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上。
秦禹腦袋嗡嗡直響的說道:“叔,我真不能喝了,這酒太烈了,再喝我就得趴桌子下面了。”
“哎呀,這才哪兒到哪兒!來來,再喝點,喝多了就在家里睡了。”老付依舊在勸著酒。
“不行,一會我們還得回去呢。”秦禹擺手說道:“喝太多了,耽誤事兒。”
“回去?你們今晚不在家里住啊?”母親皺眉問了一句。
付小豪沉默半晌,搖頭回應道:“今天住不了,我們是有事兒才來的奉北。”
“咳咳…!”父親聽到這話,再次劇烈的咳嗽了兩聲:“有事兒還差這一天了?”
“嗯,陪…陪一些領導過來的,他們就待兩天。”付小豪也不知道該怎么跟老爹解釋,所以只能扯了謊:“我們晚上必須得回去。”
“再待一天唄,你大哥都還沒有看到你…。”母親聽完付小豪的話,瞬間就放下了碗筷。
“真不行。”付小豪搖頭。
老付沉默數秒,立即擺手說道:“行了,孩子有正事兒,那想走就走唄。在家多住個兩天能咋地,你回頭不還是留不住他嗎?”
付小豪沉默。
“來來,喝完杯中酒,一會我送你們走。”老付招呼了一聲。
從付小豪說完要走之后,酒席間的氣氛就莫名變得有點傷感,所以沒繼續吃多一會,老付就主動張羅散了。
臨行前,母親偷偷躲在廚房里抹著眼淚,付小豪一個勁兒的在安慰。
秦禹從包里掏出了事先準備好的三千現金,偷偷塞到老付手里說道:“叔,這錢你拿著。”
“你這是干啥?”老付愣了一下。
“小豪救過我的命,這點錢您務必收下,算我一點心意。”秦禹臉色非常認真的說道:“…千萬別推辭,扯來扯去就沒意思了。”
老付沉默半晌,攥著拳頭回道:“謝謝你。那我也不跟你假客氣了,這個錢的情讓小豪去還。”
“哎。”秦禹笑著點頭。
二人說完后,老付將錢很小心的揣在兜里,邁步走出房間喊道:“行了,別哭哭啼啼的了。這天也不早了,趕緊讓他們回去吧…。”
母親擦著眼淚,點頭說道:“行了,趕緊走吧。”
十幾分鐘后。
付小豪和秦禹一塊坐上車,在落日余暉下,踏上了回程的路。
那間破敗的小院門口,一家三口怔怔的矗立了很久,眼見汽車消失了之后,也不舍得離開。
回去的路上。
秦禹躺在副駕駛內,臉色漲紅的說道:“我一直以為能上警官學院的孩子,家里條件再差,那肯定也得比一般人強。但沒想到…你家里是這么個情況。”
“呵呵,其實你想的也沒錯。”付小豪輕笑著說道:“整個警官學院,有六千多個學員,但像我家里這么窮的, 估計就我這一個。”
秦禹沉默。
“哥,你知道我和珍珍是咋認識的嗎?”付小豪問。
“咋認識的?”
“我倆是打架認識的。”付小豪很有興趣的解釋道:“這王八蛋跟我是一個寢室的,也是同一天入校的。那時候我兜里沒錢,也不能拿家里的,所以平時吃飯啥的花銷,都是我在校內打零工掙的…雖然不多,但省著點用,還是能養活自己的。”
“然后呢?”秦禹問。
“我那時候在學校里打掃衛生,早上一次,晚上一次,總共能掙5毛錢。”付小豪齜牙說道:“但這不夠一天吃三頓飯的,所以我就買早餐。因為早餐便宜,也有包子,有饅頭,這樣可以留著中午吃。然后丁國珍看見了幾回,就總拿他吃剩的飯給我…當時我不知道他是好心,就覺得…覺得…。”
“覺得他是在可憐你,故意惡心你?”秦禹主動問。
“對,所以我就給他打了。”付小豪說到這里時,臉色莫名已經變得嚴肅。
“我能理解你那種感受。”秦禹點頭。
“珍珍說我是自卑,但其實我是要強,要這個自尊心。”付小豪怔怔的看著眼前的風擋玻璃,聲音沙啞的說道:“…哥,珍珍那樣的家庭,供出來一個警員,可能也就稍微省吃儉用一點,可你知道我家里供出來一個警員,需要怎樣的努力嗎?”
秦禹沉默,看著面色漲紅的付小豪,準備只安靜的做一個聆聽著。
“我大哥因為我要上學,13歲就跟著我爸出去干活掙錢了。出去的第一天,他在大棚外面蹲著看了一天水管子,回來之后凍哇哇哭,說死活明天自己也不去了…我爸打他,往死里打,說他成績不好,供也供不出來,那就只能干活去供我…因為我成績好。后來,我考到警官學校,我媽看他倆掙的錢,也供不起我一個人,所以就給別人做衣服,成天成宿的做…一件能掙兩毛錢。”付小豪忍著雙眼中的淚水,咬著牙說道:“所以我的學費不是生出來就有的,而是我媽一針針縫出來的!是我爸和我哥,在外面給別人看水管,鏟冰溜子鏟出來的!!”
秦禹無言。
“所以哥,我是一定要混出個人樣的。我肩上扛著的不是我自己,而是整個家的希望。我改變不了自己生在哪兒,但我要改變自己以后死在哪兒。”付小豪皺眉頭,一字一頓的說道:“別人在外都會想念自己的家鄉,可我不是…我對新南這個地方沒有一絲留戀…我從十幾歲的時候,就想好了,我一定離開那兒,帶著家里人去好地方。”
秦禹扭頭看向付小豪,瞧著他的表情,心里突然明白過來,這小子身上的那股狠勁兒,那股靈勁兒,到底是從哪兒來的了。
付小豪這樣的人,這樣的經歷,或許注定就與其他人不同吧。也或許他不是騰飛,就是毀滅吧。
秦禹低頭點了根煙,思考許久后說道:“小豪,別心急,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也起來的。”
“哥,你是我的貴人,不管到啥時候,你不攆我,我不會走的。”付小豪笑著回應道。
晚上八點多鐘。
奉北市區,察猛敲開可可的房門,皺眉問了一句:“小勛在你這兒嗎?”
“沒有啊。”可可涂著口紅搖頭:“不是說休息一下,然后聚餐嗎,他沒在房間嗎?”
“這小子又跑哪兒去了?”察猛無語的說道:“都告訴他,別可哪兒亂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