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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重色輕友的老十六

  老十八逛累了,玉柱知道他愛熱鬧,就領著他進了一家戲園子。

  玉柱幾乎沒啥藝術細胞,也是隨便找的戲園子。

  一直守在門口的伙計,一看這么大群人的架式,就知道,必是京城里的貴人。

  車船店腳牙的從業人員,個個都是人精子,窮鬼還是富商,或是貴人,只要過了他們的眼,身份的準確率高達八成以上,少有走眼的時候。

  “幾位爺,里邊請,樓上的雅席有座兒。”伙計哈著腰,把玉柱他們幾個,迎進了二樓的雅間。

  玉柱進門一看,說是雅席,其實是個敞口的亭臺間。

  桌子的對面,是一排回廊,回廊的欄桿下,設了一長溜的座兒。

  戲園子的東家得了信兒,擔心出岔子,便親自出馬,伺候著得罪不起的貴人們。

  皇家規矩森嚴,長幼有序。

  到了外頭的正式場合,老十六居中而坐,老十七在他的左側,老十八居右,玉柱的位置緊挨著老十八。

  戲園子的東家來了之后,玉柱才知道,此間居然是一座專門唱揚州清曲的園子。

  揚州清曲,玉柱聽說過,卻從未見識過,倒也有幾分好奇心。

  誰曾想,等戲子們登場了之后,玉柱這才發覺,好家伙,竟然一下子進來了八個人。

  這八個人之中,四男四女,手里各捧著不同的樂器。

  玉柱粗略一看,有笛,有簫,有琵琶,有四胡,有二胡。不僅如此,還有一種玉柱不認識的琴,以及碟子和酒杯等物。

  事后,玉柱問那東家,才知道,這種琴,叫作打琴。

  見禮之后,戲子們都坐到了回廊下,男女分坐于回廊拐角處的兩旁。

  戲園子的東家,拿來厚厚的一本曲目,遞到了玉柱的跟前。

  這就很有些眼力界了。

  要知道,玉柱的身份不夠資格居中,這東家卻找到了他的頭上,可想而知的精明厲害。

  玉柱自然不可能就這么點了戲目,那就太不懂事了。

  客套了一番,等阿哥們先后表明了態度,由他來安排后,玉柱這才打開曲目本,隨便點了幾首曲子。

  揚州清曲,曲目十分豐富,有400余個,分單曲曲目和套曲。

  單曲多為寫景、抒情、詠物、相思之類,如《風花雪月》、《四季相思》、《清和天氣》、《煙花自嘆》、《竹木相爭》等。

  套曲多取材于民間傳說、歷史故事,如《三國》、《水滸》、《西廂記》、《白蛇傳》、《珍珠塔》等。

  開戲之后,玉柱聽了半晌,覺得和蘇州評彈,頗有相通之處。

  在京劇尚未誕生的如今,全國性的劇種,也就是昆曲了。

  只是,玉柱對昆曲沒啥感覺。眼前多人組合的揚州清曲,倒是頗有些女子十二樂坊的那個味兒。

  雅間大約有五十平的樣子,已經算是很大了。

  但是,三個阿哥在場,哈哈珠子、嬤嬤、姑姑和宮女們,有資格進來的,就足足超過了十余人。

  這么多人擠在一間屋子里,就顯得比較擁擠了。

  老十七一邊磕瓜子,一邊品茶,聽得津津有味兒。

  怎么說呢,老十七其實挺可憐的。他的生母陳佳氏,只是個未受封的庶妃罷了,出身異常之低微。

  老十七的郭羅瑪法,陳希閡,至今還只是個普通的二等蝦罷了,連帶刀的資格都沒有。

  同樣是二等侍衛,玉柱這種帶刀的,還成天在皇帝跟前晃悠的二等蝦,屬于是典型的紅蝦了。

  而陳希閡那種年紀已大,沒啥前途可言的二等蝦,就是正經的黑蝦了。

  當然了,這人吶,就怕比較。

  老十六也受寵過一段時間,當時風光之極。只是,老十八出生后,他的待遇就差多了而已。

  話說,老十六的生母王佳氏,雖然也是個庶妃而已。

  但是,老十八的盛寵,冠絕整個大清。連帶著他的生母王佳氏,哪怕接近四旬了,也一直不斷的被皇帝翻牌子。

  王佳氏,屬于典型的母以子貴。她的親兒子老十六的小日子,也過得比老十七舒服多了。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老十六的郭羅瑪法王國正,至今也就是個正五品的奉天府治中罷了。

  這個底子太薄了,壓根沒辦法參與奪取大位。

  要知道,在如今的朝堂之上,整體的權力格局是康熙臨朝秉政,滿洲旗下大貴族們各掌實權。

  這就非常類似于曹魏和兩晉的門閥政治了。

  到了乾隆時期,才徹底的把滿洲權貴們壓制了下去,變成了皇帝獨大的政治格局。

  十三歲的老十六,根本就沒心思聽曲子,他一直目不轉睛的瞄著那位身穿粉衣,正在彈琵琶的妙齡女子。

  說實話,嘗過女人的滋味,和沒有沾過女人的身子,絕對是兩種心態。

  一旁的玉柱,也看出了老十六的心思。但是,他并沒有插手的打算。

  只要,老十六不是當著玉柱的面強搶民女,管他做甚?

