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阿哥呢,這都虛歲二十了,還僅僅是個空頭阿哥罷了。
老十四雖然也是空頭阿哥。但是,宮里有德妃撐腰,宮外有烏雅家的暗中輸血,有八阿哥龐大的羽翼護著他。
咳,老十四的小日子,過得別提多滋潤了。
別的且不提了,今兒個是拖爾弼的六十大壽。
正院正房內的擺設,卻可以用“寒酸”二字來概括了。
老十二祹母族的窘迫之狀,可謂是一覽無遺。
所謂旁觀者清,孫承運大致猜得到十二阿哥的小心思,祹需要羽翼,選中了玉柱!
嘿嘿,孫承運當初燒了個冷灶,最早投資在了玉柱的身上。
唉呀呀,得的便宜,可真的是海了去了。
孫承運的男爵府外頭,總有巡捕營的官差把守著。有官差的長期坐鎮,附帶著整個胡同里的治安狀況,也都跟著有了徹底的好轉。
只是,老十二想收攬玉柱的這種小家子氣十足的小手段,是不是有點太瞧不起人了?
“我也知道今兒個做的這事,有點忒不地道了。確實是我想岔了,請受我一拜。”祹當著孫承運的面,竟然扎千給玉柱賠罪。
玉柱雖然沒有練武的天賦,畢竟也跟著拜興練習了好幾年的騎射功夫,他眼疾腿快的及時避開了。
“滋。”孫承運不由倒吸了口涼氣,好厲害的祹啊,禮賢下士的態度,端正得不能再端正了。
玉柱當然知道,祹竭力想藏著的,卻已經從側面暴露無遺的野心。
難怪,山陵崩的那一夜,祹掌管的正白旗下滿洲、蒙古和漢軍的兵馬,出現了大規模的異動。
也難怪,四阿哥剛剛上臺,趕了老十四去守陵之后,立馬就收拾了祹。
至此,玉柱恍然大悟!
孫承運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哪一位皇子阿哥,會因為做了虧心事,會親自向一名稟生請罪?
八賢王?他再賢,也不可能這么的誠懇。
玉柱那可是官場上的老油條了,他看人的原則,萬變不離其宗,也就一條:不看口號,就看行動!
嘴巴上說得漂亮,一到關鍵時刻,為了自保,就變成了丟車保帥的你頂上,我去叫人。
這種人,玉柱實在是見得太多了!
不過,玉柱倒是徹底的想明白了。老十二在騾馬市里偶然遇見他之后,馬上就能設計出如此巧妙的圈套來,這是何等的精明強干?
“十二爺,學生最愛吃王致和的臭豆腐了,那豆腐聞著臭,吃著也臭,但是,就是香。”
既然被祹給算計了,玉柱也不想太過于裝傻。他故意拐著彎抹了角的透露了一點意思,騎驢看唱本,大家走著瞧吧。
孫承運暗暗點頭已,這才哪到哪呀,還早著呢。
以玉柱的底蘊和實力,他多的是選擇的余地,不是非選祹不可的。
而祹就不同了,母族不旺是他的致命傷,導致他即使掌握了正白旗下的兵馬,最終還是沒能成事。
“好,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的。”
嚯,祹這一番話,將野心暴露得差不多了!
孫承運暗暗叫苦不迭,將來若是談攏了,成了政治盟友,一切都好說。
若是談崩了的話,豈不成了死敵?
祹,老十二啊,你大爺滴,真夠陰損的啊?
玉柱的心態異常之平和,絲毫也不為祹的陰損所動。
蘇麻喇姑那種超級老狐貍,親手培養出來的皇子阿哥,怎么可能是個簡單貨色呢?
世界是公平的,種瓜可能顆粒無收。但是,躺平了就完全沒有收獲西瓜的機會。
人生在世,向來都是選擇大于才華。
孫承運燒了冷灶,徹底的選了玉柱,玉柱就想方設法的照應著老孫,絕不會讓他吃大虧。
老十三,主動替老四背了黑鍋,頂了大罪,這可是冒了極大的風險。
誰曾想,城頭變幻大王旗之后,老十三便由不值一提的跟班小阿哥,變成了重權在握的常務副皇帝。
有些話被說得半透了之后,室內的氣氛,就和此前迥然不同了。
沒外人的時候,祹索性就喚起了小柱子,可把玉柱惡心壞了。
你全家都是小柱子!
爺們兒都在正房里,刀光劍影,爾虞我詐。
大姑娘和小媳婦們,都躲在西廂房內,不敢露面。
所謂禮教大防,其實也是看家庭條件的。
真正的窮鬼之家,絕無可能讓媳婦兒閑在家里,養尊處優的不露面。
窮人家的媳婦兒,既織布,又養雞,要替人縫縫補補,漿洗衣物,甚至是下地干重體力的農活,怎么可能不拋頭露面呢?
所謂倉稟實,知禮儀,基礎是錢糧充沛,有條件嬌養女人和女兒。
玉柱正飲茶的時候,桑秦帶著他的媳婦兒和獨女、二妹和妹婿、三妹,一起進了屋子。
孫承運一看這架式,好家伙,這不是最頂級的通家之好嘛?
官員之家的女人,一旦在陌生男子跟前露了面,就說明,主人家已經拿你當最好的朋友了。
因為啥呢?
在禮教嚴苛到極致的大清朝,權貴們家里的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屬私產。后院的女人,別說和陌生男人隨便開玩笑了,想見上一面,都比登天還難。
藏著的珍寶,都拿出來給你見了,那就當你是妥妥的自己人了!
