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16日,下午15:00主神世界·25區服盡管不是第一次來諾爾的新世界公會,這里的建筑風格依然看起來很特別。
建筑的玻璃窗如同教堂的彩繪,房頂為華美的琉璃色,整座城市都像陷落在七彩里。
連路過的行人著裝也充滿幻想色彩,蘇明安甚至看到幾個長著尖耳的,如同精靈族的行人。
他聽說過,部分玩家在副本中獲得了血脈的機緣,能夠改換種族,變成天翼種、精靈種、獸人種這樣的種族,人的外貌形象也會有所改變,這讓不少福瑞控喜出望外。
或許是因為蘇明安的幸運值不高,這種機緣他還沒有遇見。
而且,就他個人而言,他也不愿意在頭上長個動物耳朵,或者身后長個大翅膀。
“—喲,人來了。“
來迎接他的兩人。分別是新世界的首席鍛造師,光頭大漢瑟若。還有一頭黑發,長相柔和的新人鍛造師小唐。
蘇明安的朔風長靴和琥珀之刀,就是瑟若打造的。瑟若的鍛造水平在整個世界游戲都是頂尖,但即使這樣,也只能打造出低等的紅級裝備,還會有苛刻的適用條件。
現在是游戲前期,鍛造類、藥劑類、法陣類副職業玩家的強度還沒有體現,還是一群需要學習的吞金獸,入不敷出。
“蘇明安,你來晚了點,會長的演講已經開始一會了。“瑟若說:“我看了巔峰競技副本了,果然強啊,從開頭我就知道最終勝者肯定是你,就算匹配到第一百位的引導者,你也肯定能贏到最后。”
這個光頭大漢大大咧咧地說著話,性情直率熱情,甚至想和蘇明安勾肩搭背。
據說鍛造、制藥、法陣這種副職業,并不是收集材料,點個圖標就能完成的,它具有極高的自由度,需要如同解數學題一樣仔細構想,每個環節都不能出差錯,否則就容易鍛造出莫名其妙的玩意,比如加力量點數的法杖。
就像瑟若之前打造的朔風長靴,明明是個刺客型裝備,裝備需求居然是“敏捷低于1點”,除了蘇明安這種極端加點的奇葩職業,幾乎沒有人能裝備上。
但考慮到佰神職業的一個被動“限制解除”—蘇明安可以無視裝備需求,
穿上任何裝備。
瑟若也許非常,非常地適合他。
“你趕巧了,我看完巔峰競技副本,這腦袋一拍啊,就靈光大現,又鍛造出了一個適合你的裝備,到時候我讓會長給你在第九世界帶去。”瑟若笑呵呵地說。
“謝謝。”蘇明安說。
讓諾爾在第九世界帶給他,那就需要諾爾先花積分在瑟若這買下,才能帶到副本里送給他。
之前諾爾已經送了一把紅級的琥珀之刀了,現在又是一件。
這是,諾爾對他的投資、合作,還是…搏好感?
亦或是…真心?
諾爾進行人體實驗的事,雖然還沒有擺到明面上,但諾爾自己也應該知道,這是不符合人們三觀的事情。
現在,諾爾如此突元地邀請他來新世界公會,是想開誠布公?
