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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柳條邊

  金殿傳臚之前,新科進士們都需要去鴻臚寺,學習覲見皇帝的各項禮儀,為期三天。

  早晨,玉柱趕到鴻臚寺之后,塞楞額和阿克敦已經先到了,他們兩個正聚在一起閑聊。

  玉柱到了后,很自然的加入到了他們之中,立時就成了滿洲進士三人組。

  此次殿試,塞楞額和阿克敦,都發揮出了應有的水平,成果喜人。

  其中,塞楞額是二甲十五名進士出身,阿克敦是二甲三十八名進士出身,都考得很不錯。

  這么一來,以玉柱為首的滿洲三進士組合,竟然成了國朝開科取士以來的一大盛景。

  吳琠和李光地,皆是人精中的人精,他們故意取了滿洲三進士的組合,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文盛之祥瑞?

  嗨,這馬屁拍的無影無蹤,卻又令人欽佩之極!

  鴻臚寺的官員們,分組教導新科進士各種覲見的禮儀。

  其中,為了體現重視三鼎甲之意,前三名進士均歸鴻臚寺少卿親自教導。

  鴻臚寺漢員少卿,名叫劉昌云,此公甚為健談,且脾氣異常溫和,和玉柱他們相處的十分融洽。

  規矩,肯定是要好好的教,好好的學。只是,學習的間隙,劉昌云也不端架子,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畢竟,過幾日的金殿傳臚之后,新科三鼎甲馬上就要授官,這便是同朝為官了。

  就算是傻子都知道,本朝尤重三鼎甲。三鼎甲的升官速度,可謂是快得驚人,屬于名副其實的火箭官員。

  也許不出幾年,玉柱他們三個的官職,就要超過劉昌云了呢。

  第一天培訓禮儀的課程結束后,已近晚膳的時候兒,劉昌云已經和大家稱兄道弟了。

  “諸位,一起喝幾杯?”劉昌云笑瞇瞇的發出了邀請。

  不管怎么說,劉昌云目前都是大家的上官,他既然主動說了話,大家自然不可能傻到駁了他的面子。

  平白無故的得罪人,完全沒有那個必要嘛。不就是一起喝頓酒嘛,多大點事兒?

  于是,四個人約好了,一起去月香院喝酒。

  月香院,聽名字就知道,屬于那種風花雪月的場合。

  玉柱的本心,是不樂意去這種場所的。以他的家世,想要何等美人兒,不可得?

  只是,這人吶,最需要的是合群,而不是特立獨行的與眾不同。

  特立獨行,就意味著,必然會被同僚們暗中排擠,智者所不為也!

  朝廷屢屢下旨,禁止官員們去風花雪月的場所玩樂。

  只是,由于今上的格外寬仁,文恬武戲蔚然成風,勢頭不可制也,禁令也就完全成了一紙空文。

  如今的官場上,大家的大小聚會,若是不召姬陪酒,簡直就是十分跌面兒的行徑。

  玉柱正在馬車里換大衣服,家里二管事劉武,居然領著十二阿哥祹來了。

  老十二完全沒把禮儀規矩當一回事兒,徑直爬上了玉柱的馬車。

  幸好,玉柱已經換好了衣服,若是換到半截之時,那可就太尷尬了。

  “明兒個上書房放假,今兒個咱們玩它個通宵。”老十二沒個正形的斜歪在車廂里,一張嘴就賴上了玉柱。

  有了和老十二上兩次交往的經驗,玉柱比誰都明白,老十二這貨,就是個二皮臉。

  得,通宵就通宵吧。

  很顯然,老十二這個窮鬼,吃定了玉柱這個大戶。

  玉柱沖吳江呶了呶嘴唇,吳江馬上心領神會的悄悄騎馬,去找孫承運了。

  老十二耍無賴的時候,有孫承運在場幫襯著,玉柱就不至于說出得罪人的話。

  只是,老十二也是個精明過人的家伙,他故意笑瞇瞇的說:“把孫承運也叫來吧,酒足飯飽之后,正好湊一桌子馬吊。”

  玉柱聽老十二這么說,就知道,吳江騎馬走了的事兒,被他看破了行藏。

  原本,只是劉昌云邀三鼎甲一起吃花酒。結果,玉柱領著老十二和孫承運一起來了。

  玉柱本以為,劉昌云這個交游甚廣的鴻臚寺少卿,應該認識老十二。

  誰曾想,劉昌云這個漢少卿,由于分工不同,平日里只接觸漢臣,竟然沒有認出老十二和孫承運。

  榜眼謝盛,不僅是個四十多歲的油膩大叔,還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人。他來京師,就是為了趕考的,自然不可能認識老十二。

  探花錢明鼎,是湖廣江夏人,也不是京城的土著,哪有機會認識老十二呢?

  老十二見大家都沒認出他來,也樂得裝糊涂,故意化名陶林,混進了尋歡作樂的隊伍。

  孫承運和玉柱配合的老默契了,他也裝起了傻,干脆用了弟弟孫承思的名字。

  大家進了月香院后,明面上,劉昌云的官職最高,自然由他來安排今晚的節目了。

  月香院,屬于比較高檔的賣藝不賣身的玩樂場所。

  校書媽媽笑瞇瞇的進來,陪著笑臉的挨個見了禮后,望向劉昌云,蹲身諂笑道:“劉老爺,還是老規矩?”

