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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4章 駐世真佛,他死了

  夜幕深沉,繁星點點。

  一道熾亮的流星劃破夜幕,墜向關內方向,將星隕落。

  “呼”

  老妖盤膝于地,抬眸望天,眼底涌現著驚人的色彩,恍惚間,他感受到了源自靈魂、命圖的震動。

  那是‘北斗’現世的征兆。

  無人能夠明白他心中的波瀾,為了這一刻,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北斗,主死!

  潮起未起之時,北斗只有在極盡的殺伐,無盡的死亡之中才有可能會提前出世。

  連年的天災人禍,也稍顯不足,唯有極端旺盛的生機的熄滅,才有可能引動北斗之光。

  這一瞬間的光芒意味著什么,他太清楚不過了。

  “張玄霸,隕了!”

  無喜無悲,只有一絲淡淡的惋惜。

  一踞七殺神山,一臥麟龍靜安府,數十年間,兩人大抵只見過兩面,真個意義上的交手,僅次一次而已。

  個人仇怨,多半是無的,彼此立場不同,并不妨礙他對于這位當世大豪杰的欣賞。

  七世八百載,他見過的豪杰不計其數,可能夠與其相比者不過寥寥,最后一戰,其人于武道上的成就,已然超邁了其祖張元燭,甚至,超過了有史記載的所有武道人杰。

  這樣的豪雄,又生于這天變將變之時,只要不死,未來是必然能夠跨入傳說之中那條仙佛之路,甚至走出很遠。

  “可惜了…”

  心中念頭泛起,老妖舒展著手臂,感受著這具身懷‘天子之氣’,運數堪稱自己八世最高的年輕身軀。

  人死而道消。

  直面張玄霸這樣的蓋世豪雄,他也沒有任何機會能將修為留存下來,但,也無必要。

  境界不墜,神通仍在,已然足矣。

  夜風呼嘯間,老妖徐徐演武,濃烈的血氣自他的周身毛孔噴薄而出,這是前身以‘截道天奪’所得之血氣雜質。

  截道天奪,殺七得一,戮奪萬類以奉天!

  這門極道神通,霸道酷烈至極,心狠手辣者,一日間即可換血大成,可也因此,留有隱患。

  曾幾何時,他也受其所累,遲遲無法踏足最后一步。

  但七世修持融歸一爐的此世,這門神通對他而言,卻再非負擔了。

  不足半夜,諸般雜質已然盡數被排斥出體外,純粹到極點的血氣流淌在他的體表之外,緩慢而堅定的演化烘爐。

  只半夜,已然重歸于熔爐。

  這是這具前身,用了兩年殺戮所得之成就。

  “還不夠啊。”

  輕捏指掌,老妖眸光一轉,看向了夜幕深處,只聽得淺淺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一個身著紅衣的大和尚,來到此間。

  遙隔百余丈,他已然駐足,四下掃過,目光定格在老妖身上,他的眼神有些疑惑,旋即躬身:

  “天輪寺,獨龍,拜見前輩…”

  “獨龍僧?”

  老妖眸光微微一瞇:

  “梵如一呢?”

  梵如一,是大離佛門的傳奇。

  相傳,其人出身卑賤,連農奴都不是,而是一大戶人家圈養的孌童之一,是大離最底層的賤民。

  自小在歧視與欺壓之中長大,可謂是受盡人間苦難,甚至曾因踩到貴族的影子,而被鞭打三百,暴曬七天,幾乎身死。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在兩百年里,走上了大離朝的巔峰,以一教,臨一國。

  永恒天輪寺,以其為首,大離人稱其為,

  ‘大梵天’!

  此人,也是當世高手中,除卻張玄霸之外,他最為忌憚之人。

  “家師本是有意前來的,只是唯恐前輩心下不安,故而遣派小僧來此通知一聲,

  他已然攻破了云州‘水云關’,并于二十余日前通知了在關外等候多時的貴國右汗王‘來都’…”

  “關,破了。”

  老妖并不驚訝。

  如梵如一這樣的人,一旦出手,沒有同階武者阻攔,一人足可打進大明朝廷。

  同理,張玄霸、慕清流、他自己,甚至于,聶龍天,也不是辦不到。

  讓他忌憚的是,那老和尚,似乎算到了什么,居然能遣派弟子前來尋自己此世之身…

  “師尊遣派小僧來此,是要前輩踐行諾言,將達摩手書交還我等…”

  獨龍僧微微躬身,態度頗為謙恭。

  “達摩手書…你家老師,是要進平獨山,達摩幻境?看來,他比之達摩,還是差了些。”

  黑山老妖心頭一動。

  平獨山,達摩幻境出世的傳言,已然流傳了近十年,不知多少佛門高手蜂擁而去。

  “不好比,不好比。”

  獨龍僧微微擺手,神色中帶著敬畏與虔誠:

  “達摩大宗師乃是禪宗之祖,佛門先賢,其佛學成就之高,后世無人可以比擬…”

  “哦?”

  老妖挑眉。

  天輪寺還有這等謙卑之人?

  “那,你家老師呢?”

  “老師怎會與達摩大宗師比呢?”

