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傳說,楊獄自無任何懈怠,跨步的同時,他的心神皆寂,已是將眼前之人當做了畢生所遇的最強敵手。
跨步,
起手,
拳出四象!
霎時間,氣流翻涌,千頃煙塵盡被推動,如山橫移,如日巡天。
楊獄自未用任何神通,擎天撼地也被他一息壓下,可縱然如此,他的體魄、力量,也已到了一個令十都主都為之驚駭的地步。
楊獄起手之剎那,呂生本也不以為意,他自問單純技擊之道,世上少有人能企及。
然而,眼前之人一步跨出,他的眼皮已不可抑的狂抖起來,面皮也被勁風吹得如紙張般劇烈震顫。
「你」
最為簡短的一個音節都未吐露,狂暴到極點的氣浪,已將之撞成童粉。
并以山岳橫壓之狂暴大勢,隆隆壓下。
轟隆隆!
地動山搖,煙塵四起。
呂生只覺眼前金光陡至,長劍瞬間脫手,并連同自身一起,離地騰空,直跌出十數丈之遠!
碎石飛濺,呂生重重落地,他雙足似犁一般,死死推動地面,卻仍是被生生橫推到了街道的盡頭。
一時之間,只見煙塵不見人,整條街道,頓成廢墟。
大意了!,
生生將逆血咽了下去,呂生的臉色瞬間漲紅,好似被炙烤的大蝦,整個人躬在地上,半晌才掙扎著站起。
看著彌散的煙塵,無論是龍王廟內的老爺子,還是黃龍僧,全都呆若木雞。
「這…」
何止他們兩人,楊獄也險些愣住,但旋即反應過來,遠古之前,沒有武道。
呂生在與許升陽交談之中引以為傲的技擊之法,其實,仍還局限于凡人之流…
而他,卻修持了數十年,幾將武道推動了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強度。
若是不敵,那反而對不住自己這么多年的辛苦修持…
不過…
說不用法力神通,就真一點不用啊 看著漸散的煙塵,楊獄心中也不禁升起了佩服。
這是真頭鐵,也不怕被一拳打死…
「咳咳」
濃烈的硝煙從鼻孔噴出,一身白衣都被染成灰色,呂生踉蹌站起,聲音都沙啞了幾分∶
「好,好拳法!」
差點被一拳打的閉過氣去,這位純陽道人反應過來的第一個念頭卻是夸贊,以及∶
「技擊之法至此,幾近道也!足下如何稱呼,用的是何種拳法誰人所創」
「不敢當真人如此夸獎。」
眼見這道人狼狽卻仍氣度不墜,楊獄心中觀感更好幾分,他拱手道∶
「青…咳咳!俗名已忘,貧道斬魔,見過呂真人。「
「斬魔,斬魔道人!」
呂生深深的咀嚼了幾遍這個名字,拍了拍自身身上的灰塵,轉身就走∶
「今日不成,呂某明日再來,到時,必破你這門拳法!」
話音未落,人已消失。
「純陽真人…」
望著遠去的白衣道人,再回想著碧水寒潭圖上其人的流言,突然間有些頭疼。
以這位的脾性,怕不是要沒完沒了 事實,也正如他所料。
接下來的一天,兩天,三天……
這位純陽真人屢敗屢戰,拒絕楊獄的罷手,一次次灰頭土臉的離去,又一次次斗志昂揚的再來。
如此反復半個月,以楊獄這樣的性子,都起了放水之念時,這位純陽道人,終于罷手了。
「不打了,不打了…」
又一次從灰塵中站起身來,這白衣道人擺擺手,終于放棄。
十數日,數十戰之后,他終于意識到了,眼前之人在技擊之道已近巔峰。
他自忖,除非修持個一年半載,否則根本沒有可能在此道上與之持平…
不過…
「圈養人類者,呂某必殺之!無論神佛妖魔,阻我者,皆斬!「
輕按長劍,這一刻,這位純陽真人材顯露出其真正的修持來。
似有微風吹過,楊獄只覺遍體生寒,他極盡感知,目之所及,周身一切虛空,近被劍絲所充斥。
只差其念頭一動,就可催發出其人名動遠古的殺伐神通,「有情皆斬「。
楊獄不驚不亂,甚至伸出手去觸摸那無形而有質的劍絲∶
」半個月都等過來了,真人也不介意多等一天吧」
說話間,他前踏一步。
那無形的劍絲,也有生命一般繞過了他。
」力氣也比了,劍也比了,卻不知真人的酒量如何」
「哈哈」
呂生撫掌而笑,凝重的氣氛一掃而空,轉而走向道旁的酒樓∶
」你若斗酒還能勝過某家,那我這呂字,自此就倒過來寫!」
酒樓的燈火,亮了足足一夜。
整個酒窖里數百壇上等美酒,被兩人一夜喝盡,最終,兩人不勝不敗,彼此也只有微醺而已。
