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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烈火烹油

  老佟家辦喜事兒,慶泰站在大門口迎客,玉柱則守在門房里。

  這是有講究的。

  哥哥迎娶,弟弟迎客,乃是旗人的規矩。

  只是,李四兒的情況比較特殊。她已有二子一女,肯定不可能再坐到花轎上,抬進老佟家的大門。

  但是,禮儀這玩意,在上流社會,本就屬于是錦上添花的添頭罷了,可以任由大人物們根據需要進行修改。

  慶泰提建議,佟國維拍板,玉柱在場。只要三方都認可,沒啥不能改的規矩。

  玉柱坐在門房里喝茶,一般的人物,管家們領著進府也就是了。

  若是王公大貴族來了,就該玉柱出面親迎了。

  玉柱正等的很無聊的時候,門口忽然傳來了唱和聲,“和碩康親王,到!”

  一時間,老佟家大開中門,鼓樂齊鳴,好不熱鬧。

  玉柱聽了通稟后,放下手里的茶盞,快步走出了門房。

  現任康親王崇安,乃是禮親王代善的四世孫,玉柱和他素無交往,居然也來湊這個熱鬧了?

  別看李四兒又是冊封了昭圣夫人,又是抬入了正黃旗滿洲,她曾是隆科多岳父之妾的老底子,誰不知道呀?

  但是,大人,時代已經不同了。

  隆科多就算是再牛,康親王崇安也不至于多看他一眼。

  可是,玉柱就不同了。

  玉柱的盛寵,疊加了宗人府右宗人的實權之后,他在宗室圈里的威懾力,瞬間被放大了何止十倍?

  說白了,玉柱看誰不順眼了,哪怕是鐵帽子的親王,他們家的婚喪嫁娶,子女入冊,都不可能痛快。

  縣官不如現管的道理,異常樸素,卻是真理!

  老佟家和禮(康)親王一系,最早的淵源,其實是,代善之母,乃是太祖元妃的佟佳氏。

  這么點母系血緣,到了崇安這一代的孫輩,早就比水還淡了。

  但是,權貴圈子里的明白人,就是有這種本事,明明遠得不能再遠的關系,卻可以說成是很近的關系。

  禮(康)親王這一系,從代善開始,經過了滿達海、常阿岱、杰書、椿泰,再到崇安,正好六世。

  玉柱的老佟家這一系呢,從佟遽開始,經過了佟養真、佟圖賴、佟國維、隆科多,再到玉柱,也是六世。

  太祖元妃佟佳氏,既是佟遽的親妹妹,又是代善的親媽。

  從這個方面來算的話,玉柱竟然是康親王崇安的叔父輩了。

  當然了,這個所謂的長輩,已經水得不能再水了。

  至少,今天之前的禮(康)親王一系,就從來沒有承認過。

  只是,形勢比人強,誰叫玉柱拿捏住了宗室們的咽喉呢?

  異常龐大的安親王一系,都被玉柱一推即倒,這是何等的駭人聽聞?

  崇安的瑪法,老康親王杰書,和老皇帝的關系非常親密。

  但是,崇安的阿瑪椿泰腦子進了水,居然是個骨干的八爺黨,遭了老皇帝的厭棄。

  崇安自己,也算是大半個八爺黨。

  偏偏,玉柱又是八爺黨的克星。

  所以,崇安為了自保,被迫捏著鼻子來了。

  誰還不知道啊,老皇帝把玉柱擱到了宗人府里,就是想趁機收拾滿洲軍功舊勛貴的呀。

  康熙初年,老皇帝的帝位未穩,對宗室們主要是以拉攏為主。

  那個時代的宗室王爺們,個個手里有實權,自然和老皇帝很親密了。

  但是,隨著老皇帝掌權日久,尤其是南書房的建立后,老皇帝持續不斷的削弱宗室王爺們手里的權柄。

  等椿泰襲了杰書的王爵后,手里就沒啥實權了,心里豈能不怨恨老皇帝?

  沒辦法的事兒。平了三藩,收了臺灣之后,對康熙的帝位威脅最大的,就變成了滿洲軍功舊勛貴階層了。

  康熙晚年的八爺黨迅速崛起,其實是,滿洲軍功舊勛貴,利用老八是皇子的身份做掩護,對康熙獨攬大權的激烈反抗。

  到了雍正朝的時候,這種激烈的反抗,就導致了一個異常慘烈的后果:老四逼死了親兒子弘時。

  雖然,弘時并不是老四親手所殺。但是,在老四持續不斷的嚴厲打擊之下,太醫們只能坐視重病纏身的弘時,慢慢的油盡燈枯。

  慶泰親自陪著康親王崇安,從中門進府,玉柱就等在中門的內側。

  崇安一見了玉柱,便笑著說:“玉柱弟弟,勞你久等了,實在是不好意思哈。”

