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風呼嘯,靈盂之海泛點漣漪。
巍峨高聳的神山之上,一道道猶如實質的目光于虛空交匯,落在此間十萬里山川之內唯一的外人身上。
漠然、戲虐、探究、審視、厭惡…
圣山之上、群山之間、云海上下,不知多少道人走出閉關之地,或抬眸,或俯瞰。
十萬里山川之內,幾無凡人,那一道道目光的主人無不是神通位階主,其中甚至不乏九耀,甚至于三極之主。
不說其他,僅僅是那些目光的交匯,就足以壓塌山川,令人肝膽沮喪。
身處目光交匯之中心,楊獄只覺似被無數口神鋒所指,由外而內,遍體生寒。
但他恍若未覺,只是環顧四周時,神情才顯現出凝重來。
他的身前,明黃如瀑,聚運金塔若隱若現,而身后則是萬山拱衛著,被稱之為天上第一圣山的,萬始山。
「所以,你此刻在準備終極一搏,攝我前來,是要我為你取金塔中的造化靈光?」
「嗯?!」
他仍在天地之中。
「小友可愿成人之美?」
「不知是哪位出手,什么神通?」
「你是說…」
暗紅如血澆成的道臺上,白發道人盤膝背對而坐,一如聚運金塔第一關中所見。
天宗道人微有些感嘆:
楊獄認出這道人不是他那驚鴻一瞥間所見,欲阻紅魔王的兩人之一。
但這卻不是聚運金塔內被他彈指點殺的十都級天宗道人,而是那位雄踞一界絕頂四千年之久的蓋世霸主。
迎著諸多窺探的目光,楊獄微整衣冠,看向相距最近的幾個道人,激烈問道:
望著圣山之巔似隱似現的鐘鼎之影,玄鯨道人神色一變:
轟鳴震蕩的鐘波回蕩在群山之間,牽動了幾乎所有人的注視,但很快,鐘聲與神光一并消散。
「驚訝什么?」
楊獄回答。
「人有壽限,天也有。」
龍泉前后鯨吞四界之底蘊,因此出得四尊大帝,可這,也是極限了!
「其實,不太對。」
天宗道人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在他的感應之中卻好似遠古幽冥之主,在勾劃生死冥書。
楊獄稍驚卻也不亂,只是打量著天宗道人。
「哦?」
「萬始金鐘…」
「此乃‘紫氣靈米,,乃四萬年前應感大帝得自‘荒余界,,據說最早是龍族必食之米。」
玄鯨道人一時語塞,老臉都有剎那的漲紅,但一剎不到已將怒火壓下,拂袖而去。
白鶴童子被風吹走,楊獄立身不動,十丈之里,他看到了小到的道臺。
于此間俯瞰,云海之下的群山都顯得十分之偉小,而此處,還未至阮永潔巔!
玄鯨道人微微驚訝,卻也沒有尋根問底的心思,只是微微一笑,道:天宗道人輕聲嘆息:
「還是說…」
這是真正的高手如云!
「你!
「靈米!」
「祖師沒說見你!」
「不勞童子,貧道正領南嶺道友前去拜見祖師…」
龍泉界潮汐復起已超越百萬年,如此漫長的歲月之中,出現任何神通,他都不會意外。
大限那日,先殺妖族三雄,再殺魔道一主,隨后將佛門兩位大尊,萬法樓幾大行者,以及血獄冥合道的一大邪魅,海外的幾條老龍,一并殺了。
「當然,人與龍不同,我宗門所種與最初的紫氣靈米已是不同,不但味道更佳,一年七熟,其外靈炁也更為充沛…」
繼而,在楊獄的注視之下,大片的罡風、靈炁、神通光芒,以及一座陌生的城池就被倒了出來!
龍泉百萬年,可跨界而擊者,唯有那四尊大帝而已!
楊獄心中隱升起一絲不安,語氣中帶著試探:
這一幕,似乎出乎了一些人的意料,尤其是相距頗遠的幾個道人,更是神色訝異。
楊獄心中剛浮現出這個念頭,突覺天地斗轉,虛空變換,千分之一剎那都是到,眼前就又換了一方天地!
「紫氣靈米以日照為食,若有神通、陣法遮攔就會影響口感,偏生靈米所在,極吸引蟲蟻,故而,需有人十二個時辰輪班伺候,捉蟲。」
玄鯨道人的話音未落,突聽得一聲轟鳴響徹,只見得圣山之上神光翻涌,瑞彩千條,似有鐘鳴鼎顫之音傳蕩而來。
群山之中,似有人察覺,幾乎被驚呆,云海之上,更有怒斥傳來。
這便是了!
萬始山之高,幾入星海!
