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抬起頭,凝望第一部族的天空。
他的身邊,是北望和安潔利卡,他們已經逃離了第一部族,離廣場非常遙遠…
可盡管如此,那足以讓整個穹地都看到的景象,依然令人震撼。
毒雨漂泊,天地朦朧,像有無數只可怕的生物隱藏在漆黑之中咆哮。
汪洋般的漆黑觸須,流動在天空之下,陰沉、惡心、邪惡,光是看一眼就讓人頭暈目眩。
猶如一座孤立的小島,一道白色的身影點綴在黑暗之中,隨時都會被漆黑的海潮吞沒。
“…太夸張了。”路喃喃自語。
他曾以為這個副本只是個爭奪銀星的競技副本。至于它的劇情,并不重要,不過是兩個神明的信仰之爭罷了。
但現在,用事實告訴他們,如果不參與劇情,結局真的會團滅。
一向擅長引導劇情走向的榜前玩家們,現在居然只能眼睜睜看著劇情發生。
“我們得去幫蘇明安。”安潔利卡說:“這是boss戰,他要是死了,穹地會覆滅。”
她一側頭,看見北望已經開始干嘔,即使距離這么遠,觸須帶來的負面影響依然十分嚴重。
“…幫不了啊。”路臉色難看:“我們過去也沒有用,看一眼就頭暈。“
“那我走了。”安潔利卡很干脆地說:“自殺吧。”
…她想,如果已經沒有勝算,那還不如早點離開,防止被異化,他們的精神狀態已經非常糟糕。
這第八世界…簡直就是一場騙局,騙他們這些榜前玩家進來殺。有好多人已經受到了不可挽回的傷害。
她不知道為什么要堅持下去,明明失敗也不會被清空實力,還不如保存狀態,到之后的副本再戰。
他不知道,這是一種提前耗干精力的無效行為嗎?
“對了。安潔利卡突然道:“路,你們那個巔峰聯盟,能帶我一個嗎?”
“你也有興趣?我記得你是諾爾的人,大概率不會邀請諾爾加入聯盟。”
“諾爾會說服他的。”安潔利卡說:“在沒有了呂樹從中作梗后,他們之間的隔閡,其實不難被解除…”
“呼,呼…”
水島川空艱難地從山洞里爬出來,看到了天空上末日般的場面。
她的雙腿之前被典司斬斷,行動很困難,她拖著焦黑的半截腿向外爬,白焰的凈化力量已經開始摧毀她的神經。
她一皺眉,手掌附著一層黑霧,利落地切開了殘留白焰能量的腿肉。
她向天空看去。
潔白的觸須,宛如洪流中屹立不倒的白色小島,與如山峰一般聳立的黑色觸須碰撞。
“…他這是真的要成神?佰神,白審?”她喃喃道:“他還沒發現,他的名字已經不見了嗎?”
天穹之下的族民們,仰頭,注視著天幕的場景。
它與五年前佰神阻擋天幕詛咒的情形,何其相似。
五年之前,他們信仰的佰神,也是以如此姿態出現,擋住了足以毀滅他們的災難。
“媽媽,快看,天亮了…”拎著斧頭的傻大個長生,躲在廣場邊緣的石頭屋里,臉上露出孩童般純真的笑容。
他的手貼著老婦人的后頸,詛咒的力量在血親之間傳遞,渡入她枯瘦的身軀。
“長生,別松手,我們繼續做游戲…”老婦人輕聲安慰著。
審判者典司揚起了熾白的烈焰,燒毀傾盆而至的毒雨。
“你們一一快為佰神大人祈禱!”他對著慌亂的族民大呼。
他深知信仰的重要性,如今佰神大人再臨,他不會讓祂再曇花一現般地死去。
早已撕毀長裙的諾爾,沖入地道,朝著一個方向跑去。
叢林邊緣,帶著一群孩子的方老師扶了扶眼鏡,輕聲安慰他們類似的情景,發生在穹地的各個角落。
而屏幕之外,緊張的億萬觀眾,望著這終局的一幕。
有人加油助威,有人信心滿滿,有人滿懷擔憂,有人則充滿惡意地期待團滅結局。