他抬頭,如同彩虹般的燦爛陽光灑入他的雙眼,這座城市格外具有幻想色彩,
幾乎隨處都是繽紛的彩色。
…新世界。
他靠近公會的內部,漸漸聽見了諾爾被擴散過的,清越響亮的演講聲。
“一自從人類世界遭到大危機時,我就開始隱約地感受到,我們所存在的宇宙,有它的規則。”諾爾的聲音傳出。
圍著諾爾演講高臺邊的,是一圈又一圈身穿不同色彩服飾的人們,他們的衣衫在陽光下亮晶晶的,像架起了一座虹橋。”但很遺憾,我們目前只能窺探一二,附近的宇宙文明,或是單純的有機生態,都有熔毀”的跡象。
伴隨著諾爾的高聲演講,人們抬著頭,靜靜地聽著他的聲音。
“世界正在消亡一—翟星正在走向覆滅,幾乎不可逆。我們目前所處的宇宙形似一個大漏斗,只不過一切正在以漏斗的反向行進,我們暫且把它稱作宇宙流向。因此,我們也可以拿一片海灘來作類比,我們正處于靠近這沙灘的位置。”
蘇明安靠近那座高臺,能漸漸看見沐浴在七彩陽光下的金發少年,看到那一雙如同燦陽般的雙眸。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諾爾提起“宇宙”相關的話題。
有關“新世界”的概念,還是在第五世界結束,人類自救會議時,諾爾在摩天輪里第一次說過。
那時,諾爾說的,是一種“拋棄不合格的人類,擁抱高維,借助高維的力量拯救翟星”的理念。
諾爾從未提起過“宇宙”的概念。
蘇明安靠近高臺,人高馬大的瑟若幫他擠開人群。人們看見了瑟若這位首席鍛造師,即使奇怪蘇明安這個黑袍人是誰,還是讓開了一條通向高臺的道路。
“—一越到達宇宙的外層,能量分布越是混亂與不均勻,不論是基礎能量還是精神能量,都會重新回到宇宙中心的大集合里去,進行再造,所以宇宙的本質就是輪回。諾爾高聲道。
他的聲音,一圈一圈,遠遠傳出高臺之外,讓整個駐地的人都聽得清晰。
“—理所當然的,我們都知道—身為人類,我們沒有那樣的偉力,人類沒有資格輪回。”諾爾繼續說。
蘇明安微微抬頭,凝視著高臺上的諾爾。
他的視線穿過耀眼的陽光,凝在耀眼的諾爾身上,像水中月走向天上月”—一我認為,可以輪回的,只有能量。”諾爾說:
“新一輪的宇宙中,也許會出現這個人和從前的娜人好像的現象,但必然不會是同一個人,這就是宇宙大輪回的體現。
“一世界所給予的,我們終究會歸還于世界,這是宿命般不可避免的事,
我想,也許我們每個人都最終都必須接受這樣的‘宿命’,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而目前已知的,所謂的高維生物,我認為,是有意識的生命體,按宇宙流向逆向遷移的結果,大體為特定通道和消耗自身的產物。畢竟逆水行舟,尚且困難,而逆宇宙而行…又談何容易。“
諾爾還在繼續說著,蘇明安則踏上了通向高臺的臺階,瑟若和小唐不再跟隨。
人們看著蘇明安這個上臺的人,疑惑他的身份。
諾爾朝他笑了笑,嘴里的演講卻不停。
在靠近諾爾時,蘇明安取下了頭上遮擋的袍子。
在他露出臉的一瞬間,無數道驚呼響起,
很多人立刻捂住了嘴,震驚地看著臺上的蘇明安。
怎么會在這里?
他也要給他們演講嗎?
—一他是要準備加入新世界公會嗎?
不少女生閃起了星星眼,人群漸漸開始騷亂,不少人高舉雙手,開始錄屏、拍照,截圖上傳,像瘋了一樣向外散播消息。
盡管蘇明安和諾爾的排名只差了一個位次,兩者的影響力卻完全不在一個層次。無論是實力、完美通關次數、名聲、話題度…都完全是兩個層級。
諾爾依舊在說著:
“一對于老板兔,我還無法弄明白它的來歷,我不清楚高維生物的目的,
但我認為,老板兔,主辦方,游戲制造者,可能是分別獨立的三方,并不是統一的集合體,它們對人類具有不同的目的和態度。游戲副本里的不同場景,或許是被統治的世界的剪影,它通過拍電影式的復制,形成了我們所見的世界游戲。“
諾爾的話一出,瞬間震驚了無數人。
蘇明安也有些意外,諾爾這次的演講主題,是在探究高維?