  玉柱一聽這話,就明白了,崇安畢竟是要臉的,故意避開了玉柱是長輩的可能性,索性以兄弟相稱。

  兄弟就兄弟吧,反正,老皇帝想收拾崇安的時候,玉柱是不可能手軟的。

  碰肩把臂之后,玉柱陪著康親王崇安,進了正院。

  佟國維是皇帝唯一健在的親舅舅,身份格外的金貴,他只需要在正院門口相迎即可。

  不客氣的說,就連老皇帝派的賜物大太監來了,照例都要特別關照一聲,萬歲爺說了,舅舅免禮。

  有佟國維在場,玉柱和崇安敷衍了幾句,便又退回了門房里。

  康親王親自登門的消息傳開之后,其余的幾家鐵帽子的親王和郡王們,可就尷尬死了。

  請客送禮這種事情,就怕特立獨行。

  大家都不去道賀,玉柱即使有意見,也不太可能盯著某個王府不放。

  可是,崇安不打招呼的就去了,剩下的人,若是不去,就怕被玉柱惦記上了啊。

  結果,臨近開席的時候,輕易不露面的老親王和小郡王們,一起來了。

  嚯,這一下子,老佟家的聲勢,比當初佟半朝之時,還要顯赫得多。

  好面子的隆科多,得知了消息之后,樂得合不攏嘴,頻頻捋須點頭,甚為滿意。

  李四兒在后頭的正房里,穿著大紅的婚服,盡管臉上的皺紋已經遮掩不住了,依舊渾身上下喜氣洋洋。

  老佟家的妯娌們,個個嫉妒的要死,卻又不敢在這大喜的日子里,說那些掃興的晦氣話。

  說出酸話一時爽,事后,被玉柱尋機報復的時候,都不許哭啊!

  李四兒確實是個爛貨,賤貨,臟貨。

  但是,李四兒做對了一件大事:生了個異常牛篦的親兒子。

  這個外室野種的陰影,已經籠罩在了整個老佟家的屋頂上。

  誰敢炸刺,怕不是想嘗嘗挨錘,是個啥滋味吧?

“三弟妹,你今天插的這根簪子,別有一番韻味,男人看了肯定喜歡。”老大葉克書的媳婦兒,一個沒忍住,終究還是露了點口風出來  沒辦法,肚里的酸水,實在是太多了,硬要往外冒,攔都攔不住。

  李四兒今天高興壞了,楞是沒聽出妯娌的話中帶刺。

  只是,李四兒賞給玉柱的貴妾紅梅,卻在心里拿著小黑本,替葉克書的媳婦兒記了一筆大帳。

  非常時期,以紅梅的機靈勁兒,自然不可能現在發作了。

  反正啊,后院的女人們,時間多的是,秋后再算帳,也不遲。

  不過,懼怕于玉柱的人,還是居多。妯娌們大多數情況下,都在說好話,夸李四兒的賢惠,夸玉煙漂亮,夸玉柱有大能耐。

  一時間,房里的氣氛,好極了!

  只是,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了大丫頭的通稟聲,“稟三太太,咱們柱大爺的大姨母和二姨母來了。”

  隆科多在老佟家的兄弟八個之中排行第三,又稱隆老三。所以,李四兒扶正之后,就是老宅這邊的三太太。

  李四兒沒有姐姐妹妹,只有兩個堂妹。

  所謂,三太太娘家的大姨母和二姨母,也就是李四兒很久不來往的兩個堂妹了。

  岳興阿被佟國維掃地出門,并從族譜除名之后,原本被稱為柱二爺的玉柱,成了佟家三房的嫡長子,也就是柱大爺了。

  “哼,她們來做什么?叫她們給老娘滾出去。”李四兒一想起當年的心酸往事,心里就來氣,當場拍了桌子。

  “姐姐,我的好姐姐啊,我們兩個都是人家的妾室,也是沒辦法自主啊。”

  “好姐姐,我錯了,要打要罰,都隨您。只是今兒個大喜的日子,千萬別趕我們走…”

  李四兒本就是個潑辣貨,卻不成想,她的兩個堂妹,更是潑辣無比,居然當眾跪下了,一人一邊,各抱緊了李四兒的一邊腿。

  “好姐姐,您真生氣了,就抽我的耳刮子吧。”大堂妹拉住李四兒的手,就往她自己的臉上扇。

  “好姐姐,我一直記得,小時候,是您把我帶大的,幫我洗臉梳頭,端屎…端飯端菜…”這位二堂妹差點說漏了嘴,幸好收得及時,不然的話,真要挨大耳刮子了。

  老佟家的妯娌們,津津有味的在一旁看戲。

  她們原本以為,李四兒已經夠活寶了。沒想到,李四兒的兩個堂妹,更是活寶中的活寶。

  老八慶泰的夫人清琳,畢竟也是玉柱的母親之一,她看不過去了,就想幫著李四兒緩緩頰。

  誰曾想,老大葉克書和老二德克新的夫人,一左一右,硬是插科打諢的分散了清琳的注意力。

  看看吧,一到關鍵時刻,家族內部的不滿分子,就要跳出來搗亂。

  所以,還是唐太宗做的爽利,干脆把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兒子們,都殺個精光,免留后患。

  李四兒這邊正鬧著呢,玉柱的兩個堂姨父,就像是乖孫子似的站在他的跟前,連大氣都不敢多喘半口。

  玉柱的兩個堂姨父,一個是輔國將軍,一個是奉國將軍,都是宗室子弟。

  說起來也挺丟人的,玉柱的大姨母和二姨母,都是人家的妾室。

  所以,堂姨父二字,其實是不合禮法規矩的叫法。

  但是,英雄不問出身。

  這兩個家伙,如今都必須要看玉柱的眼色行事了。

  玉柱皺緊了眉頭,正想說話,抬眼間,卻看見了一個老熟人,笑嘻嘻的從外頭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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