  獨龍僧執佛禮,遙遙南拜,如信眾拜佛:

  “他老人家,是駐世真佛…”

  夜幕深沉。

  奉天殿角落,某處戒備森嚴的小房間內,有著‘嘩嘩’翻書聲。

  一襲囚袍,徐文紀正襟危坐,時而翻閱書籍,時而提筆揮毫,絲毫沒有作為囚徒該有的心態。

  身為當世大儒,他入獄的這幾年里,也并未受什么苛待,朝中的大臣明里不敢說,暗中的照拂卻從未少過。

  各類書籍,筆墨紙硯從不缺少,甚至被他婉拒多次,仍不時有人送來美酒佳肴。

  若非東廠在側,甚至有人敢送來丫鬟服飾。

  而一墻之隔,王牧之自然是沒有這個待遇,幾年里,除卻齊六一之外,再無任何人前來探望。

  當然,他也并不在意。

  “玄鐵為架、精金為底,這‘奉天殿’不愧法器之名,雖還差最后一著未成,卻也難以撼動…”

  輕撫著冰涼的墻壁,王牧之微微贊嘆。

  很多次,他都想要嘗試以自己此時的修為是否可以打破此墻,但還是沒有動手。

  無他,此墻可破,自家老師‘心中之墻’難破。

  不說服他,此墻縱然破了,他也不會出去,正如乾亨帝數次召見,徐文紀都不曾理會一般。

  突然,外面傳來了匆匆腳步聲。

  幾個太監嚴密監視中,風塵仆仆的第五桀快步而來,一眼掃過,見得自家老師手腳上的鐐銬,頓時大怒:

  “狗東西,怎敢如此?!”

  他暴怒冷喝,一眾侍衛、太監就皆是一顫,眼前這位,可是曾經敢當街殺官的脾氣,他們怎么敢惹?

  “小五。”

  隨著徐文紀擱筆輕喚,第五桀的怒火方才平息,‘噗通’一聲跪倒在房門之外:

  “老師,弟子來遲了…”

  “來得早,也無甚法子。”

  王牧之嘆了口氣。

  “你?”

  第五桀猛然回頭,眼底閃過驚喜、駭然,卻又不知想起什么,猛然閉上嘴。

  “去,我與老師、師兄說些話!”

  幾個侍衛、太監十分猶豫,但看了一眼遠處漠然不語的劉京,還是咬牙退開。

  第五家,乃是千年大族,朝中大員不在少數,不是他們惹得起的。

  “老師,您這又何必…”

  看到王牧之的第一眼,第五桀心里就清楚了,不時他救不得自家老師,而是老師他不愿走。

  迂腐、古板、不知變通、愚忠…

  諸多痛罵聲,在看到形銷骨立的老人時,又被他咽了下去,這又能如何苛求。

  “小五,將為師抄錄的書籍,帶出去吧。”

  徐文紀站起身來。

  本不大的囚袍,在他的身上顯得十分寬大,數年牢獄生涯,他越發消瘦了。

  “治學講經,救不得如今的朝廷,如今的天下…”

  王牧之搖搖頭。

  類似的話,這些年他說了無數次。

  “至少,救了你。”

  徐文紀冷冰冰的回應,堵住了自家徒弟的嘴巴。

  “老師,您…”

  第五桀正想說什么,突聽得隔壁發出一聲悶響,猛然回頭,卻見王牧之不知何時已然站起。

  他雙手緊捏著鐵窗,望向夜空的眼神變得十分之凝重。

  “嗯?”

  徐文紀也似有所覺,循之望去,只見夜空之中,有流星劃過天際,自北而難…

  那是?

  猛然間,他的心臟一縮,莫大的酸澀涌上心頭:

  “玄…”

  “將星隕落!”

  王牧之神情沉凝。

  經由神通‘分光化影’,他隱隱間,好似捕捉到了千山萬水外正自發生的一幕。

  同樣的星空之下,雪原上,荒林前。

  那是…

  奉天大殿中,一派死寂,幾個侍衛戰戰兢兢。

  自那位出宮歸來,偌大的道宮就被恐懼籠罩,幾乎每天都會死人,時至如今,已經有數十個宮女、太監、侍衛被棒殺了…

  某一瞬間,大殿之內傳來一聲巨大轟鳴,這聲音之大,直讓幾個侍衛幾乎嚇死當場。

  忙不迭的跪倒在地,面色煞白。

  “好!”

  大殿內,乾亨帝自不會在意幾個侍衛的心思,捧著那面圓光鏡,多日的陰郁一掃而空。

  “好,好!”

  忍不住踱了幾步,乾亨帝的面色潮紅,不由又問了一遍:

  “那老匹夫,果真在殺死黑山老妖后,身受重傷?!”

  銅鏡那頭的錦衣衛,低著頭重復了一遍,心頭卻不由涌現出悲涼感…

  “他…”

  突然,乾亨帝似有所覺,他猛然跨出大殿,于圍欄出眺望,正見得一道星光劃破。

  不知為何,他臉上的笑容定格了:

  “他死了?!”

  請:m.yetian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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