還真是一次大膽的演講。
“高維生物,它們也許會受到某種規則的控制,以至于無法直接抹殺人類,而需要借用世界游戲這種系統式的存在。
“以上便都是我的推測了,同時,也樂意聽到大家對錯誤的指正,對不足的改進。
“要想接近真理,最好的辦法就是逆流而上,去探尋宇審的原點,在那里,也許會有我們的答案。
“我想,離我們奔向未來的日子不會太遠。人類本身,就會死于追求某件事物的途中,或早,或晚。或有所成就,或一無所獲,我也是如此。
“一我選擇了充滿興奮與期待地去冒險,只為了藏在未知中的真相,我想這就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宿命。
再次感謝愿意加入我們的人們,我們有共同的信念。我們來到新世界,也愿我們終將尋至這個龐大宇宙的‘新世界’。”
諾爾的演講結束后,公會依然秩序井然。
即使無比想湊上來看蘇明安這只大熊貓,人們還是沒有沖動,沒有演變成踩踏事件。
新世界是數一數二的公會,成員普遍素質良好,即使激動,也不會蔬視秩序 “進來吧,里邊沒什么人。”
在行人的注目禮中,蘇明安和諾爾去了之前去過的幼兒園,
住在這里的孩子,他們的親人也許沒有被選入游戲,也許已經失聯,也許已經陷入瘋狂或死亡.….
許多不幸,已經降臨在他們身上。
諾爾和他的伙伴文星、安潔利卡等人,早就注意到了這些被忽視了的弱勢群體,他們收留了孩子們,給了這些孩子一個容身之所,教他們讀書寫字,讓他們不要被當下弱肉強食的風氣帶歪了三觀,要保持文明社會的人格,要保持人類的底線。
上干年的文明歲月,才讓人類發展到了如今的地步。
…怎么能夠因為短短的一年,就讓一切重回原始時代。
諾爾騙孩子說,親人只是去旅游了,一年過后,所有人都會平平安安的,他們終將于結束一切的新世界重逢。
然而誰都知道,這只是最美好的愿景。
在一間房間里,蘇明安見到了被改造過的小晨小晨曾經是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性格活潑開朗,但自從他唯一的親人,他的媽媽在白沙天堂瘋了之后,他就再也沒人照顧,變得沉默寡言。
小晨臉上依然是笑容,似乎對未來充滿期許,但在蘇明安的眼里,卻透著一股瀕臨絕境的病態。
…孩子都要上戰場了,
…如白紙一般的,年齡應該上小學的孩子,如今都要上戰場了。
如果讓那些正在主神世界里自在放松,甚至寧愿波嘴喝奶茶都不愿下場的人們看見,是否能激起他們一分半點的意志和決心?是否能讓他們早已涼了的血,
沸騰起來?
“燈塔哥哥。”小晨看見他,很高興:“燈塔哥哥,我要成為和你一樣強大的玩家!””…嗯。”蘇明安應了一聲,沒有鼓勵他,什么也沒說。
成為強大的玩家,根本不是什么好事。
在這個過程中,必定要經受無數的痛苦,瘋狂,絕望。
這白紙一樣的孩子,最后到底會變成什么樣?
他看著諾爾親切地摸了摸小晨的頭,諾爾和小晨聊了幾句,便離開了。
在離開幼兒園后,諾爾在無人的街角站定。
他的眼神很靜,只是站在那里,那不高的個頭,卻像撐起了這一處與血腥隔絕的凈土。
“蘇明安,你認為我是錯的嗎?”諾爾說。
蘇明安沒說話 “我并未誘惑他們,只是提出了方案,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是他們為數不多能夠掌控命運的機會。就像有名的火焰蘿莉邦妮,她的年齡其實和這些孩子差不了多少,卻已經是榜前玩家。我們能因為她的年齡而指責她嗎?”諾爾說:
“不能,
…該被指責的是我們。
是我們這些沒用,卑劣的成年人…無法從泥潭中拯救他們,才落到他們需要自己拯救自己的局面。
該被指責的,是世道是這場游戲讓我們變得都不再像我們。“
諾爾拾起了頭。
廣闊的駐地望不到邊,遠處的高塔閃爍微光,好像一座燈塔。
…蘇明安。”諾爾輕輕說了聲,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不知道是在呼喚旁邊的人,還是在呼喚遠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