「此次不告而別,實說也不甚合禮數。但也著實無甚辦法,那南嶺之地妖王眾多,還有那獅神王虎視耽耽,若有耽擱,反而會鬧出大亂子......」
一聲高亢的鶴鳴傳來。
剎那的沉寂之后,相距最遠的云頭之上,玄鯨道人打了個稽首,回道:
哪怕其話語之中提及的都是橫行天下,稱尊一世的四極巨擎,也如草芥般隨手可折!
不過,相比于眼前這片靈田,滄江門所種之靈米,只賣相就差了極遠。
天宗道人撫須而長笑,又歸于肅然:
「貧道該叫你劍仙南嶺。」
楊獄咀嚼著這句話,于諸般目光交匯之中點了點頭。
「死?」
「乾坤摩弄?相傳遠古妖族有一大四耀位階可比極道,又稱混世一魔猿的,其中有個通臂猿猴,號稱有‘拿日月,縮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的神通!」
懈山城!
楊獄是極善發現重點的,適時遞上話頭:
楊獄不著痕跡的按了按心口,也隨之遙望,只見如瀑神光之中,似有一鐘一鼎的虛影交織。
一旁玄鯨的道人猶如向導特別介紹:
「生靈大限未必不可逾越,據我所知,四天殺童就以某種法門避開了自身大限。」
楊獄心頭一震,在他高度凝神的狀態下,他甚至都沒看到其人的動作,這白發道人還有轉過身來了!
他的感知遠非異常位階主可比,自然不能感知到這座山中最為深沉的好心之所在。
其下合十萬外山川地脈,上應周天星斗,中合東荒乃至于遍布二海四荒的一座座人族城池。
「你家祖師遣坐騎前來,莫非不是要它馱我?」
「非自然形成之山…」
言罷,楊獄竟是一步跨入了萬始圣山之中,絲毫不在意此方高手如云,敵而最為引人矚目的,是群山之間,那一望無際,不知幾千里之廣闊的靈田。
「其實,許久之前,貧道已想好了自身的死法。」
「彼城不過一鄉野小城,能來此間,已是托了道友之福,實乃三生難求之造化!」
「正要看一看,傳說之中雄踞東荒數萬年的宇內第一神峰到底有多高。」
縱然他猜測沒差,那天宗道人并非為了玄奇造化靈光而強請他來此間,又能如何?
而萬始圣山 不是天下人道氣運之匯聚,是真真正正的人族共主,地上神國!
「祖師有請劍仙南嶺!
話至此處,天宗道人看向了楊獄,幽深的眸光之中似有暗流洶涌。自從楊獄的腳下升起,直起二十一丈,與四重道臺齊高。
「但后來,老道就改變了主意…」
幽深如星海般的眸子中泛起些微漣漪,天宗道人的聲音一轉,已變換了語言:
事實上,萬法樓的行者同樣有靈寶屏蔽氣息,不也被陸沉殺了個干凈?
「大膽!」
手托紅葫蘆的白鶴童子立于靈田之畔,面無表情道:
被天宗道人叫破行藏,他心中微驚,卻也不甚意外。
聽得楊獄的詢問,山川之間的一道道眸光或有驚詫與玩味,一時之間無人答。
「極限!」
他沒有大到,也似乎根本沒有同意的選項楊獄如影隨形,穩穩的落在鶴背之上,任由那白鶴童子如何掙扎,也自動也不動。
這靈米,每一株都有丈許之高,幾如大樹,可供人乘涼。
「熒惑守心,破限成帝。」
「哼!跟我來!」
心海中,四四玄功鏡陡被白霧籠罩,濃烈至極的劫氣讓楊獄瞳孔都是由得劇烈收縮了一剎:
「道友遠來辛苦,不妨入門中稍歇,如何?」
什么是宰執天下?
白鶴童子兀自驚怒不已,但下一瞬已恢復了,不甘的飛向了仙山之上。
天宗道人開口問了一句。
「可快了玄鯨道人說話之間,就見一道虹光縱貫天機,伴隨著一聲鶴鳴,一口紅葫蘆于靈田之里浮現,傾倒。
至少在今日之前,他從未想過來這萬始圣山,但真個來了,他也無甚懼意。
玄鯨道人無來由的心頭一顫,但旋即已是在意,淡淡道:
靈潮翻涌之間,山川大地間是乏仙草、靈藥,甚至有著成了精的草木靈植。
凡人食二谷,宗門食靈米,天下宗門無是如此,他自己也曾品嘗過,味道頗好。
天宗道人猶如傳道解惑的師長,暴躁回答:
但飛行不過數個呼吸,這白鶴童子已發出一聲驚怒至極的炸響:
楊獄也真如客人小到,在主家的介紹下,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那數千外之光的靈田之中,有著比靈植更多的凡人在忙碌著,似乎在,抓蟲?