  劉昌云看了眼玉柱,見玉柱正和老十二竊竊私語,便笑道:“吹拉彈唱的新校書,都安排上吧。”

  這劉昌云一張嘴,就是內行話。

  吹拉彈唱的新校書,也就是以前從未陪過劉昌云的校書。

  類似月香院這種場所,為了持續招攬生意,校書媽媽必然會不定期的更換一輪校書姑娘。

  畢竟,客人每次來,都面對著老面孔,豈有不膩味之理?

  校書媽媽,這是雅稱。

  出了四九城,校書媽媽的稱呼,可謂是多種多樣了。

  在杭州,她們被稱為吃腿兒飯的媽媽。到了蘇州,她們又成了清吟小班的媽媽。

  至于,低檔的這類場所之中,叫法更多花樣翻新了。諸如,窯姐兒媽媽,私窠子媽媽,數都數不清了。

  很快,就來了十幾個漂亮姑娘,她們懷里要么抱著琴,要么拿著笛子,要么握著簫。

  自然,抱箏的漂亮姑娘,也是必不可少的。

  校書媽媽站在姑娘們的最前頭,哈著腰,笑道:“不瞞劉老爺和各位爺,這十幾個姑娘,擅長一起獻藝,不如就叫她們聯手彈奏一回?”

  玉柱不禁微微一笑,有競爭,必有提高,這不就是十幾樂坊的雛形么?

  實際上,唐朝宋朝明朝的教坊司里,類似的組合型演出,可謂是比比皆是。

  只是,大清朝之后,除了宮廷演出之外,權貴們的私下玩樂,大多以獨奏為主,而不是合奏。

  見劉昌云點了頭,校書媽媽簡單的交代了姑娘們要聽話,便知趣兒的退出了雅間。

  合奏開始后,就連玉柱這個沒啥藝術細胞的家伙,都覺得演奏得很不錯。

  還真別說,只要舍得花錢,此間的服務就是到位。

  十幾位校書姑娘合奏的同時,事先點好的美味佳肴,流水介的端了上來。

  老十二啥沒吃過?但是,他看著面前的那盤熊掌,依然驚艷了。

  “我說玉二爺啊,連熊掌都有,可見有錢可使鬼磨,此言不虛也。”老十二故意調侃玉柱。

  玉柱微微一笑,別看老十二是皇子阿哥,在宮里能夠吃上熊掌的機會,也是有限的。

  說白了,宮里的御宴雖然必上熊掌,但是,冷熊掌有啥吃頭?咬都咬不動,只能干看著罷了。

  滿洲上流社會的宴席,只要上了熊掌,就是頂流的豪華盛宴了。

  但是,哪怕是老佟家這種頂級門第,一年也難有幾次熊掌宴。

  道理其實很簡單。皇家雖然沒有明令禁止民間吃熊掌,卻壟斷了熊掌出關的道路。

  說白了,熊掌被運出柳條邊門的時候,就被八旗兵給攔截沒收了。

  沒有道理可講,就是徑直沒收了,還要抓人,打板子,甚至是砍腦袋。

  此地居然出現了熊掌,可見,必定是從關外走野路子運過來的私貨。

  如今的關外,可不是張大帥掌權時的東三省。

  清太宗皇太極,為了保護關外的龍興之地,防止漢人偷著挖寶采參,特意下旨修了老柳條邊。

  老柳條邊,東至鴨綠江口,西至山海關。

  沿線上土壘起三尺寬三尺高的土堤,土堤上每隔三尺呈狗咬紋狀栽植一棵柳樹,柳樹與柳樹之間用繩子連結,被稱之為插柳結繩。

  在土堤外側,順柳條邊平行延伸挖有上寬八尺,下寬五尺,深九尺的壕溝,有水源的地方壕溝內放水。

  大清入關后,為了向世人宣示皇權皇威,柳條邊又向北延長了600多華里,這新增的600多華里柳條邊,被稱之為新邊。

  由于有柳條邊墻阻隔,車馬和行人出行,不論繞行多遠,都必須從各邊門出入,接受守門八旗兵的嚴格盤查。

  鍬、鎬、纖、鋸、箭、刀、槍等器物一律不準帶入邊內,木材、沙金、草藥、熊掌和人參也一律不準帶出邊外。

  整個柳條邊,最重要的一個邊門,叫作英額門。

  英額峪是從盛京沿渾河進入長白山區的唯一通道,也是從柴河溝和清河溝進入龍興之地的古道,因此此地被設立了英額門。

  老十二湊到玉柱的耳旁,小聲說:“沾了你的光,爺居然吃上了熱氣騰騰的熊掌了。”

  “我們三鼎甲一起出資請的客,可不得撿貴的上么?”玉柱微微一笑,和老十二說了咬耳朵的話。

  老十二笑瞇瞇的說:“你小子有的是錢花,汗阿瑪曾經親口說過,你阿瑪沒少撈。”

  玉柱淺淺的一笑,在這康熙朝,隆科多啥時候不貪了,這九門提督也就做不下去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個君主一個招。

  到了雍正朝,誰敢亂伸手撈黑錢,擎等著抄家賣妻女吧!

(ps:柳條邊和熊掌的老典,講得很細膩了,也該賞幾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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