芭比娃娃的話題談過了,現在該輪到我了吧。”

  “嗯,您問吧。”

  “你認為規則是什么?”蘇明安問。

  “規則?那種半夜三點照鏡子就會暴斃的即死規則嗎?”魑說:“就像一年有四個季節一樣,這就是大自然的規則,從很久以前就存在吧。”

  “不。”蘇明安思考:“正常的世界,不太可能存在這種即死規則。”

  他認為,一定是存在某種“改變”,才會讓這個世界變成了這個樣子。

  “‘正常’的世界?”魑咀嚼了一下這個詞,突然冷笑道:

  “——向來如此,便對嗎?”

  “——超越您認知的,便錯嗎?”

  “我只是從基本的常識考慮問題,先不按照反邏輯思考。我認為一個世界,不太可能一開始就存在即死規則。”蘇明安很冷靜地說:“除非有類似神靈的東西改變了這個世界。可能來自于高維,可能來自于宇宙,可能…來自于游戲。”

  “那您認為什么是游戲?”魑說。

  “萬物皆可能是游戲。”蘇明安說。

  “萬物?電腦游戲?手機游戲?小孩子玩的蹦床游戲?還是…”

  “‘萬物皆可能是游戲’——意為,‘世界游戲’。”蘇明安說。

  魑的眼神微微一變:

  “所以,您是認為,是一種名為‘世界游戲’的東西改變了這個世界?”

  “我認為,這個世界可能一開始就被某種力量改變了,以此才成為了‘世界游戲’,即名為‘世界’的游戲。”蘇明安說。

  “您的見解很有趣。”魑點了點頭:“如果殺一個人,真的能在眼前蹦出傷害數字和經驗值。如果和一個人相處,真的能得知這個人對自己的好感度——這么不科學的事,大概只有用‘游戲’來解釋了。您看,夢巡游戲不也能看到好感度和夢巡靈點嗎?倘若一個人宣稱,他在現世也看到了這些東西,那這個世界不就是一個名為‘世界’的‘游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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