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年之后,康熙便下了旨,廢除礽的太子之位,圈禁于咸安宮中。
這一次,康熙沒有做妖,只字未提新立太子之事。
老八他們惦記著新太子之位,個個都很安分。所以,康熙第二次廢除太子,這么大的事兒,竟然是波瀾不驚的辦成了。
玉柱奉旨,帶著侍衛們,把礽及其妻小,全都帶進了咸安宮里。
如果說,一廢太子之時,礽全無謀反之心,純粹是被康熙耍流氓,故意誣陷的罪名。
那么,二廢太子之前,礽確有反心,更在暗中采取了行動,努力抓取京城里的兵權。
不過,太子礽的二次被廢,對于玉柱而言,其實極為有利。
將來的那一夜,如果礽沒倒,那就真有大麻煩了。
老皇帝猝死,太子即位,名正言順。
到目前為止,老八還做著當上儲君的清秋大夢。
可是,玉柱比誰都清楚,從此后,康熙再也不可能立太子了!
咸安宮里,礽的所有妻妾和子女,幾乎都在,惟獨少了個弘晳。
弘晳,其實是礽的第二子。只因同胞哥哥夭折了,沒有活到序齒的歲數,他才變成了皇長孫。
當然了,玉柱比誰都清楚,由于康熙的格外寵愛,弘晳其實一直就住在乾清宮里。
作為御前大臣兼內務府總管,玉柱也和弘晳打過不少次的交道。
只不過,因為弘晳的身份格外之敏感,玉柱和他僅僅是點頭之交罷了。
與上次不同,這一次,毓慶宮里的物件,絕大部分都被封存了,而不許礽帶進咸安宮里。
康熙的意思,玉柱自然看得很很透,。
這一次,康熙廢了礽之后,這位前太子,就永無出咸安宮之日了。
老大只是個郡王而已,康熙可以允許他被圈禁于郡王府內。
礽就不同了,必須被關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老皇帝才有可能稍稍放心。
忙活了三天,玉柱事無巨細的向康熙稟報礽的事。
老皇帝大為滿意,隨即喚了張廷玉進來。
“玉柱聽旨。”張廷玉深深的看了眼玉柱,心里很想罵娘,卻無力吐槽。
張廷玉熬了多少年,才熬到了如今的從五品芝麻小官,人家玉柱短短的幾年間,已成封疆大吏。
“臣玉柱,恭聆圣諭。”玉柱知道,答桉即將揭曉了,趕緊跪下行了大禮。
“內閣奉上諭,著內閣學士玉柱,賞加兵部右侍郎、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提督軍務銜,授偏沅巡撫。特賜遏必隆刀,其通省武官,悉聽節制,欽此。”張廷玉抑揚頓挫的念完了旨意。
玉柱原本以為會去四川,卻沒料到,康熙竟然派了他去了偏沅省。
一時間,玉柱也不及多想,趕緊抬起雙手,接過了旨意。
“臣玉柱,領旨謝恩。”
偏沅省,即湖南省也。
康熙三年,湖廣省分為兩省,以洞庭湖為界。洞庭湖以北,為湖廣巡撫管轄,以南的則為偏沅巡撫的轄區。
比較有趣的是,湖廣右布政使,遷往長沙府后,改為了湖南布政使。
但是,全省官僚之首的巡撫,卻依舊稱為偏沅巡撫,而不是湖南巡撫。
等張廷玉走后,康熙把玉柱叫到了跟前,拉著他的手,語重心長的說:“現任偏沅巡撫潘宗洛無能透頂,導致永順、辰州、沅州、寶慶四府之地,竟成土匪遍地之勢,百萬黎庶困于水火之中…”
康熙早有準備,命魏珠攤開了偏沅的軍事輿圖,詳細的給玉柱介紹了匪患蔓延的情況。
君臣二人,足足談了五個時辰。末了,玉柱剛張嘴,想提要求了。
就見康熙擺了擺手,說:“只許你攜曹佳氏及二妾,通房侍婢不限。”
既然老皇帝已經把話說死了,玉柱也不敢得寸進尺的多提要求,只得點頭答應了。
直到凌晨時分,諾羅布進宮來交接后,玉柱才從宮里出來,乘官轎回府。
果然如玉柱所料,接任步軍統領的正是隆科多。
只是,玉柱身上的三個要職,隆科多只接手了掌握兵權的九門提督而已。
至于,內務府總管和御前大臣,則被他人所取代了。
因湘西的匪患,異常之猖獗,軍情可謂緊急。
由于物資準備充足的緣故,五日后,玉柱便帶著新軍,和康熙特旨配備的三十門子母炮甲,浩浩蕩蕩的向南邊進發了。
兵部規定,大軍出動之時,每日頂多只能走一程。
這個一程,指的是,上一地和下一地之間的距離。
換算下來,大約就是每天三十多里,頂多四十里地的樣子。
朝廷的軍法森嚴,規定了每天只能走一程。中途,只要聯系不上玉柱了,下一程的官員,就必須派出八百里加急,向朝廷示警。
這個時代,由于官道異常曲折的緣故,從京城到長沙府,大約三千五百多里地。
也就是說,帶著兵馬行軍的玉柱,最快也要走三個月,才能抵達長沙府城。
沒辦法,剛剛過了正月十五不久,大運河依舊處于封凍狀態,既無法運兵,亦無法運糧,只能靠車馬和雙腿行軍了。
出了直隸之后,玉柱就不再坐八抬大轎,而改為乘坐馬車。
按制,三品以上的京官出京,才有資格乘坐八抬大轎。
玉柱以從二品內閣學士的本官,出任偏沅巡撫,妥妥的紅頂子二品大員,理所當然的應坐八抬大轎。
因軍情緊急,沿途的迎來送往,玉柱大多婉言謝絕了。
只是,按照對等接待的官場潛規則,玉柱這個巡撫,親自帶兵過境,各省的巡撫都要出城相迎,并設宴款待他。
否則,便是嚴重失禮的行徑,為整個官場所不恥。
至于,各地的總督,因主要制軍的緣故。如果重視玉柱,總督可以親自出面款待他。當然了,如果看不起玉柱,也完全故意裝傻的不接待他。
巡撫,一般被尊稱為,撫臺、撫院或撫軍。
因玉柱的加銜之中,有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名目,亦可被稱為中丞,取古之御史中丞之美名也!