論壇各大分區,討論區,世界聊天區,充斥各色各樣的激烈討論,這個副本信息量太大,又是第一次舉辦的百人戰爭,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
耗時八天,逆風翻盤,難道真的不可戰勝?—一巔峰競技進入終局環節!榜前玩家面臨團滅??數名幸存玩家放棄比賽,選擇自殺出局,異化究竟代表什么?世界副本獠牙初顯,我們如何保持精神的穩定?雙神之戰結局到底如何,穹地能否得到拯救?獲得佰神職介的,是否會脫離人類的范疇?—一論世界游戲輪回說的可能性!—一紀元更迭論,世界游戲真的是第一次舉辦嗎?…各種各樣的說法,于各大公園、酒館、廣場的觀影處流傳,所見之處,人頭攢動,熱鬧至極。
穹地的神明與信仰之說,紀元更迭論,讓人想起世界游戲的高維生物,與當今人類的格局。
一些專家和評論員認為,隨著世界副本的逐步進行,一些真相的迷霧也會逐步揭開。
他們堅信,隨著時間的推移,憑借人類的智慧與創造力,他們遲早有一天,會挖掘到這場游戲背后的秘密。
天幕之外,活物詛咒由于失去了玖神的激發,重新安靜下來。
石堡之外正在屠殺族民的觸須,也被強行扯回了湛藍的二人屏障之內。
高塔邀約,阻止了玖神屠殺族民的行動。
而高塔邀約的屏障之下,
是黑白神明之間,以紀元之說為爭執,強制發起的生死決斗。
蘇明安面前,黑色觸須已經長成了頂天立地的蒼天大樹,一根根觸須包裹覆蓋,成了大樹之外的一層層樹皮。而玖神則在樹心的位置,冷冷地看著他。
由于高塔邀約的強制決斗效果,祂無法再襲擊那些族民,攻擊目標只能是邀約屏障之內的蘇明安。
“每一次紀元末,在吾要毀滅他們時,總會有你這樣不知死活的人想要阻止吾。”玖神說。
“你太小看一個文明的重量了。“蘇明安說:“文明起源、誕生、發展、毀滅,自有定數,哪怕世界因此消亡,也是應有之義。以上一紀元所有生靈的毀滅為代價,開啟下一紀元,無視生靈的意愿,只是你身為神明的一腔情愿。”
“唰!”
玖神不再言語,蟒蛇般的觸須撲來,蘇明安單手撐起結界,護住自己。
“咣—!“
觸須砸出幾條蜘蛛網狀的裂縫,他的結界沒有被一擊打破。
這一砸之下,蘇明安就確認,玖神的實力真的沒有完全恢復。
即使茜伯爾在反復輪回之中給祂供給了信仰,但畢竟這只是一人之力,玖神如今匆匆醒來,也是害怕蘇明安會成就佰神,想要抹殺威脅,祂實際上不是最佳狀態。
面對鋪天蓋地的觸須,蘇明安撐著結界讀秒,開始轉換狀態。
影狀態的機動性太差,空間位移在觸須間很難施展開,空間震動也難以對 4500戰力的玖神造成有效傷害,既然如此,不如轉換為體力與力量足夠的明狀態,以防守為主,尋找機會。
五秒讀條狀態一過,他明顯感覺到了身體各項素質的大提升,劍術專精的加持已經到位他看了下方一眼,族民居然都沒有逃跑相反,他們極其統一地,雙膝跪地,閉目,低聲祈禱,像將整個廣場,都拖入了一種莊嚴、鄭重、神圣的氛圍之中。
曾經,信仰規則的出現,打破了人們對于白日夢的貶斥觀念。
因為好像只要幻想得夠認真,信仰夠虔誠,人們便真的能實現他們的“幻想”。
于是,穹地之人自得其樂,甚至形成了“做白日夢”的統治階級、祈禱儀式、
祭祀手段、部族信仰,以此為榮。
現在看來,這一切并非毫無價值。
—這是一個世界獨特的生存方式。
同崇尚科學理念的現代人不同,穹地人將信仰,看作吃飯喝水一般尋常的事物,它與他們的精神密不可分,是他們充分為人的一部分。
或許他們會因此受到操控,會被有心之人利用,會被扣上愚昧的帽子,但比之其他世界的生存方式,它其實并沒有什么高下之分。
