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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無量量劫至今,未有大世如今日(上)

  “你…”

  陡見得柴房之內的來人,大司命眉頭微皺,旋即微笑拱手:

  “道友,又見面了。”

  “你似乎很驚訝?”

  楊獄冷眼掃過,法眼之下,可見那腐朽軀體之內,熟悉的氣機。

  卻正是那位大司命。

  “確實很驚訝。”

  微微一驚后,大司命面上已恢復了平靜:

  “道友的境界不下于貧道當年,可能夠避開此劫,也屬實出乎意料…”

  “依你所料,楊某此刻應是個死人,是也不是?”

  楊獄深深的看著這尊數劫之內唯一的一尊大司命。

  司命之主,于諸般位階道主之內也是極為特殊的存在,因為命之道太過特殊與奇異。

  相傳,執此道者,可在某種程度上看到萬類,乃至于天地的命運軌跡。

  “事無絕對,貧道所見,道友確實有遭逢厄難之相,卻也有遇難成祥之運…”

  大司命勉強回了一句,見這位似乎還想說什么,苦笑道:

  “道友該不會想讓貧道餓死在此吧?這具殘軀,可是已凍餓而死了半日之久…”

  “倒是楊某疏忽了。”

  楊獄抬手自虛空一抓,取出一盤做工精致的糕點,遞給大司命,后者接過,也不在意形象,狼吞虎咽,一掃而空。

  又大口喝了一壺烈酒,方才長出一口氣,蒼白的臉上有了血色:

  “多謝道友…”

  “一盤糕點,卻也談不上。”

  楊獄微一擺手,已有混沌氣流交織籠罩了兩人,隔絕了內外。

  “道友這是?”

  大司命心中微動,不等對面詢問,已是開口:

  “貧道有言在先,道友但有所問,知無不言,除卻那位…”

  “除此之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話間,大司命拱手。

  “除此之外,楊某似乎也無什么好問的了…”

  他的反應楊獄并不意外,類似的回答他聽過不知多少次,卻也懶得多說,只是抬手按下:

  “既如此,楊某便送你一程…”

  “且慢!”

  大司命眼皮狂跳,他不信眼前之人會一言不合對自己出手,可感受著那刺骨的寒意,卻仍是不敢賭,只是苦笑連連:

  “道友,你我無冤無仇,何必為難于我?”

  楊獄不語,只是淡淡的看著他,后者面色微白,卻終是忍不住:

  “也罷,也罷。道友若有疑問,不妨問來,貧道拼著這條老命,也回答了你!”

  大司命捏著鼻子認了,可任誰也能察覺到他言語間的不忿與苦澀。

  “楊某也不為難你,此來只有三問,你答得其一,就可自去。”

  楊獄說著,不等他反應,就提出了第一問:

  “一命二運三香火,命道之重貫穿了諸劫,司命之主可窺天地萬類之命,

  你所見,我命如何?”

  問命…

  聽得此問,大司命心中方才一緩:

  “貧道此番重生,已失諸般道與神通,但此問,倒可試上一試,昔年,貧道察覺到死劫將至時,曾起念窺命,倒曾見道友…”

  說話間,大司命神色突然僵住,眼底閃過不可思議的驚駭之光芒:

  “怎么可能?!”

  “嗯?!”

  其人色變的同時,楊獄也似有所覺般垂下眸光。

  “這,這…”

  大司命身軀一震,老邁的身軀險些跌倒在地,臉色更是徹底沒了血色:

  “有人,有人抹去了我的記憶,是祂…祂抹去了我的記憶!”

  大司命心中陡升驚悸,對于他這般執命之主來說,他的記憶中蘊含了太多的隱秘。

  此刻察覺到自身記憶有缺,瞬間失態。

  “被抹去了記憶嗎?”

  楊獄眸光微凝,卻也不糾結于此,直接問第二問:

  “帝因…罷了,你大抵也不知。如此,第三問,十劫…”

  “道友,此問,可緩我幾年嗎?”

  大司命心神搖曳,兀自沉浸在自身記憶被篡改的驚悸之中,這讓他升起了無數驚疑。

  甚至有些懷疑自己。

  ‘我真的是借勢來此十劫的嗎?亦或者,眼前真是十劫嗎?!’