互相見禮之后,意思到了位,女人們都退下了,桑秦的二妹婿順勢留下了。
桑秦的二妹婿,出身于旗下的小戶人家,名叫科達,現為理藩院的八品筆帖式。
筆帖式,屬于旗人專用做官途徑中的一種。筆帖式廣泛存在于各個部院衙門之中,承擔著最基礎的文字記錄、傳遞和整理工作,包括把滿文翻譯成漢文。
一般來說,下五旗的滿臣,其子弟們大多都要走考取筆帖式的途徑,以直接進入官場。
至于,上三旗的滿洲重臣,或是上三旗的皇帝心腹包衣。他們的子弟,大多會以藍翎侍衛或是三等侍衛的形式,直接進入宮里的侍衛處當差。
藍翎侍衛,正六品,上三旗中每旗三十人,共九十人,出缺方能遞補。
如果,玉柱不是正經科舉入仕的讀書種子。在正常情況下,他至少可以三等侍衛的身份,直接入侍衛處當差。
只是,三等侍衛的前途,遠沒有滿洲進士,那么的光明罷了。
因為,旗人很少有會讀書的,滿洲進士就顯得格外的金貴了。
韃清二百多年的歷史里,只要是中了進士的滿洲旗人,個個官運亨通,最次都是個巡撫。
侍衛處的頂頭上司,便是領侍衛內大臣,上三旗各兩名,共六名。
玉柱的祖父,佟國維,就是鑲黃旗的領侍衛內大臣之一。
三等侍衛,俗稱三等蝦,正五品武官。其資深者,一般都會賞穿黃馬褂。
當值的時候,三等侍衛配備制式的腰刀,負責警戒宮里殿門以外的地界。說白了,就是個站崗的儀仗兵而已。
玉柱的恩師湯炳,奮斗了大半輩子,才是個五品的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人家玉柱,剛起步,就是五品的三等侍衛了。
公平么?
肯定不公平!
然而,在這個公開拼爹的時代,誰叫玉柱的姑母、親爺爺和親爹,都很厲害呢?
拖爾弼是個結巴,桑秦也不怎么擅長交際,誰料,這位科達老兄,卻是個自來熟式的話嘮。
礙于科達是嫡親的二姨父,老十二也不好意思說重話去制止他。
整好,孫承運也是個話嘮,他和科達幾乎把話都說光了。
玉柱和祹兩人,不由相視一笑,各自舉起手里的茶盞,以茶代酒式的致意。
“科二爺,你們理藩院可是個熱鬧地界啊?”孫承運故意往科達的衙門里引,這是他掌握各個衙門動態的重要手段。
老電影《茶館》里,旗下大爺們,除了提籠架鳥的無所事事之外,就喜歡泡在茶館里。
互相吹牛打屁之中,彼此之間就完成了信息的交流,這便是底層旗民獲取信息的重要手段之一。
“可不是嘛,我們衙里的滿侍郎托里呈,剛納了一房美妾。結果,您猜怎么著,嘿嘿,托里呈家的當家正房太太不樂意了,居然趁老托沒在家里的時候兒,把那美妾給賣了。”科達繪聲繪色的說,“老托氣死了,轉手就把正房太太的奶嬤嬤,也就是賣妾的主要幫兇,給攆出了府門。”
“后來的幾日,老托楞是沒敢上衙門里來。等他再露面的時候兒,哎呀呀,臉上掛著幾道抓撓過的血印子,嗨,那真叫一個丟人吶。”
今天是拖爾弼大喜的日子,再大的事,也不作興訓斥人,免得壞了良好的喜慶氣氛。
祹也聽樂了,便笑著補充說:“老托被正房太太抓傷了的事兒,連汗阿瑪都知道了。那日,托里呈進宮覲見汗阿瑪,上奏和俄羅斯在黑龍江交涉的情況,差點就被當場摘了頂戴。”
盡管祹講得十分婉轉,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凡是被皇上痛斥過的官員,都必須自己主動摘了頭上的頂戴,跪下請罪。
玉柱笑瞇瞇的望著科達,如此喜慶的大日子,還真就需要這種能夠活躍氣氛的能耐人兒。
若是大家都不說話,屋里一團死氣沉沉,那就很鬧心了。
祹幾次暗示玉柱,咱們另辟他室,好好兒的聊一聊吧,都被玉柱裝沒看見的躲閃了過去。
現在有啥可聊的?
如今的祹,一無錢,二無黨羽,三無好名聲,四無厲害的母族撐腰,聊什么都是白搭。
再厲害的英雄,離開了羽翼的支持,也是脫毛的鳳凰,還不如草雞呢。
玉柱是個超級務實的家伙,他一貫信奉,與其坐而論道的空談,不如下海撒網的實干。
再說的透徹一點,其實是祹需要玉柱的鼎力支持,才有可能獲得隆科多的支持,而不是相反。
問題是,玉柱憑什么信了你祹呢?就憑空口白牙的嘴么?就憑你有奪取大位的野心?
別扯犢子了,還是來點實際的東西吧。
在玉柱的眼里,祹只有拿到了一定程度的兵權,或是朝堂上的實權位置,才有資格和他談合作的事體。
祹只要無法證明他自己的實力,以及是真的宅心仁厚,玉柱永遠都會裝傻充愣的躲閃過去。
因為,想奪取大位的皇子,稍微有個不慎,就會和老大禔、老二礽一樣,被永遠的圈禁了。
室內的氣氛正好之時,忽然門下來報,五阿哥貝勒祺,親自來賀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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