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慶功宴是在師部大院里舉行,因為目前重都沒有可以容納六七千號人的大型會場,而秦禹給自治會的硬性條件卻是,此宴會必須以一線戰士為主,要求軍官和士兵,共同參加。
所以自治會沒有辦法,只能在室外臨時搭建起保暖棚,并且拉來了不少供暖設備,給戰士們御寒。
秦禹之所以要求戰士們一同參加慶功宴,并不是為了向外地來賓展示川府的排場,而是他覺得,鹽島之戰的功臣就是悍不畏死的基層士兵,有些話,也必須要對著這群人說。
師部的休息室內,秦禹跟顧言打了一會電話,詢問了一下他要結婚的事兒,但也沒有太過詳細地交談。因為秦禹知道,顧言的婚姻是自己做不了主的,并且他下周都要辦事兒了,但此刻自己還在西北先遣軍內待著,處理后續事件,由此可見,他對自己的婚姻是存在不滿的,不過也沒什么辦法。
打完電話,秦禹就帶著師部的人去了主席臺上。
大院里,下方士兵坐了近六千人,分成六個方陣,個頂個的腰板筆直,坐姿端正地等待著大會開始。
會議總共分為三個流程:第一個流程是,由齊麟,大牙等人,對戰功卓著的軍官,士兵,進行表彰,比如頒發軍功章,給予獎金,以及師部宣布提銜名單。
第二個流程是秦禹講話,第三個流程是開席。
第一個流程涉及的人員比較多,在場戰士幾乎人人身上都有軍功,所以搞了兩個多小時,才算結束。
一切弄妥后,秦禹邁步走出主席臺,站在了話筒旁邊。他沒有準備任何演講稿,只端了一杯白酒。
會場內安靜,秦禹凝望著臺下的眾人,沉默了好一會說道:“在會議開場五分鐘之前,師部的參謀才給我寫完發言稿,我粗略掃了一眼,上面寫的話,連我自己都讀不懂是啥意思,所以就沒用。”
“哈哈!”
士兵們大笑。
“川府的老兵都知道,我秦禹不是啥高干子弟出身,打小就在待規劃區里混飯吃,所以你讓我說官話,說套話,我自己都很心虛。”秦禹端著酒杯,面容嚴肅地說道:“整兩句實在的!說實話,打鹽島,我秦禹可是背負了不少罵名,尤其是咱川府本地的民眾,表面上管我叫秦師長,暗地里卻罵我是秦黑子,秦軍閥,說我要打鹽島,是為了討好八區,是為了養自己門下的家族企業,甚至是想在三大區拿到更多的政治資源…總之說啥的都有,但我卻從來沒有生氣過,為啥呢?因為打仗了,死人了,這是事實。”
下方的士兵和軍官,聽到這話,都面容嚴肅地沉默了下來。
“確實犧牲了很多人,但你要問我后悔嗎?我會跟大家說,川府自治會,以及師部,從來沒有在進攻鹽島的問題上后悔過。”秦禹掃視著會場,話語鏗鏘地說道:“為什么呢?咱先不說拿下鹽島的軍事重要性,就說它對川府民眾有哪些影響吧!自鹽島戰事結束以來,三大區市值超過十億的集團性公司,一共有三十五家聯系過我們的自治總會,超過五十億元的超級官企,有十二家聯系過我們。他們為什么突然對咱川府這么感興趣?那是因為這個還未完全開發的島嶼群,就像是一個天然寶藏。這里的工業鹽,食用鹽,養活了半個亞盟,后續的承建,開發,也將會產生海量的經濟價值,他們看到了這里的前景,所以想要入資我們。而我們能白白讓他們占便宜嗎?想要拿到鹽島的項目,他們就要在川府進行投資,幫我們進行經濟培育,這會解決我們大量的人員就業問題,會拉起川府整體的經濟。我們這里窮啊,窮就要思變啊!同志們,戰爭不是最終的目的,尋求出路和發展,卻是我們這一代人,肩上扛著的使命!用你們的稱呼來說,我秦老黑自從入駐川府以來,先成立自治會政F,然后搞司法機構,搞投資,搞民生…弄得財政部門,一度以為我在中飽私囊,在洗錢,往自己兜里揣…。”
“哈哈!”