  大司命驚懼到無以復加。

  楊獄彈出一縷氣機為其穩定心神,未說什么,已消失在此間柴房。

  只留下大司命在柴房中風中凌亂,久久無言。

  直至片刻之后,方才被一聲重重的踹門聲驚醒。

  冷風伴隨著雪花灌入柴房:

  “老東西,天亮都不起,想睡到日上三竿不成?趕緊給我滾出來!”

  大司命轉過身來,死死的看了一眼那刁奴一眼,緩緩走出門來:

  “出來了,然后呢?”

  呼呼!

  云天之間,風聲呼嘯。

  楊獄立于云天之巔,由山海遠眺寰宇諸界,他的目力似無極限,道之所至,無所不見。

  六司于諸劫素來有修行終極之稱,成道主對于尋常神通主而言,已經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天地。

  “道…”

  楊獄心之所想,目光無有不至。

  眸光流轉間,山海全境、星海宇宙、玄黃、龍泉…乃至于有諸般大陣庇護的乾剛界,皆可入眼。

  只是,目力無有極限,心力卻有極限,縱然是九劫諸般成道主,乃至于超邁六司之上的無上存在們。

  可洞觀天地,卻不可能事無巨細。

  一如楊獄此時,目之所及,無有不至,心海之中卻也無法同時映徹出寰宇諸界。

  “欲觀諸天如掌紋,只怕,唯有大道。”

  楊獄心中自語。

  這一剎那,他的目光掃過一處處有著流星光雨降臨的世界,隱隱間,可以察覺到天地的變化。

  這變化于外似頗為細微,常人不可見,可內里,卻是無比之劇烈,甚至可以說,沸騰。

  萬般氣機,萬種大道,皆在虛無之下,劇烈的震蕩著。

  “將諸劫天驕盡引入十劫,以此引得萬道動蕩,大道不寧,劫氣攀升…”

  楊獄若有所思。

  他能感受到天地的劇烈變化,但卻根本來不及去阻止,亦或者說,當時空長河決堤,諸般道影沒入十劫的那一刻,就無人能阻止帝因的儀式了。

  數日之間,他輾轉諸界,見了一尊尊歷劫重生的天驕人杰,但他很清楚,這些個一時一世乃至于一劫的天驕早已身隕。

  所謂重生,是依道韻而生,欲誅之身容易,誅其神亦不難,可要覆其道…

  “覆其道,則其身不存,否則,縱然殺之,不久后仍會在某一處重生…”

  楊獄垂眸,俯瞰著云海之下,那一間大府邸中辛苦勞作的大司命。

  他不認為那是真正的大司命,于他而言,稱其為命道的漣漪更為準確。

  驅逐其身神不難,可要驅逐命道,卻又不是他所可以辦到的了。

  這也是為何那尊大赤天尊望之嘆息,不曾出手阻攔的原因。

  “最后的機會嗎?”

  楊獄抬頭仰望穹天。

  隱隱間,他似乎可以察覺到無窮深遠之處的交鋒碰撞,似乎有兩尊不可名狀的存在,彼此交織,難以分割。

  ‘合大道…’

  收斂心神,楊獄緩緩闔眸,心海之中,混沌天一片氤氳。

  萬物交融為混沌,萬類不存為混沌。

  于他而言,三清之合,四御之御,五老之極,他皆可行之,且遠比尋常道主更為順暢。

  在楊獄的感應之中,混沌天中光影交織,隱可見一口八卦爐燃起微火,

  隱可見三寶之光熠熠生輝,更似有禪音與劍鳴交織流轉,更有巨獸于下,承載天闕。

  混沌天,有包容萬有之能,大赤天的加持,自被其拓印、容納在內。

  這是那逝去的九劫三清遺留之道韻…

  “我的道…”

  這一剎,楊獄的心思飄忽到極為深遠的地方,無數雜念縈繞在心頭。

  最終,化為唯一的念頭:

  “且養混沌天!”

  染血的巨艦橫空,洞入虛無,蕩起重重漣漪,微光下,隱可見戰艦上的猙獰傷痕。

  戰艦之上,以黑白子為首的一眾乾剛界修行者皆神色發白,甚至有跌坐在地,癱軟到站不起身者。

  但此時,卻無人顧及到他,所有人都在瘋狂催動戰艦,時而回望天海界。

  “這便是天庭的威嚴嗎?!”

