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柱沒看面如土色的張衡臣,故意微微翹起了下巴。
孫承運會意,從右邊袖口,摸出了一份黃澄澄的旨意,冷冷的喝道:“張廷玉接旨!”
張廷玉猶豫著,跪,還是不跪呢。
孫承運也沒管他這些,徑直展開旨意,大聲念道:“特諭,張廷玉狼子野心,勾結皇子,圖謀不軌,犯上作亂,著籍沒家產,夷其桐城五族,欽此!”
“噗通。”張廷玉兩腿一軟,乖乖的跪了,顫聲哀求道,“罪臣罪該萬死,理應千刀萬剮,還請王爺饒了罪臣的全族。”連連磕頭,腦袋的前額,瞬間就見了紅。
直到老皇帝駕崩前,玉柱的爵位便是固山貝子。
固山貝子,確實是宗室王爵的第四等。
但是,照大清的慣例,貝子只是享受王的待遇而已,不可能被公然稱為王爺。
張廷玉學富五車,才高八斗,他如今所言的王爺,分明暗指玉柱將為攝政王或是輔政王。
玉柱微微一笑,從張廷玉的身上,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個名人:前明薊遼總督洪承疇。
類似洪承疇和錢謙益這種老牌的高級知識分子,一直都是既想當表子,又想立牌坊,扭扭捏捏的不像個正經好人!
孫承運接了玉柱的眼色,又從左袖內,摸出了一份旨意,故意高聲念道:“特諭,禮部左侍郎張廷玉,勞苦功高…遷禮部尚書,拜東閣大學士,欽此。”
嗯哼,打一棍子,賞顆糖吃,不愁張衡臣不就范!
實話說,就算是張廷玉猜到了玉柱不太可能誅殺桐城張家五族,但是,他敢賭這個運氣么?
“罪臣張廷玉,叩謝王恩!”張廷玉死里逃生,渾身上下,大汗淋漓,仿佛從溫泉之中剛撈出來的一般。
張廷玉的“王恩”二字,咬得極重,就連孫承運也聽得一清二楚。
“呵呵,衡臣啊,過去的事兒,各為其主,即使下過狠手,也怨不得你呀。”玉柱確實不想殺張廷玉,只是故意和孫承運唱了一曲雙黃罷了,“只是,展望未來嘛,嗯哼,你懂的。”
“罪臣蒙王上天恩,不僅不殺,反而重用罪臣。罪臣定當勤勞王事,恪盡忠犬之本職。”張廷玉明明看出了玉柱的戲碼,心里卻依舊十分感動。
響鼓何須重捶呢?
透過現象看本質,玉柱舍得花心思收降張廷玉,恰好證明了,對他的看重啊!
張廷玉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漢臣,殺之,并不比踩死一只小螞蟻更困難。
玉柱不是頭腦簡單的闖賊李自成,他心里非常有數,留著沒啥威脅的張廷玉,就可以起到千斤市馬骨的奇效!
看看吧,死對頭張廷玉,本王不僅不殺他,反而更加重用于他。
諸位漢臣大老們,趕緊的,快來圖表現吧,本王這里的官職和爵位,大大滴有!
話糙理不糙!
清軍入關,能夠短時間得了天下,不就是舍得下血本,極力拉攏前明的各路軍閥么?
南明小朝廷,文官們關起門來,繼續鬧內訌。
北方的多爾袞在干啥?
大撒爵位、官職和銀子,十分用心的收買江北四鎮的軍閥。
嘿嘿,老電視劇里,老皇帝利用張廷玉,搞了兩份截然不同的旨意,成功的恐嚇住了隆科多。
如今嘛,玉柱依著葫蘆畫瓢,和孫承運扮紅黑臉,也十分順利的將才華橫溢的張廷玉,徹底的收入了囊中。
“衡臣,快起來吧。”玉柱親自上前,攙扶起了張廷玉,又摸出袖內的白帕子,親手貼在張廷玉已經見紅的前額之上。
溫言安撫住了張廷玉之后,玉柱大踏步的走向了鄔思道!
“臣…”鄔思道扔了手里的木杖,正欲下跪,卻被玉柱及時的攙住了。
“兄長,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玉柱真情流露的一把抱住了鄔思道,十分用力的搖晃著他的身子,“天佑吾兄,終于平安回到小弟我的身邊。”
張廷玉差點驚掉了下巴,他萬萬沒有料到,幫著老四出了無數壞主意的鄔思道,竟然早就是玉柱的人了。
聰明絕頂的張廷玉,僅僅從兄長二字,便猜想得到,玉柱和鄔思道的結交歷史,必是源遠流長。
即使是傻子都知道,老四身邊的首席毒士,居然是玉柱提前n年就布下的棋筋。
唉,老四輸得不冤,我也輸得心服口服啊。
此時此刻,張廷玉即使想不服,也不行了!
“乖乖,幸好及時的降了,不然的話,豈不成了整個桐城張家徹底覆滅的歷史罪人了么?”張廷玉悄悄的摸出了袖內的帕子,緊張的擦拭了額上和頸間的冷汗珠子。
不過,在和鄔思道敘舊情之前,玉柱連續下了幾道軍令。
“呂武。”
“驃下在。”
“你率領本標將士,火速趕往暢春園,務必控制住大行皇帝的靈柩。”
“是。”
“喏,這個錦囊,你拿去路上看。到了地方之后,依計發出暗號,自會有人于你聯絡,并打開五孔閘的閘門,放你們進去。”
“是。”
張廷玉聽了這段話后,簡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按照老四的計劃,距離清溪書屋最近的小東門,才是防范的重點。
誰曾想,玉柱竟然早就收買了五孔閘的人。
別人也許不清楚,張廷玉豈能不知?
五孔閘,位于暢春園的西北角,是御舟進出暢春園的必經之地。
因為,水面較為開闊,又有人工堆壘的崇臺炮臺做掩護的緣故,向有固若金湯的“美譽”。
然而,玉柱偏偏就要派兵從五孔閘,摸進暢春園。
我的個天,幸好及時的降了啊!
張廷玉顫動著雙手,摸了三次,才摸出帕子,抖抖的擦汗。
擦汗的時候,張廷玉忽然意識到,玉柱還有個身份:百戰百勝的名帥!
就在張廷玉感慨萬千之時,玉柱再次下令。
“馬青方,你率領第四標的將士們,迅速進入既定的伏擊地點。你聽好了,必須等熱河鐵騎,全部進了包圍圈,才許出擊。”
“是。”
“追擊的任務,就交給額駙策棱的騎兵了。”
什么?張廷玉的心房,勐的一顫,手里的帕子,不自知的掉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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