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安將明留在駕駛室,走上長廊,面對一走廊的尸體。
尸體的脖頸處有著一道極深的劍痕,傷勢都是一擊斃命。
這都是那些合伙計劃這一場陰謀的,特級船員們的尸體。在蘇明安這一路走來的過程中,他們還想埋伏他,被他直接一網打盡。
他從他們的房間里找出了不少注射器和手術刀,看來這個計劃蓄謀已久。
當然,這些船員中必定也有玩家,不過蘇明安不管對方是誰都直接殺,免得他的身份消息走漏出去。
他轉身,昏暗的提燈被放在一旁,紅色長發的少女正蹲在地上,玫紅的花瓣點綴在她的發上,在燈火下泛著一層淡金的光。
她正處理著這些尸體,將他們身上的罪證回收。
蘇明安看了她一眼,直接跨過這片血海,朝著外面走去。
“哎,凜,你去哪里?”奈落在后面叫道。
“回去睡覺,困了。”蘇明安頭也不回。
“等下,凜,你還要將這件事上報給大公爵大人…”奈落立刻跟上他:“這可是大功一件,拯救了不知道多少乘客的性命呢!你把這則陰謀揭開了,大公爵大人肯定會許你很多獎勵,你大可以拿這些獎勵去振興你的家族…”
蘇明安看了她一眼。
奈落的身上也滿是血跡,這個本該死在今夜的大小姐算是成功存活了下來。不知道自己已經死里逃生一次的她,現在看起來還活力滿滿。
“上報給大公爵,找死嗎?”他笑了聲:“我問你,奈落,在亞特號啟航之前,你在帝國可見過這般可以偽造尸體的藥劑?”
原本興致勃勃的奈落面對著他的問話,愣住了。
她的話語在嘴里轉了個圈,而后突然有些明悟。就連原本揭發陰謀的興奮都淡了下去。
“…沒有。”她說。
“那在亞特號啟航之前,你可聽聞了一點半點有魂族出沒的事跡?”
“…也沒有。”奈落回答。
她記得,在亞特號出發之時,亞特帝國的魂族幾乎已經瀕臨滅絕,這群魂族像地下老鼠一般被人們趕跑,不得不遠渡重洋。
所以,在知道身份審查嚴密的亞特號上,有了魂族的蹤跡,她才會覺得那么奇怪。
“那就對了。”蘇明安看著她:“這么大的陰謀,這么多的特等船員聯合在一起,去傾覆貴族的統治,去接管這座海上明珠…這些人,他們上下一心,準備好了此前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藥劑,實行計劃的過程中沒有出現一點紕漏…他們瞞過了貴族,瞞過了魂族獵人,瞞過了所有乘客…如果我今夜沒有到這里來,甚至沒有人會發現這只是一場人造陰謀。”
他說到這里,看向一旁深邃幽暗的長廊。
“奈落你覺得,這么大規模的一次行動,只是這些船員們自發組織的嗎?”
奈落不說話了。
即使她確實不愛動腦子,也能明白蘇明安話語中的意思。
“你想怎么做?”
她沉默片刻,突然說。
“凜,能說出這種大不敬的揣測,你心中應該也并無幾分對帝國的忠誠吧。”她說著,神情毫無變化:“于是,你想怎么做?是放任不管,當做今夜什么事也沒發生,還是做出…比那些大貴族們更過分的事,比如,搶先一步,比他們快一步地顛覆這座亞特號?”
