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口港南側,馮濟率兵兩萬,一路追擊沈系殘部,雙方在茫茫大山和雪原中,展開了十幾次小規模的遭遇戰。
山中地形復雜,大規模部隊沒有辦法一起推進,并且沈系殘部也沒有理由拉開陣型,與馮系進行上萬人的交戰,所以選擇的是分兵撤退,誰先滲透出去,誰就在外圍接應。
整整一個白天的時間,旅口港沿岸的南側,都在響槍,響炮。
晚上八點多鐘。
林甸山脈附近,沈系司令部直屬野戰師麾下的一只連隊,遭遇上了馮系兩個營的圍剿,上百號人被堵在半山腰處,既無法前進,也無法后退。
一處凸起的巖石后面,連長趴在雪殼子里,拿著望遠鏡,語速極快的沖著對講機吼道:“各排各班,自行找掩護地點防御,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暴露自己所在地點和火力點。現在天黑了,視線很差,他們的步兵單位,全都上了山,炮兵單位,就輕易不會開炮攻擊。我們拖一會,等他們的沖擊方向全部暴露,我們找個薄弱點再往外打。”
“收到!”
“收到!”
對講機內傳來了陣陣回應之聲,連長放下夜視望遠鏡,伸手摸了摸煙盒。
“吱嘎,吱嘎…!”
就在這時,左側響起了腳踩積雪的聲音,副連長彎腰跑了過來,低聲說道:“老汪,我看這仗是打不了了。”
連長扭頭:“怎么打不了?”
“我們從下午開始突圍,總共打了兩場遭遇戰,二排、三排的彈藥基本都耗光了。”副連長皺眉說道:“而且,我們這邊還帶著三十多名傷員,他們也需要戰士照顧…剛才我去前面觀察了一下,東邊、西邊,至少過來了兩個滿編營,并且推進方式非常穩健,都是先確定一個區域內絕對安全,大部隊才跟上來。就這種狀況,我們最多能堅持兩個小時就不錯了。”
“那你啥意思?”連長喝問。
“投…投降吧。”副連長猶豫了一下說道:“這是目前最明智的選擇了。”
“投降個幾把!”連長瞪著眼珠子懟道:“你怕死了?”
副連長咬了咬牙:“我不怕死,但我家里還有老婆孩子…。”
“你有老婆孩子,你當什么兵?”連長一點不客氣地罵道:“我們接到的命令是突圍,你能做的就是兩點,要么戰死,要么打出去,投降不在選擇范圍之內!”
“老汪,你為啥這么犟呢?!”副連長十分不解地吼道:“我們已經沒有突圍出去的可能了,堅持下去就是死。你就是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下面的士兵想想吧?上面爭奪權力,他們能得到什么?我說句不好聽的,沈系已經完了,他們死了,連撫恤金都有可能拿不到,你懂嗎?”
連長冷冷地看著他的副手,聲音顫抖的說道:“邢鋼,咱倆是五六年的朋友、戰友,我不想在這個時候跟你翻臉。沈司令一天沒倒,你和我就都是他的兵,他的軍官。沒有沈系,也沒有你和我的今天,更沒有你妹夫,在區外大把大把撈錢的機會。軍人首要品德就是忠誠,怕死,你就沒有資格穿這身衣服。”
“甭TM跟我說這個。”副連長也急眼了:“好人都讓你裝了,是嗎?老汪,你自己想死沒人攔著,但你得替這些兵想一想,他們愿不愿意死。沈萬洲是自己把自己玩崩了,不是他非得弄死賀司令,我們沈沙兵團十幾萬大軍,會搞到現在這個地步嗎?!老子不是從一開戰就投降了,而是打到今天,再犧牲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我們對沈系已經仁至義盡了。”
“你敢叛變,我就打死你。”連長扶著地面站起了身,低聲吼道:“二班長!”
話音落,七八名士兵跑了過來,連長指著邢鋼吼道:“把他給我抓起來,帶到后面去。”
“舉手!”二班長端著槍,沖著邢鋼吼了一聲。
邢鋼咬著牙,緩緩舉起了手掌。
“亢,亢亢…!”
就在二班的人剛要上前,抓捕邢鋼之時,遠處突然泛起幾聲槍響。
“咕咚,咕咚…!”
四五名二班的戰士被爆頭,跌倒在地。
“CNM的,這是你逼我的!”邢鋼暴起一聲怒吼,拔出軍刺一刀就捅向了連長。
“噗嗤!”
刀鋒入體,扎頭了連長的胸腔。
“亢!”
又是一聲槍響泛起,連長腦袋被打碎,瞪著眼珠子緩緩倒地。
“呼啦啦!”
樹林子里沖出二十幾個人,端著槍,沖著二班剩下的人喊道:“舉手,都別動!”
邢鋼似乎還不解氣,右手攥著軍刺,沖著連長瘋狂地捅刀,嘴里癲狂地罵著:“就你忠誠,是嗎?就你品格高尚,是嗎?!老子捅死你,看你還高不高尚,忠不忠誠!”
這一刻,邢鋼其實內心是崩潰的。他的信仰在叛變那一刻,就轟然倒塌,他用癲狂的行事風格,來隱藏自己內心的脆弱和無恥。
二班的人全部被清理掉后,邢鋼帶著剩下的近百名士兵向馮系投降。
山林之中,這個連隊的士兵全部扔了槍,目光呆滯地蹲在地上。
邢鋼跟在馮系營長的身后,點頭哈腰地說道:“以后還請郭營長照顧,我們這些人肯定誓死效忠…。”
營長把邢鋼帶到山腳處,突然回頭問了一句:“聽你的兵說,是你帶頭給連長干死了?”
邢鋼怔了一下:“老汪不開眼,兄弟們…。”
“媽了個B的,你連長和你也搭班子有幾年了吧?你說干死就給干死了,那我以后咋照顧你啊?鬧不好有點啥事兒,你還得沖我下刀呢。”營長淡淡地回了一句后,直接擺了擺手。
“亢!”
一聲槍響,邢鋼后腦龜裂,當場被處決。
沈系的逃亡戰中,這種考驗人性的場景,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著,很多人在喪失信仰和方向后,所爆發出人性的丑惡,令人瞠目結舌。
邢鋼不是第一個叛變的,但無疑是最慘的一個。他的士兵馮系全部留下了,但他卻被處決了,尸體讓馮系的士兵扔在大山里,無人掩埋…
另一處山頂上,十五名被追上的沈系營級軍官,在退無可退的情況下,打光了手里的彈藥,順著山澗直接跳了下去。他們都是受過沈系照顧的軍人,最終選擇了寧死不降,捍衛了沈系兵團最后的尊嚴…
撤軍路線上,一名參謀低聲沖沈萬洲說道:“警衛團三營營長徐彪,以及營級軍官干事,在確定無法逃出交戰區的情況下,選擇…選擇跳山澗了…十五個人,全部犧牲,徐彪最后來電說,他永遠是您的營長…。”
沈萬洲聽到這話,攥緊了拳頭,雙眼泛紅地回道:“徐彪最開始就是給我干警衛的…唉,我老沈…沒有帶好這樣的兵啊。”
“報告司令,司令部直屬第一野戰師二團,全員失聯…。”通信兵跑過來喊道:“劉師長發來電令,說他們可能是叛變,或者是獨自跑出了戰場。”
沈飛在一旁聽到這話,心里暗道自己等的機會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