「你這道人,頗合貧道脾性,可惜,此事著實應不得你,否則,你便是求什么,貧道都能允你!」
酒后的呂道人,比之往常話更多,也顯出幾分豪邁之下的落寞∶
「人活世間,百般不易,若連身魂都要被人吞吃干凈,這是何等的悲哀與憤慨」
楊獄心中一嘆。
這半月以來,他并未閑著,除卻陪著老爺子與呂生之外,絕大多數時間,都在搜集,翻閱能夠觸及的書籍。
這些書籍,鮮少有很珍貴的,可從字里行間,他也可窺見一些東西。
群神高居九霄,放牧天下,無論是天海,還是其他,絕無一塊,不是神魔牧場。
如呂生這樣的人,亦或者仙,著實太少…
「對了…」
眼見呂生酒入愁腸,楊獄頓時岔開了話題∶
「真人說,此事之外,什么都能允我那,你修持的功法…「
楊獄獅子大開口,本是想岔開話題,卻不想呂生仰面一笑,竟直接自袖中取出一卷古冊來∶
「酒不可,劍不可,余者,無不可也!「
「真人?」
這倒讓楊獄有些無所適從了。
「偷學了你這么多天武功,這下,倒給你找回去了。」
呂生搖晃著最后一壇酒,微醺的眼神看著窗外漸白的天空∶
「最后一壇酒了,喝完,你若不走,就只能以劍說話了!」
「足夠了。」
兩人都未驅散酒意,此刻楊獄也覺熏熏然,極少的有些醉意,管籌交錯,酒水漸少。
他突然問道∶
「真人,若有一日,你遇到不可躲避之劫數,唯一的一線生機,是假死遁世,從后來者的體內復蘇…」
長長的一個酒嗝:
「你會如何選擇?」
酒壇落地,呂生打著酒嗝,他點指著楊獄,失笑著醉倒在桌上∶
「你,不知我也,不知我也…」
「小獄無事…」
夜色還未過去,老爺子已是自夢中醒來,他長舒了一口氣,突然一驚,差點跳將起來。
他看到了一頭拇指大小的石驢…
「啊兒!」
石驢搖晃著尾巴,僵硬的叫了一聲。
「你,你怎么跟出來的」
老爺子觸電般躲開∶
「滾回去!」
「啊兒!」
石驢眨了眨眼睛。
「走不了?」
老爺子稍稍定了一下心,嘗試著伸手去撥弄那頭石驢,可以清晰的看到,這石驢的天靈蓋處,有著一條裂縫。
他記得,這還是當年小獄讓他問了個問題,這石驢裂開留下的痕跡…
「啊兒!」
石驢受驚般逃開,似是生怕老爺子再度問出那個問題。
「汝有何愿?」
冥冥之中的聲音,再度在耳畔炸響,而比之之前,似乎更為深刻。
「消失,你徹底消失,這就是老夫的愿望!」
過去幾年里,早已悄悄學會神文的老爺子,終是忍不住怒吼著回了一聲。
心頭的聲音,好似在這一刻完全消失。
但老爺子這口氣還未喘勻,那聲音飄飄忽忽的又來了∶
「汝有何愿?」
剎那的恍惚間,目之所及的一切,酒壇、酒樓、龍王廟…
乃至于蕩劍而起的純陽道人,都漸漸的變淡,最后,已不可見。
以拖字訣,成功拖延到最后一天,老爺子也終是完成試煉,晉升一河龍王。
這個過程,其實極難。
若非要應對的是他十分熟悉,且為人秉性剛烈的純陽子,換做另外一尊九耀級強人…
「呼!」
心海之中,漣漪泛起,楊獄回神。
虛幻的文字,在心海之中化作實質的古卷,其上,四個極古道文。
純陽劍丹經!
傳說中,這位純陽道人的根本修持之法,碧水寒潭圖中也可看出,縱是死前,他也只修這一門功法。
「純陽真人!」
望著那薄薄的一冊書,楊獄只覺心中感觸頗深。
這位縱然在如今,也有傳說留下來的真人,實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碧水寒潭圖里嬉笑怒罵由心的純陽子,在他心里變得鮮活立體。
只是,他的心思,反而落在了兩人最后的一問一答之中。
醉酒的呂生,其實給出了答案,而這個答案…
」若如純陽真人這般的仙神皆未留后路…」
一夢天海半月有余,于現世,實則半日不到,楊獄再度睜開眼,卻也日上三竿了。
溫熱的陽光透過樹梢掃落在他的臉上。
他的眼神卻有些發冷…
「那么,身化道鬼,渡過劫波,于十劫復蘇的,又該是些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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