“…”蘇明安不說話,只是看著她。
奈落突然感覺有點心慌。
眼前的這個凜…陌生得令她無比心驚。
他總是用著一種充滿目的性地目光打量著她,像看著一個標志物,像看著一件商品,在她說出不同的話時,他的目光也會隨之改變,像在衡量著什么一般。
她天生對人的目光很敏感,對凜也是。眼前的這個突然表現出超強戰斗力的凜…現在陌生得令她害怕。
她感覺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又像只停留了一瞬,在青年的目光從她的身上移開的時候,她聽見他突然的聲音:
“…你回去吧。”
他說:
“你當作今夜什么也沒發生過。”
“那你呢?”奈落忍不住追問。
“從明天開始,救生艇會依次放下,以你的身份,坐上一艘應該沒什么問題,你可以活下來。”蘇明安說著,轉身。
“喂,你…”
身后傳來奈落有些焦急的聲音。
蘇明安沒有理會。
他蹚過地上的血河,走出這片幽暗的長廊,帶著一身血氣,走上了通向上層的階梯。
窗外的雨“噼噼啪啪”打在玻璃上,黑云壓著天空。窗戶像一個個黑洞,嵌在貼著米黃壁紙的船壁上。
忽地,一道耀眼到慘烈的火光從云層中噴吐而出,驚雷炸起,熾烈的白光照亮蘇明安的臉。他側頭望去,一道細長的電光正從云層中利劍般劈下。
…雨越下越大。
他看了眼掛鐘,時間已經逼近凌晨四點。
這正是亞特號上的乘客熟睡的時間。
空間震動在他的左手蓄勢待發,他的右手,則提上了一柄銀亮的長劍。
在轉過拐角,準備踏上六樓的階梯時,他看見了守在那里,一身黑色制服的中年魂族獵人。
負責保護公爵的魂族獵人普勒此時也抬起頭來,正與他視線相對。
“六層為公爵住所,閑雜人等禁止入內…嗯?”
普勒看了這夜間行動的青年一眼,忽的聞到了他身上的血氣。
他的眼神立刻冷了下來,無論對方是誰,敢提劍走上這第六層,他就有將對方制服的義務。
…不能讓這種危險的人物靠近大公爵大人。
他伸出手,搶先一步,伴隨著他手腕處的一道血光亮起,一道氣勢極強的紅色亮光風一般猛然刮了過來。
“嘩”
一聲海浪般的聲響響起,氣勢洶洶的紅色光波刮過蘇明安的身體,他聽到了系統提示聲。
受到(魂系爆裂光波)籠罩,正在進行判定…
判定成功,體質40點,力量30點,完全免疫爆裂效果。
紅色光波一閃而過,像是一道虛幻的光芒在他身上一閃,而后再無動靜。
蘇明安不再停留,立刻上前,朝著堵在樓梯口的魂族獵人一劍砍去。
從剛才的判定來看,魂族獵人的實力相當強。
總判定的點數超過七十,還是分散判定,判定水平相當高。魂族獵人的實力可能便是亞特號這個小地圖的巔峰,boss一般的存在,和當初的亞麻應該差不多。
下一刻,蘇明安便發現,自己的判斷沒錯。
高達69點力量值的一劍,被面前的中年人擋了下來。雖然對方是撐起的一個防御罩,并不是劍與劍之間的對碰,但能抗下這一擊,已經說明了對方實力不弱。
不過,對方的力量值明顯沒有他高,防御動作有些崩壞,防御罩的邊角也開始開裂。
蘇明安直接加大力道,長劍往下壓去。
“嘩啦”一聲脆響。
如同破碎的藍色玻璃片一般,防御罩一瞬爆裂而開,蘇明安的一劍砍入對方肩頭,鮮血如箭一般飆起。
HP150!(真實傷害!)
鮮紅的數字,一瞬跳動出來,蘇明安看見對方的左手,已經舉起了一支鑲嵌著朱紅寶石的手槍。
檢測到戰斗情況,進入boss戰模式。
當前boss(普勒),戰斗力:1600
勝率對比:86
1600的戰斗力。
如果有玩家想暴力奪取這艘船只,首先就要擊敗三名1600戰斗力的魂族獵人。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
…但自己除外。
他盯著那支手槍完全對準自己,看見面前的普勒收緊肩膀,讓他的劍卡著不能拔出,看著對方那蓄著胡須的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嘭!”
子彈出膛,一枚血紅的流光一閃而過,像破開空氣一般朝他的額頭襲來。
泯滅在亞爾曼之劍上一閃而逝,他毫無阻滯地拔出劍,在對方后退的同時,手中的劍刃也一瞬脫手,精準無比地釘在對方的脖頸處。
那里正顯現著一個血紅的光圈,正是弱點洞悉技能的戰斗提示。
“嘭!”
HP1219!(致命傷!弱點洞悉破招加成!)
HP200!(真實傷害!)
