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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維民所止

  湯炳和何子昌的老師,眉縣李柏,是玉柱的師祖。

  李柏和李因篤相交莫逆,且早年一起跟著一位鄉儒學習過幾年,這就算是玉柱的師叔祖了。

  “不敢當。咱們還是各交各的吧。”李因篤并不想和玉柱有啥瓜葛,斷然拒絕了玉柱的攀扯。

  玉柱比誰都清楚,就算是他再有才華,儒學功力再深,也不可能被漢人士林所接受。

  儒門,培養的大多是既當且立的偽君子,少有例外。

  這些偽君子,中了舉人或進士之后,一邊享受著大清朝給的豐厚紅利,卻又扎堆的瞧不起在遼東就從了龍的漢軍旗人。

  很早的時候,玉柱就明白了一個硬道理,刀把子里得天下!

  在清初時期,尤其是順康雍乾這四朝,不管擁立誰來當皇帝,都是滿洲大貴族們的家務事,漢臣們統統都是靠邊站的看客。

  歷史上的隆科多,當了十幾年的九門提督,手握京城內外的三萬多兵馬,他才是雍正順利篡位的決定性力量。

  嘿嘿,玉柱不是旁人,正是隆科多最偏疼的親兒子,你說巧不巧?妙不妙?

  朝里的漢臣們,普遍瞧不起佟家人,玉柱還真的是沒所謂的。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互相不侵犯利益,也就是了!

  玉柱是來求學的,又不是來攀親的。李因篤既然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也懶得熱臉去湊冷屁股,愛咋咋的吧。

  李因篤叫來書院的張管事,仔細的叮囑了一番之后,便命他領著玉柱去見授課的先生。

  趁旁人不注意的時候,吳江暗中塞了一張十兩銀票給張管事。

  這一下子,張管事對玉柱的態度,變得格外的親熱了。

  據張管事私下的透露,主要授課的先生,姓秦,名本初,不僅曾是江南鄉試的解元公,還是康熙二十九年殿試的探花,實力異常之強橫。

  玉柱心里便有了底,何子昌把他打發來九華書院,并不是要坑他,而是給了很大的進步機會。

  秦本初見了玉柱后,也沒說啥,直接寫了三道八股文的題目,讓玉柱在三個時辰內完成。

  玉柱見了秦本初的作派,不由暗覺好笑,從湯炳開始,到秦本初這里,好象文人們都喜歡出題為難人?

  因材施教,乃是常理。玉柱稟過秦本初后,就坐到了屋里角落的一張書桌前。

  桌上,文房四寶俱全,玉柱坐定之后,仔細的審了題。嗯,都是以前做過的卷子,沒啥可擔心的。

  學霸們,只要掌握了正確的方法論,再養成了刻苦學習的好習慣,必將迸發出驚人的戰斗力。

  玉柱不是肚里空空的草包,而是滿腹經綸,且狀態上佳的考試機器。

  三道題,玉柱只花了一個半時辰,便全部做完。其實,他本可以一個時辰便交卷的,為了突出態度的認真,特意用了殿試必備的館閣體。

  秦本初看了玉柱的卷子后,沒說半句廢話,直接吩咐張管事,領著玉柱去甲班報到。

  方才,張管事說過,書院里是分班學習的。其中,水平最高的甲班學子,都是老師眼里的進士種子。

  書院建在半山腰處。除了孔圣的牌位之外,甲班位于整座書院的次高處。單是爬的石階,就足有三百多級。

  玉柱趕到甲班門外時,有位先生正在里邊解釋經義。

  冒失的打斷先生講課,是極其不禮貌的行徑,智者所不為也。

  玉柱悄悄的打了個手勢,把小廝吳江和吳盛,打發到了遠處站著。他自己則放慢了呼吸的頻率,悄然站到門外,側耳傾聽里邊先生的講解。

  張管事見玉柱如此的知趣兒,絲毫也沒有豪門子弟的驕嬌二氣,不由更覺親近了。

  誰料,先生的課時太長了,玉柱這一站,便是一個半時辰。

  玉柱知道,身體是做官的本錢,他一直持續的打熬著筋骨。騎馬射箭,玉柱雖遠不如拜興,卻也比絕大多數的旗人大爺們,強太多了。

  張管事站得腿酸,不斷的變換著左右腳,時不時的小聲嘆息一番。

  玉柱卻像沒事人一般,腰桿始終挺得筆直,仿佛危崖之上的青松一般。

  好不容易等甲班下了學,已經站得腰酸背疼的張管事,趕緊把玉柱領到了先生的面前,滿面堆笑的介紹說:“查先生,這位是京里來的玉二爺,秦先生已經收他入了甲班。”

  查先生大約四十多歲的年紀,他仔細的打量了一番玉柱,盯著玉柱腰間的小香囊上,忽然問他:“漢軍旗下?”

  在四九城里,旗人的腰帶上,一般都愛掛著小香囊。而漢人的士子們,則多喜歡綴著玉佩。

  玉柱趕緊拱手作揖,恭敬的答道:“回查先生,學生祖上本是遼東漢人。蒙皇上天恩,抬入了滿洲鑲黃旗。”

  ‘哦,老夫知道了,你必是佟家人,可對?”查先生笑瞇瞇的望著玉柱。

  玉柱心想,佟半朝的威名,還真不是吹出來的,就連九華書院的先生都知道了。

  “查先生所言甚是,家祖佟國維,家父隆科多。”玉柱擔心惹來文人們的反感,故意沒有報出祖父和親爹的官爵。

  沒成想,查先生居然笑道:“那么,江寧左翼副都統慶泰,應是令叔父嘍?”

  “先生所料不差。家叔如今是署理江寧將軍。”玉柱心里暗暗嘆息不已,這位查先生太厲害了,對他的家底,簡直是了如指掌。

  查先生捋須一笑,說:“既然秦先生收下了你,就說明你的水平,已經足夠入甲班了。我這里的考試,也就免了。喏,那里,以后就是你的位置了。”

  玉柱順著查先生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好家伙,居然是第三排正中的空位置。

  眾所周知,先生們喜歡坐而論道。第一排和第二排的學子,經常飽接先生的口水,第三排才是真正的好位置。

  這就屬于是典型的特殊關照了!

  伸手不打送禮人,玉柱初來乍到,也不好說啥,只得拱手謝了師恩。

  “書院里,只對家境一般的學子提供食宿,你…”查先生故意停頓了下,玉柱何等機靈,他馬上說,“不瞞查師,學生已經賃好了住處,食宿皆妥。”

  “哦,那就好,那就好。”查先生笑著做了自我介紹,“鄙姓查,名嗣庭,字潤木,號橫浦,你可喚我橫浦先生。”

  “學生拜見橫浦先生。”玉柱面上很恭敬,心里卻在想四個字,維民所止。

  歷史上的查嗣庭,就因為主持江西鄉試時,出了維民所止的考題,成了雍正朝瓜蔓抄之下的冤魂。

  查嗣庭不僅慘死于牢里,還被戮尸斬首,慘不忍睹。

  著名大俠金庸,本名查良鏞,他就是海寧查家的一脈。

  查嗣庭對玉柱格外的親熱,玉柱也投桃報李,好話說了一籮筐,將這位橫浦先生捧得老高。

  一時間,師徒二人,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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