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烈的白光,于夜幕之中陡然崩散,其光煌煌,照亮天穹。
霎時間,虛空如白晝,引得西北道城內外一片嘩然。
「哥…」
皇城一角高臺上,楊間遙遙望去,只見城外西北處,神光大放,似有一方巨大的光門一閃而逝。
門去,光卻凝而不散,猶如一輪白日綻放,許久之后,方才消失。
「夫君…」
「小獄·····」
「師弟…」
「陛下…「…
如此耀眼的一幕,落于尋常人眼中,或不知甚解,但秦姒、王牧之自知原因。
一眾人,或是黯然,或是嘆息,或是長長一拜。
元始九年春,西北城外,光芒大作,似有長生之門顯現…
是日,太祖飛升…
一縷幽光閃過,眼前似有一條小徑展開,下一剎,一道人影已自小徑跌落下來,十分狼狽的跌在地上。
「陸昇!」
那人影渾身染血,狼狽至極,聽得叫喊,艱難抬頭,只見身前虛空,一白衣人負手而立。
他的身后,有一株參天古樹,搖曳不定,隱隱間,他心頭猛然升起一個念頭。
「此樹,與我有緣…
但這念頭只是一閃,他已無比驚恐、謙卑的低下頭來:
「九,九天大人死了,所有人都死了我們,我們入界未幾年,就被人盡數擒拿,鎮壓了…」
所以,只剩你還活著」
九天殺童垂眸俯瞰,眼神之中閃過蔑視的冷意:
「有膽殺人,不敢認還是說,你以為,神通無所不能,能跨越諸般大境界,瞞過本尊」
虛空一片沉寂。
許久之后,陸舁從地上爬起來,他舒展衣衫,一正冠冕,恢復了本來面目。
他拱手一禮,口中是極古的道文∶「山海陸沉,見過九天大人。」
「陸異,陸沉…」
九天殺童冷漠俯瞰∶
「你的膽子,很大,殺了本尊的人,還敢冒名來此…」
「大人差了,那些人是萬法樓的行者,而非大人的人。那些個蠢材,入界不過幾年,就被在下一網成擒,卻哪里配為大人效力」
陸沉躬身,執禮甚恭:
「陸沉不才,甘為大人牛馬!「
「哦」
九天殺童微微一瞇:
「本尊往日里遇到的土著,不知地厚天高,不過得了一時之運,就自以為天下無敵,往往目空一切,不肯降服。
你在山海,有什么武祖之稱,地位也算不低,莫非甘愿臣服本尊」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但這整片虛空都似在震顫轟鳴,可怖的氣勢如山般橫壓而下。
「山中無愧,猴子稱尊罷了。」陸沉瞬間跪倒,毫無抵擋之意,他雙手前伸,貼地而拜:
「六十年眾生牛馬,三十年諸佛龍象…陸某煎熬三千年,才有為大人龍象之造化,怎敢有欺瞞之心」
「能屈能伸,城府極深,如你這樣的人…」
九天殺童眸光微冷,正欲出手布下禁制,就聽得身后枝葉舒展,老樹開口:
「九天,收下他。此人,似與我有緣…「
「嗯」
別了,山海。
一步跨入光門的剎那,楊獄只覺周身徹骨寒,猶如多年之前,刺骨寒 風中只著單衣一件。
旋即,一層光幕罩在了他的身上,滾燙的火焰,自他靈魂深處開始,向外灼燒。
天地廣大,星海浩瀚,橫跨星辰,已非人力可及,遑論跨界 跨界,從非易事。
哪怕有著兩界無間大神通,楊獄同樣慎之又慎,過去的七年間,不知心中推演復盤了多少次。
「世界如屋,可避諸般風寒,人若離之,立成無根之浮萍。因而,龍泉十萬年,只有執掌玄天靈寶的諸大圣地,才可跨行兩界,余者,無不亡之…」
姜俠子的聲音,在楊獄心頭不斷回響。
不止是姜俠子,于長生的蒼老的話語,也在他心中涌現。
于長生,是沒有靈寶庇佑之下,楊獄接觸過的,唯一天外來客…
「離開龍泉的剎那,我只覺遍體生寒,無形之中,似有什么從我身體里剝離了出去…
刺骨的寒風,在剎那之間,將我們的血肉都吹散,筋骨皮肉盡成泥漿…
法力、靈炁、法器、靈物、位階圖,道果,也在此過程之中,被徹底吹走……
「剝離的,是命數…」
無盡的光怪陸離在眼前極速閃過,楊獄卻仍是敏銳察覺到了自身體內流逝而出的東西。
命數!
「不同的天地,命數果然無法通用嗎?
楊獄并未驚訝,也無慌亂。早在剛見姜俠子等外來者之時,他心中就已知曉了這一點,此刻自無慌亂。
紫金葫蘆一閃,已將剝離的諸般命數進入吸納進去。
嘩啦啦!