生存而已。
它比任何所謂的理念,都要極具正統性。
此時,蘇明安立于高空之中,便能極其清晰地感知到,從四面八方傳遞而來的信仰力量。
有老人,有青壯年,有掛念丈夫的妻子,也有思念孩子的母親。
為穹地的未來祈禱,為失蹤的親人祈禱,為遙遠的神明大人祈禱,為擊潰詛咒和災禍而祈禱…
它們化為情感值,匯入他的數值之中,成為可供他驅使的力量—一讓他得以持起這信仰鑄就的權杖,向著要毀滅穹地的災禍之神斬去。
似乎整個穹地,都在與他同命運。族民們心中的欲望,口中的祈禱詞,鐘鼓一般鳴徹在他的耳畔。
由于信仰與教派的熏陶,他們此時的理念與意志,比任何世界的人,都要更堅定,更統一,更具有力量。
沒有人選擇逃跑,沒有人選擇躲避災禍,沒有一人,如同玩家那般抱頭鼠竄,
他們虔誠下跪,曲下脊背,獻出一腔熱忱,對身邊的危險充耳不聞。
他們將生命,交給了他們的信仰。
情感值:1000/2000
咔。”一聲骨裂聲響起,蘇明安持劍的右手被觸須生生震斷。
他一直維持一個防守的態勢,縮在結界的最邊緣。由于被限制了攻擊目標,急不可耐的玖神只想把他毀滅,數不清的攻擊如同藤條般鞭打而來,他只能擋住那些想要刺穿他致命點的觸須。
手掌骨裂,劍被震斷,他后撤一步,露出胸口。
“唰!”
一根格外尖銳的觸須猛地刺來,他并未躲閃,由著它對自己胸口一穿而過。
下一刻,金色的光輝亮起,它拔出了那根觸須,修復了蘇明安的傷口,帶著一道格外狠厲的刺擊朝著玖神撲去。
光輝長留,傷害轉移。
觸須組成的黑色老樹猛地一顫,似是受到了重創,但蘇明安并沒有多高興。
因為它的上方,有著一行依舊完整的血條。
HP:18900/20000足以刺穿胸口的致命傷,卻只能對玖神造成二十分之一血量的傷害,至于更進一步的攻擊,更是不可能。
蘇明安已經沒招了。
2600打4500,本就是幾乎不可能做到的勝利,他又不是熱血動漫里的男主,
能夠跨越這么大一段實力差距爆種。這些觸須如此之多,一層接著一層,無法做到有效打擊,他就擊敗不了對方。
而且,如此近距離的觸須接觸,他的san值已經從健康狀態,變成岌岌可危的 50點,還在不斷下降。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情感值。
情感值:1500/2000整個穹地的信仰,給他帶來了極快的情感值加成。
在這一刻,他知道時機成熟,需要賭一把。
他不退反進,猛地上前,空間位移到了觸須的表面。
泯滅覆上了他還能動彈的左手,他一掌陷入層層觸須之中,朝著樹心掏去他不相信這種東西不可能被擊敗,玖神用觸須把自己裹得這么嚴密,里面一定有東西。
“噗噗噗!”數根觸須扎入了他的身體,卻沒有削減他的血量,他已經使用了光明騎士的異世界筆記,處于十秒無敵的狀態。
玖神立刻想要推開他,觸須卻被突然出現的一道漆黑刀光斬斷。
三分鐘已過,高塔邀約自動結束,其他人也可參與戰斗。
臉色蒼白,神情冷峻的祭祀服青年,一步踏上結界,斬開了想要推開蘇明安的眾多觸須。
由于已經交出了黑蟒蛇權柄,他現在實力大減,連揮刀都有些吃力。
觸須奈何不了無敵狀態的蘇明安,卻能攻擊到他,頓時,疾風驟雨般的觸須朝他撲去,像要將他穿成個刺猬。
“你上來干什么!”蘇明安一眼就看見了突然出現的封長。現在在在神仙打架,封長來就是送死。
“…給我。”封長朝著蘇明安,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