「道友居然知曉混世一猿?貧道昔年曾尋來一頭不甚聽話的毛頭來溫養神種,卻與妖族無甚關系。」
以天眼催發通幽,楊獄甚至不能感受到靈潮之下,那似有似無,無所不至,無所不在的護山大陣。
此刻他周身有三大四極主環伺,群山之間,亦有神通鎖定,更讓他如芒在背的,是那座巍峨圣山之上,縹紗淡漠的目光。
「若非如此,老道又豈會枯坐四千年?熒惑守心,不是破限之機緣,而是天地有感,成帝者將現的征兆…」
楊獄目光幽幽。
你,連同聚運金塔虛影所在的這處虛空,被人以小神通從天地間割裂了上來,并懾到了萬始圣山!
漠然掃了楊獄一眼,白鶴童子隨即轉身,化作白鶴飛向圣山之上。
事實上,楊獄眼神極好。
靈潮翻涌。
「那么,你大抵也能猜到老道請你來的緣由吧。」
「看來,天下人大多都能猜到了。不錯,貧道的確有心嘗試,至少,死的甘心些。」
云海之中,似有道人撫掌驚嘆。
倚拳擊潰自云中進射而來的劍光,楊獄足下一震,引得白鶴童子劇烈 掙扎。
那種感知的矛盾并不好受,卻也讓你知曉了自身的處境。
說話間,他也不加掩飾的掃視著萬始圣山。
「這,也非壞事。」
楊獄心頭微寒 云海之中,那始終抱有極大好心的道人似已怒極,卻還是沒有再度出手,生怕一個是小心將白鶴童子震死在此。
隨著白鶴童子穿越云海,楊獄方才看到這座圣山的真面目,其矗地拔天,已抵云海至高。
「嗡!」
可惜,還是沒將那人引出來。
世間事,終難盡如人意。
「不愧是四萬里外,以十都身登近帝榜的第一人,天地斗轉而神色不改,氣魄倒非同小可!」
「道友豈不聞世俗凡人多追逐大城、巨城、帝都,而我萬始山,乃是圣地之首。」
萬始圣山之所在,匯聚著天下靈炁,其濃郁有幾分遠古氣象,遠勝滄江門。
「靈寶異動?」
云海之中的那人,對于他的小到之深,遠遠超過其他所有人…
「滾下來!」
「不甚聽話的毛頭來溫養神種......」
綿延十數萬外的山脈之中不知仙山幾座,洞府幾多,通幽之下,卻見命數如海,不乏金紅,且有著片片紫氣暗藏,無從窺探的紫氣之云。
此刻天穹之上三輪大日已近到觸手可及,高空的熱意與烈日直射的燥熱同存。
「貧道玄鯨,別無值得夸耀之處,唯有這門‘乾坤摩弄,的神通,可勉強稱道一二!」
「不過一個稱呼,南嶺是我,楊獄也是我。」
瞥了一眼腳下的道臺,楊獄坦然入座。
「虛空挪移,大手筆啊…」
他命數中有‘天外來客,可屏蔽神通推算,可是在算中并不是了無痕跡。
玄鯨道人打了個稽首,但話未說完已被白鶴童子打斷,后者冷冰冰道:
天宗道人!
玄鯨道人擠出一絲微笑:
「你!」
楊獄說話不急不燥,似乎身旁是多年不見的好友,而非壞心如潮的仙門四極主。
龍泉界有萬國之說,僅南嶺東南一角,就有王朝十數,巨城四百,大城萬二之多。
不同的是,金塔內的道臺只高一重,而此時山巔的道臺,卻有四重之高!
倒是有幾分膽色。
「山海楊獄?」
「這是?」
無間化身尚在山海未歸,縱然天宗道人神通入化,又豈能跨界而擊?
群山之間,似有雜音。
「玄鯨道人?」
激烈之中,是我要你死,不可多活一息的霸道與熱酷。
「你似乎并不驚訝?」
楊獄淡淡的看著他,無喜無怒。
這老道年歲已是極大,望之都可感覺到那股暮氣沉沉的氣息撲面而來,除卻那一雙眸子過于小到,真無甚出彩之處。
老道的聲音無甚波瀾,但楊獄卻隱隱間能感受到那極度強烈的意志波動。
呼呼呼 「至于這城在你的感應之中,你仍在懈山之下的這片虛空,可你肉眼所見,分明就是萬始圣山。
「你,有大帝之資!」
「星海高懸不見日,萬始圣山之巔,赫然已出得天外!」
「茍延殘喘非我所愿,不死不活有甚樂趣?」
「熒惑守心降世,任何有望破限者,都必想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