似連千分之一剎那都不到,楊獄已察覺不到任何外在之物,兩界無間之速,實非他此刻目力所及。
縱然天眼大張,也只能看到那似有似無的光怪陸離之相,無天無地,無日無月…
混混洞洞,似法則之海,卻又不像。
但也只是這么一個念頭閃過,他的眼前,就浮現了一片無盡耀眼的光海。
旋即,楊獄只覺似有重錘擊面,心海轟鳴一片。
周身有劇烈刺痛傳來,好似變成了被重錘擊打的生鐵,筋骨都在撕扯、破碎…
「世界的傾軋…」
楊獄心中低吼,蓄勢良久的血氣、真罡、法力、靈然已化作重重交織的巨浪噴薄而出,抵御著巨大的壓迫。
有著兩界無間大神通在外,他絕無生死之憂,可若是被這巨力壓下,天知道會發生什么。
而這一刻,暴食之鼎,亦泛起盈盈之光,其中一道進度條,在劇烈震顫之后,發生了變動深圳市金額 筑基次數∶二!
先天跟腳贏,上上等…
筑基開始了…
楊獄心頭震動,卻已無力去關注極盡抵擋著世界的傾軋。
但僅僅一個剎那,他的心神已是一空,陷入幽沉黑暗之中。
只隱隱之間,聽到了自自己體內發出的,痛苦中夾雜著劇烈愉悅的呻吟:
好濃烈的靈器 龍泉界。南嶺。
乾元王朝,萬山州,怪山府,李家,拜仙臺。
清晨的寒霜未散,拜仙臺上,已坐滿了人,李家諸弟子,盡在此處吐納氣息。
大日躍出,紫氣一閃而過,而李家一日的吞納,也就此結束。
「結束 了…」
聽得鐘聲,有弟子已要起身離開,卻又猛地坐了回去,高臺上,身著道袍、相貌清俊的中年道人,睜開了眼。
「天道垂青,人道貴紫。我李家這門「紫氣功「雖無滋養精氣,延長壽元,蘊養精神之效,卻可感悟自然天地之氣…」
道人開口∶
「爾等切勿小瞧,這門秘法,可是我李家老祖,于百年之前,得自仙門‘滄江門「相傳,長久習之,可提升接引道果的幾率。,
老生常談…,
李凝陽心中腹誹,卻也不敢造次。眼前的道人,名為李中瓶,乃是李家當代唯一的十都主「道人「。
但他著實不想枯坐,待得李中瓶說罷,立刻起身離開。
他生得面如冠玉,身材高大挺拔,雖是旁系出身,不受家主待見,卻也素來極受女弟子青睞,自是吸引了諸多人的目光。
更多的,卻是怨憎與冷嘲。但他也不甚在意,回返屋舍,將諸多家當全都取走,牽著蛟馬,快步出得府去。
慳山府,坐落于十萬大山的邊緣城中不過三百萬戶,但得習道術者不在少數。
李凝陽出府之時,就見得一道道流光橫空而去,其速遠勝蛟馬,不由得心中艷羨。
「道術,旁枝末節也唯大道,才是我等的追求 李凝陽心中發狠,快催蛟馬,未多時,已出得城去,在臨近中午之時,已來到一處人跡罕至的山林。
他并不受家族重視,因而,時至如今,竟也無人知曉他已身具道果,且已集齊了舉行儀式的諸般無甚。
」老天保佑,讓我功成自此擺脫 李家,得享自在!」
將諸般好物按著特定的方位擺放李凝陽深吸一口氣,心中默念著自己的儀式。
李家,是怪山府內有數的大家族,但那與他無關,因為他是母親被江洋大盜凌辱后生下來的李家之恥。
母親離世后,他早已想脫離李家!正好,他這道果儀式,需要拋卻本我,再覓新生…
「呼!」
深吸了一口氣,李凝陽取出焚香點燃,下一刻,其他的諸般物品也齊齊燃起。
最終,諸色之火,齊齊上了他身。
「啊!」
哪怕早有準備,這烈火焚身之痛,也讓他慘叫出聲,但他咬牙撐住,憑借著攝魂香,氣,一舉跳出了肉身!
一步跳出肉身,李凝陽只覺魂體刺 骨般寒冷,但他生生抵住,焦急等待著。
幾個剎那之后,諸色之火將其身軀徹底燒毀后,陡迸發出一震兇猛氣浪,以極速吹向四方!
「來了」李凝陽神情激動。
他的資質跟腳乃是下下之等,可若儀式完成,必能接引來至少中等的身軀 突然,李凝陽一個激靈,猛然抬頭,只見一道紫色流光劃過長空,以極快的速度向他墜落而下。「真來了」
李凝陽極力閃避,但令他錯愕的是,想象中的巨響,并未出現,而那紫氣散去之后,顯露出來的物什,卻讓他心神劇震。
那是一具猶如世間最為完美的玉石雕刻而成的軀體,通體流暢棱角分明。
李凝陽自忖自己的儀容已是一府少見的美男子,可看著這不過十五六歲的男尸,卻覺自慚形穢。
哪怕他身上染著血污,卻也猶如天神一般,令他心神搖曳。
「這莫非是一尊大能身軀?上天垂憐!」
李凝陽心中狂喜,猛然撲將上去。可下一瞬,他就慘叫一聲,只覺狂風撲面,只一下就被吹出了數十 丈遠!
「不!」
李凝陽慘叫一聲目眥欲裂,瘋狂掙扎著想要停下被吹飛的魂體,卻哪里能夠?
只得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跌向了道旁,一具不知死了多久,滿身污垢蚊蟲,一條腿都被不知名獸類啃去小半的乞丐身上 「不要啊!」
尖銳凄厲到極點的慘叫聲中,楊獄猛然睜開眼,還未待他感應四周,瀑布也似的文字,已在他的心頭浮現而出。
筑基,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