  黑白子憑欄而望,后背似已被浸濕。

  他極目而望,似可見天海。

  只見得云天之上,一顆顆染血的頭顱飛起,鮮艷的血液飛濺,碎掉的兵器在空中劃過,

  數之不盡的神將天兵組成似能遮天蔽日的大陣,喊殺聲震天。

  云天之下,大地染血,一處處山岳崩碎,江河都被殘尸截斷。

  這是一方堪稱可怖的戰場!

  太乙救苦天尊坐鎮大羅天中,頒下諸般軍令,諸部大軍齊齊長嘯,音波似能震蕩天闕。

  不計其數的修行者被誅殺在天地之間,不止是趁機動亂的諸般妖魔,更包括了來自于他界的諸般修士。

  滾滾煞氣如海,彌漫天海。

  大羅天中,一尊尊冷酷的神將自天際俯沖而來,殺伐之氣震動長空,交織成一片可怖的畫卷。

  天庭的軍威之盛,縱然是一尊尊大神通者都為之駭然,無可抵擋。

  某一剎,有神音響徹。

  無垠大地之中,有業火沖天而起,其間,有白骨沐浴業火而生,縱目望天,發出猶如長吟。

  白骨菩薩,橫空出世!

  “林門主都隕落在山海界了!他已修成元神,兼修七元位階,為何連那白骨一擊都接不住?!”

  “白骨菩薩!傳說之中的佛魔之首,祂竟然都出世了…”

  “山海徹底淪為了戰場,已不是我等可以涉足…”

  “十劫不過初開,就已至如斯!我等還有生路可走嗎…”

  可怖的大戰淹沒了天海。

  如黑白子等僥幸逃生之輩,根本連觀戰都不敢,無比狼狽的奔行于虛海之中,再不敢回返半步。

  “林門主,隕落了…”

  乾剛巨艦上一片愁云慘淡,不乏心生絕望者。

  天海的動亂爆發于瞬息之間,根本沒有任何人反應過來,面對天庭的絞殺,乾剛諸修第一時間就接引了高手降臨。

  然而…

  “為什么師尊會隕落?!那楊獄成道之前,卻已可橫掃無垠,為什么…”

  一乾云門的修士絕望大叫。

  黑白子突然出手,將這修士鎮翻在地,繼而冷眼掃過一眾乾剛修士:

  “此行之敗,非戰之罪,乾云門主身隕白骨菩薩之手,我等該當銘記于心,然而,卻不可被壞了心境…”

  微微一頓,又道:

  “魁首,乃乾剛之魁首,非我龍門一家之魁首,再有誰人言語有所不敬,休怪貧道手下無情!”

  震懾了一眾修士,黑白子拂袖而去,驅戰艦跳躍于虛無之間,同時也在聯系自家門主。

  “門主…”

  一面等人高的青銅古鏡前,黑白子躬身匯報,而銅鏡那頭,龍門門主神色沉凝:

  “林門主的修持不在我之下,竟擋不住那白骨菩薩一擊嗎?祂,可也未有成道…”

  自家門主的自語,黑白子自不會回應,只是躬身等著問詢。

  “山海已是是非之地,姑且棄之!”

  片刻后,龍門門主沉聲道:

  “速通知各路同道,未離天海者速離,已離山海者,速回乾剛…”

  “至于你…”

  黑白子抬頭,銅鏡那頭,龍門門主沉聲道:

  “且去山海,將我等的拜帖,親自交給咱們那位‘魁首’…”

  “是!”

  聽得黑白子應下,龍門門主抬手收了青銅鏡,再轉身,他所在這處幽靜殿堂內,赫然坐著除卻乾云門主之外的,乾剛仙門掌教。

  “乾門主到底是年歲太淺,自以為能比肩魁首,有此一敗,也是應有之意!”

  一面色黝黑,頭上無發的老者站起身來,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龍門門主:

  “魁首乃我十劫,不,諸界僅見之無上人杰!值此天地動蕩之時,正該引領乾剛…”

  “哼!”

  一須發皆白的老道冷笑起身:

  “乾剛乃我等之乾剛,那楊獄縱是天下絕頂,又與我等何干?

  若其人強橫便拜其為魁首,那我等就該拜入那位無上大天尊的門下!”

  “域門主此言差矣…”

  一人開口,大殿內頓時喧囂起來。

  龍門門主只是冷眼看著,直至一眾人火氣漸起,方才不緩不慢的開口道:

  “數日前,魁首傳訊,言其欲在法則海中鑄一島嶼,居其上,開山立道…”

  “諸位,去是不去?”

  大家晚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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