臺下再次哄然大笑。
“我想說,我們這屆政F或許還有很多地方干得不夠好,但…我們是想為大家做點事兒的,就這樣!”秦禹舉起酒杯,聲若洪鐘地喊道:“這杯酒,敬你們,敬前線犧牲的將領、軍官、以及戰士們!!是你們讓川府今日賓朋滿座,海納四方來客。今日是慶功宴,也是銘記日,讓我們記住那些沒有回來的人的名字!干杯!!”
下方六七千號人,聞聲全部站起,如海浪般喊道:“敬戰友,敬烈士,敬師長!”
“干了!!”秦禹喊著,一飲而盡。
靠近主席臺的賓客桌上,從松江來的軍官、將領、以及馮磊等人,看著整齊劃一,氣勢驚人的川軍,身心切實地感受到了川軍的日益強大,以及恐怖的向心力。
“行了,不多說了,大家喝酒吃菜,氣氛搞起來哈!”秦禹擺手,端著酒杯離去。
自治會的主持人邁步上前,拿著話筒喊道:“正式開宴!”
宴會開始后,不少遠道前來的賓客,都去秦禹那邊敬酒,恭賀。
臺下。
士兵們開始走動起來,尋找自己的戰友,兄弟,相互敬酒扯淡。
會場最邊緣的一張酒桌上,一名連級軍官拄著拐杖,齜牙沖著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說道:“可以啊,老劉,這大會開完,以后就是副營了唄!”
“哈哈,你不也提了嗎?”
“我TM提了有啥用,腿廢了,以后只能在后勤部門了。”連級軍官用說笑的口吻,說出了最心酸的話。
“哎呀,去了后勤也好,以后不用上前線了,安穩得很。”老劉勸了一句,舉杯喊道:“來吧,咱們川府第一屆的老軍官,一塊喝一個!”
“來來,喝一個!”
二十多人滿身酒氣的一同起身,就在這時,老劉靈機一動,沖著連級軍官說道:“小萊,我記得你唱歌挺好聽的啊?來吧,給大家唱個歌助助興!”
“唱個屁啊,直接喝得了。”
“艸,今兒開心的日子,唱一個吧。”
“對,唱一個吧!”
眾人起哄地勸說道。
小萊眨了眨眼睛,拄著拐棍想了半天回道:“唱啥啊?”
“就唱那個你最拿手的,愛江山更愛美人。”老劉說。
“這兒哪他媽有美人啊?!”小萊無奈的一笑,點頭應道:“行吧,那就唱一個。”
眾人安靜,冷風徐徐吹過,小萊右手架著拐杖,輕聲唱了起來。
道不盡紅塵奢戀訴不完人間恩怨世世代代都是緣流著相同的血喝著相同的水這條路漫漫又長遠 歌聲起,周圍安靜,冷風繼續吹著,酒香彌漫,小萊唱著唱著,卻聲音莫名哽咽了起來。
歡笑聲不見了,旁邊桌的士兵都看向了這里,凝望著小萊。
一個個從前線下來的士兵,或是纏著繃帶,或是胳膊上打著石膏,鋼板,站在冷風中,借著酒勁兒,莫名跟小萊一同合唱了起來。
獨唱,很快感染了這一片區域,最后又演變成了整個會場的大合唱。
好兒郎,渾身是膽,
壯志豪情四海遠名揚!
人生短短幾個秋啊,不醉不罷休。
東邊我的美人,那西邊黃河流。
來呀來個酒啊,不醉不罷休。
愁情煩事別放心頭。
六七千人的合唱,慷慨激昂,一個個在前線悍不畏死的戰士,在這一刻卻崩潰了,哭聲連成了一片。
好兒郎,渾身是膽!
他們想起了那四千人奇襲敵軍1號軍港的景象,想起了那117位戰友升起的紅旗,死在儲備庫時的壯烈景象。
他們記起了登陸鹽島時,那一個個從峭壁上,渾身燃著大火,跳下來的朋友,戰友…
主席臺上,意志如鋼鐵一般的軍官們,抱在一塊,宛若孩子一樣失聲痛哭著。大牙低著頭,流著淚說道:“四千人啊…我們就回來八百二十七個…剩下的全死了。”
秦禹扭過頭,滿臉都是淚痕。他想到了歐曉斌,想到了他出發前和自己說的每一句話。
來呀來個酒啊,不醉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