康熙朝的巡撫,一般情況下,漢臣幾乎不加提督軍務銜。一般的滿臣,也只加節制總鎮的權限。
總鎮,即總兵也。
眾所周知,大清在各省的綠營最高長官為提督,而不是總兵。
也就是說,通常情況下,各省的總兵,要受巡撫和綠營提督的雙重管轄,這就很容易互相扯皮了。
直到雍正登基后,巡撫的兼銜才有了標準的規范。
玉柱是老皇帝信得過的旗下大貴族,所以,他的兼銜,可謂是全套的豪華升級版,讓人異常之眼紅。
更可怕的是,玉柱拿著康熙親授的遏必隆刀。
大清朝,并無尚方寶劍的概念。
各省的巡撫,也都是利用王命旗牌來殺人。
但是,王命旗牌的缺點是,緊急情況下,只能殺中下級的文官和軍官。
而玉柱手里的遏必隆刀,就可以直接砍下一鎮之總兵的腦袋了!
玉柱帶兵南下的途中,直隸總督因為身份特殊的緣故,并沒有接待玉柱。
經過開封府的時候,河南巡撫倒是很熱情的款待了玉柱。
到了武昌府的時候,湖廣巡撫劉殿衡很敷衍的請玉柱吃了頓便飯,竟再沒露過面。
令人沒有想到的是,湖廣總督鄂海,卻十分熱情的接待了玉柱。
鄂海,姓溫都氏,鑲白旗滿洲,原為陜西巡撫,因籌備糧餉之功,被康熙擢為湖廣總督。
按照大清的規矩,總督主要管軍,巡撫主要撫民。
湖廣總督,正好也可以節制玉柱轄區內的所有綠營兵馬。
原本,玉柱還有些擔心,鄂海會在暗中掣肘。
只是,見面之后,鄂海卻說:“偏沅軍務,均由吾弟轄之,愚兄不為遙制也。”
玉柱那可是地道的明白人,聞弦歌而知雅意。
鄂海的意思,翻譯成大白話,也就是,貴省的軍務,由你玉巡撫全權負責。打勝了,都是你的功勞。
若是打輸了,也別攀扯我鄂某人。
只是,這種場面話,對于玉柱這種老油條來說,也就是姑妄聽之罷了。
因為,鄂海的老底子,玉柱一清二楚。
玉柱擔任步軍統領這么久的時間,絕不是吃干飯的。
溫都·鄂海,老八的門下也。
官場上的詭譎之處,就在于,表面上對你很親熱的官僚,很可能是隱藏在暗處,隨時準備對你捅刀子的敵人。
與此相反,表面上,不怎么搭理玉柱的湖廣巡撫劉殿衡,卻是老七的門下。
老七和玉柱的關系,雖然不像老五那么的親密。
但是,玉柱的心里也有一桿秤,真到了關鍵時刻,劉殿衡才是可以幫忙的強大助力。
話又說回來了,正因為打算暗中相助,劉殿衡才故意公開疏遠了玉柱,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老七這個人,天生殘疾,一腿長,一腿短,早早的就遠離了大位。
站在老七的立場上,只要他老實本分,不惹事端,無論哪個兄弟將來當了皇帝,都不至于對他太過于苛求。
這人吶,最怕的就是看不清楚自己的實力,找不準未來的大方向。
剛過了蒲圻縣,玉柱就接到了快馬來報,湖南布政使、湖南按察使及湖南綠營提督,率領文武諸官,已經等候在了省界處。
嗯,省界相迎,乃是下級官員們,對于玉柱的最高禮遇也!
由此可見,只要是當官的,人人都想做封疆大吏,也就絲毫也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