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中,氣氛凝重。
南宮火月一襲火紅衣裙,正坐在椅子上與南國郡王說著話。
其他人,皆是站在一旁,不敢吭聲。
更令他們忐忑的是,這位微服私訪的女皇陛下,此時正在說著國家大事。
“推恩令實在惡毒,朕已經下令全部廢除了。當初提出推恩令的那幾名官員,朕已經把他們貶職了…”
“王叔不用多慮,如有其他叔叔伯伯相詢,王叔盡管實話實說。朕對他們絕無惡意,更不會用這種卑鄙的方法搶奪他們的國土…”
“泰王與其他人叛亂,與他們無關。只要他們在各自的封國安守本分,等朕平定叛亂后,絕不會追究…”
“如果有人愿意幫朕平叛,自然更好。到時候泰王與那七名亂賊的國土,朕絕不會吝嗇…”
“還有,王叔盡管告訴他們,從今日起,泰王和那七名亂賊的國土,他們可以隨便去拿。誰能拿下,就是誰的…”
南宮玉風拱手道:“陛下放心,臣已經把這些消息傳出去了。據臣所知,晉王和齊王已經準備率兵攻打泰王的封國了,陳王和景王,也開始招募士兵,準備堵住那七名亂賊的后路…陛下的分地分妻分兒計謀,據說在全國都造成了轟動,估計不出幾日,等泰王和那七名叛賊的士兵聽到了這個消息后,會大量潰逃…”
這時,王妃白若水也忍不住開口道:“陛下,這個計謀當真是釜底抽薪,令人拍桉叫絕。等那些士兵聽到這個消息后,估計再無戀戰之心。不知道這等奇謀,是何人所想出?”
南宮火月澹澹一笑,并未回答。
南宮玉風轉移了話題,拱手道:“陛下,大家都在擔憂,您只派了一萬多將士去救援火月國,只怕是羊入虎口,一去不復還。”
南宮火月端起了茶杯,冷笑道:“到底是誰羊,誰是狼,過幾日便知道了。”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月舞在門口稟報道:“陛下,洛公子他們來了。”
南宮火月的目光,看向門口。
洛青舟扶著秦二小姐,進了大廳,其他人都跟在后面。
南宮火月的目光,先是落在了他們兩人的身上,隨即,又落在了最后面那道身影的身上,嘴角微微動了一下。
“拜見陛下!”
眾人低頭躬身參拜。
南宮火月又盯著那道身影看了一眼,澹澹地道:“各位平身。今日朕是微服而來,特地前來祝賀秦家喬遷之喜的,大家不用太過拘謹。”
隨即又看向眼前一襲儒袍俊美儒雅的少年,笑道:“先生與秦二小姐可真是恩愛啊,走到哪里,都要親自扶著。”
洛青舟恭敬道:“二小姐身子弱,青舟自然要照顧好她。”
南宮火月微微瞇了瞇眸子,目光突然看向了他們的身后,滿臉驚訝道:“這位是…秦大小姐嗎?那日在宮中,秦大小姐戴著面紗,朕沒有看到真容,沒想到,竟如此漂亮。”
宋如月連忙笑道:“陛下莫怪,我家蒹葭從小就不愛說話,今日突然見到陛下出現,估計是被嚇到了,所以才沒敢與陛下說話的。”
南宮火月笑道:“無妨。對了秦夫人,秦大小姐如此漂亮動人,可已許配人家了?”
宋如月臉色頓時一僵:“這…”
南宮火月滿臉笑容道:“若是沒有,朕這里倒是有一門好親事,秦大人和秦夫人或許可以考慮一下,保證不會委屈了秦大小姐。”
宋如月剛要說話,秦文政突然開口道:“陛下厚愛,臣感激不盡。只是臣這閨女,以前經歷了一些事情,所以暫時還不想出嫁,臣也不想讓她嫁出去。臣這秦家雖然破落,但也養得起她。”
南宮火月澹澹一笑,道:“秦大人,女子終究是要嫁人的,秦大人也不能養她一輩子吧?秦大人放心,秦大小姐這般漂亮,朕一定會幫她找個好人家的。”
秦文政微微皺了皺眉頭,正不知該如何推辭時,身后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陛下,如今大炎內憂外患,叛賊聲勢浩蕩,火月國危在旦夕,陛下又剛登基不久,正是操心天下大事的時候,何必為了秦家這點小事而費心?”
眾人聞言,皆轉頭看去。
秦大小姐也抬起了目光。
洛青舟拱手道:“陛下該操心的是如何平定叛亂,如何驅逐妖族,如何穩定邊境,然后,如何休養生息,讓大炎百姓都過上好日子。大臣們,將士們,百姓們,都擁戴陛下,都對陛下抱著極大的期望,希望陛下心在天下,不忘初衷。”
這一番話,擲地有聲。
大廳中,突然都寂靜下來。
南宮火月聽完,只是澹澹一笑,道:“先生言重了。這幾日朕不眠不休,都在操心天下大事。今日難得有一時空閑,來秦府歇息一會兒,聊聊其他閑事,放松一下心情。況且,朕為秦家大小姐的婚事操心,還不是因為先生?”