普勒重重倒在墻壁邊,被一劍直接釘在了墻壁上,整片船艙都猛然震動了下。
“叮當”一聲,子彈落地,像被空氣猛然壓住了一般。
蘇明安及時開啟了未來之心的壓制技能,防止自己被一槍爆頭。
面對這種槍械類的攻擊,能量壓制效果極其有效。他現在已經能勉強控制一點能量壓制的控制范圍,不至于連著自己旁邊的樓梯天花板一起墜落。
他喘了口氣,上前去拔劍,聽到了系統的提示聲。
你殺死了普勒(亞特號·A級魂族獵人),Exp3000!
你獲得獵人勛章·A級1
獵人勛章·A級:持有此勛章,可向魂族陣營換取魂族積分,魂族積分可在魂族陣營關鍵np處換取裝備和道具。
金燦燦的勛章,出現在了他的手上,中間是一枚血紅的寶石,兩邊由金色的麥穗將其包裹,看上去式樣浮夸。
他將勛章收進背包,走近普勒的尸體。
他已經意識到,魂族獵人的實力確實不弱。只是因為自己的戰力已經到了1900,且對方是攻高血薄的配置,被一劍刺穿了喉嚨,才會讓這場戰斗這么短暫。
他不知道另外兩名魂族獵人去了哪里,又是否是配置槍械的戰斗方式,但他知道其中一人,是那個之前跟在薩婭身邊的老爺子。
他在上一周目追那四名作死玩家的時候,也遇到過那老爺子一次。老爺子應該是負責夜間巡邏的獵人。
而剩余的一人,應該負責保護另一名身份高貴的貴族,就是不知道保護的是誰。
他在普勒的身上搜索了一下,甚至撿起了對方的槍支試了試,卻發現無法使用。系統顯示的也是“破損的槍支”。
他將槍塞入背包,走過普勒的尸體,看向一旁那扇金色的大門。
這第六層倒是不像其他樓層有著很多房間,整條走廊只有這一扇大門。
看來那位大公爵的住宿條件倒是不錯,整個六樓都是他的。
他剛剛和普勒的戰斗時間極短,幾乎是一個照面就分出了勝負,沒什么大動靜,里面的公爵應該還沒被驚醒。
他走上前,沒有暴力破門,而是直接空間位移進入。
白光一閃,他看見了一片黑暗。
落地是柔軟的地毯,這間房間似乎極大,像是客廳。
他沿著墻往里走,沒有發出半點腳步聲,在走了一段距離后,他看見旁邊的房門有縫隙里漏出的光。
…這里面應該就是那個大公爵就寢的房間了。
看著光…是人還沒睡嗎?半夜里處理公務之類的?
他現在前來,主要是想要看看這個大公爵的態度。他幾乎可以肯定,亞特號上的這一系列事件,都是由這個地位最高的大公爵一手策劃。底層的船員根本不可能合力弄來那樣的藥劑,也不可能在那么強的魂族獵人眼皮底子下隨意殺人。
殺了普勒,是為了讓大公爵無路可退,在面臨絕對的武力壓制下,想要活命,大公爵就只能依賴他。
他沒有猶豫,面前只是扇木門,在泯滅出手后,他很輕易就推開了房門。
“吱呀”一聲,房間內燈火閃爍。
掠過高高聳起的金屬架和播放著輕緩音樂的黑膠留聲機,他看見一張大床在房間的正中央,紗簾披下,內里有著一個被被子裹起來的凸起。
他直接上前,一把掀開被子。
沒有刺耳的尖叫,也沒有求饒聲。
蘇明安手僵在空中。
他看著躲在被子之下的,傳說中的,亞特號上地位最高的大公爵,愣住了。
眼含淚水的,目測年紀不超過十五歲的金發小少年,正縮在床上。少年穿著一身潔白的睡衣,身形瑟縮,一雙湛藍的眼睛,此時正看著他。
“公爵?”蘇明安不禁發出疑問。
公爵原來這么小的嗎?
觀念有些先入為主,他還以為公爵該是個四五十歲的大叔。
小少年抬頭,有些奇怪地看著他。
“怎么了?”小少年歪著頭,眼神有些懵懂:“蘇凜…大人。”
蘇明安的動作停住了。
他看著眼前這個神情表現得十分敬畏的帝國大公爵,聽著對方的稱呼,忽地感覺自己…似乎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蘇凜大人。”小少年伸手,拽住他的衣角:
“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經全部安排下去了,您…深夜前來,是還需要我再做些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