  康熙又沒有把老十六交給玉柱照顧。也就是說,老十六私下里干的事,和玉柱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本朝的皇子阿哥們,就少有不做惡的。

  就算是被電視劇里吹捧為英主的鐵腕老四,他缺錢花的時候,照樣要侵奪民產。

  一曲終了,老十六率先叫了好,并每人賞了二兩銀子。

  二兩銀子,足夠一個普通的揚州五口草民之家,一個月的嚼裹了。

  玉柱也已經看出來了,老十六顯然是對那個女戲子,志在必得了。

  大清的市井之中,把社會各階層按貴賤高低分為九個層次,后來隨著社會分工的繁復,又衍生出上九流、中九流、下九流的說法。

  毋庸置疑,女戲子不管怎么算,都屬于下九流中的賤業。

  俗話說,表子無情,戲子無義。實際上,這就把戲子和表子并列了。

  雖然屬于是社會上的偏見,但是,八成以上還是準確的。

  其中的道理,并不復雜。

  戲子們要扮演各種角色,一般人很難分辨出,她喜歡你是真的,還是為了錢的偽裝。

  至于表子就更不用說了,她們做的是皮肉生意,生張熟李的瞟客們,可不得拿假話騙住了?

  老十八從小長于宮里,他哪知道,世間的險惡?

  “大柱子,我十六哥賞的銀子,可不老少啊?”老十八把嘴湊到玉柱的耳邊,小聲問他。

  玉柱笑了笑,說:“十六爺看上了那個穿粉衣的女戲子。”

  老十八也不懂看上了有啥好處,他瞅了幾眼那個粉衣的女戲子,好奇的又問:“我身邊的宮女們,怎么都不如她白凈?”

  玉柱不由啞然一笑,內務府上三旗的包衣女子,都必須參加小選。

  宮里的美人兒,尤其是良妃衛氏,10分的話,至少可以是9.8分以上。

  實際上,宮里的女子,長相不好的,占了主流。

  這也難怪,康熙和乾隆,南下的時候,都喜歡帶回江南的美人兒。

  老十六也是頗有些手段的,他找來戲園子的東家,一番威逼利誘,又答應了二百兩銀子的好處之后,便得逞了。

  這就和這年頭的戲園子里的戲子身份,大有關系了。

  和后世不同,這個時代的女戲子,大多是東家趁著饑荒年,買來的漂亮小姑娘。

  這些小姑娘,從小就在園子里,跟著女師傅們學戲。

  不過,戲園子也是不養閑人的。

  有學戲天分,且容貌俊俏的女戲子,東家也舍得砸大錢,捧她成名。然后,她們要么自己掏大錢贖身,要么被東家賣給達官貴人們去玩弄。

  沒有學戲天分,也長得很漂亮的,那就不好意思了,會被東家徑直賣入姬院,從此墮入風塵。

  老十六得了中意的美貌戲子,晚上就要梳籠,自然要擺酒慶賀了。他索性就花了十兩銀子,在戲園子置辦了一桌子上等席面。

  既然在揚州了,肯定就是吃的淮揚菜了。

  淮揚菜十分講究刀工,刀功比較精細,尤以瓜雕享譽四方。菜品形態精致,原料多以水產為主,注重鮮活,口味平和,清鮮而略帶甜味。

  玉柱當過駐京辦的主任,他自然很熟悉淮揚菜了。

  因為,改開之后的國宴,都是以淮揚菜為主。

  究其原因,一是因其精美與精細,包括刀功、火候、搭配、造型等等,無一不體現功夫;二是食材樸實,取之容易。不像粵系代表菜等采用生猛海鮮,甚至是國際性保護動物,比如魚翅等現已被禁用的食品;三是味道偏淡或甜,不像川菜等味重,可能會有賓客不適。

  當然了,在普通民眾之間,清淡且很費功夫的淮揚菜,反而不如普遍重口味的川菜和湘菜,那么的流行了。

  用罷酒宴后,老十六就有些坐不住了,時常走神。

  玉柱明明都看見了,卻故作不知的樣子。

  老十六想玩女戲子,那是他自己的事,玉柱沒有多管閑事旳興趣。

  結果,才過了一刻鐘,老十六借口更衣,就一去不返了。

  老十七不好說啥,老十八就有些童言無忌了。

  “唉,十六哥更衣花了一個多時辰,也太長了點吧?”老十八有些坐不住了,就當著玉柱的面,抱怨開了。

  老十七畢竟有十一歲了,皇家的孩子都早熟,他不由微微一笑,調侃道:“十六哥做的這個事啊,怎么有點重色輕友的味道呢?”話不說絕,留有余地。

  玉柱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老十七,心說,母族不強,倒是逼迫著老十七,學會了圓潤的說話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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