隨即她以開玩笑的語氣道:“秦家大小姐這般漂亮,我怕先生整日待在府中,魂不守舍,心不在焉,沒法好好讀書,也沒法為朕謀劃天下大事。所以,朕這才著急把秦大小姐嫁出去。”
她挑了挑眉,又道:“怎么,先生看起來很不愿意?莫非先生真有其他想法?若是有,盡管與朕說,朕給你做主便是。”
宋如月的眉尖跳動了幾下,目光緊緊地盯著某人。
洛青舟恭敬道:“陛下,青舟并無其他想法。青舟只是覺得…”
南宮火月盯著他道:“覺得什么?”
洛青舟低頭拱手道:“青舟只是覺得,陛下不該強人所難。我家岳父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大小姐曾經出了一些事情,暫時不愿意嫁人,陛下又何必以皇帝身份,苦苦相逼?陛下也是女子,當初太后逼迫您嫁人的時候,您是什么心情?”
此話一出,眾人臉色皆變!
就連南國郡王和王妃,都嚇的心頭一顫,臉色發白地看著他。
這少年,好大的膽子!
宋如月直接嚇的面如土色,身子一軟,跪在了地上,慌忙驚恐地顫聲道:“陛…陛下恕罪…青舟他…他今日生病了,腦子有些不清醒,所以…所以才以下犯上…”
秦文政也嚇的臉色發白,跪在了地上。
秦家眾人,包括門外那些丫鬟們,也都心驚膽戰,跪在了地上。
走廊上,只有百靈和夏嬋還站在那里。
百靈小聲滴咕道:“嬋嬋,姑爺好大啊…”
一旁的月舞,忍不住扭頭看了她一眼。
百靈連忙又滴咕著接了一句:“膽子,膽子好大…”
大廳里,秦二小姐也低著頭,跪了下來。
只有洛青舟和秦大小姐依舊站在那里。
南國郡王府一家人,也都低著頭,心頭驚懼,不敢說話。
這幾日京都和皇城里發生的一幕幕流血畫面,歷歷在目,大臣們,功勛世家,甚至皇室成員,皆是一言不對,便是人頭落地,甚至滿門抄斬…
這少年,這是要害死秦家啊!
即便他再受寵,也不該在這么多人的面前,以下犯上,對陛下說出這種話吧?
誰都知道,陛下與太后…
誰知這時,這少年竟然再次開口道:“陛下,這個時代,男尊女卑,大多數的家庭,女子從一出生開始,就沒有任何家庭地位,甚至沒有任何人身自由。長大后,也不能與自己喜歡的人成親,只能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難道就不是人了?陛下身為女兒身,體會最深,即便您再優秀,再努力,結果呢?最后還不是變成了之前那副狼狽的模樣?連終身大事都要被人逼迫,連…”
“住嘴!”
南宮火月突然一揮袖袍,桌上的茶杯“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她身上的紅裙,突然獵獵作響,滿臉怒氣地瞪著他道:
“洛青舟!你是想滿門抄斬嗎?”
秦家眾人頓時嚇的臉色煞白,顫抖不已。
南國郡王一家人,也都嚇的身子一顫,跪了下來。
這少年,是真的活膩了啊!
誰知那道不怕死的聲音竟然再次響起:“陛下,青舟還未說完!陛下如今以女兒之身登上皇位,就該以己之力,為天下的女兒做主,讓她們站起來。即便不能讓她們比男兒尊貴,與男兒平等,也該為她們廢除一些違背人性殘忍丑陋的禮法和規矩…這才是陛下應該做的事情!”
說完,他便單膝跪地,低頭道:“草民說完了,陛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是這番話,與秦家無關,希望陛下不要遷怒他人。”
大廳中,一片死寂。
秦家眾人跪在地上,已經嚇的腦中一片空白,口不能言。
只有秦大小姐,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目光怔怔地看著那道背影,眸中仿佛有漣漪蕩起。
“膽大包天!自以為是!目無君主!囂張至極!”
被氣的臉色鐵青的大炎女皇,恨恨地罵了幾句,隨即勐然起身,袖袍一拂,快步離開,怒道:“你給朕等著!朕要把你滿門抄斬!一個不留!”
說完,出了大廳,怒氣沖沖地向著大門外走去。
走廊上的月舞,立刻跟了上去。
秦家眾人頓時臉色煞白。
宋如月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轉過身哭著道:“青舟啊,你…你…你怎么能…”
她突然一僵,看向了大門口。
剛剛才怒氣沖沖走出大門的女皇陛下,竟突然又去而復還,快步走了回來,咬著牙道:“朕是來吃飯的,不是來受氣的!氣也受了,飯還沒有吃,朕顏面何存?”
隨即怒道:“秦夫人,上菜!要好酒!”
宋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