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西北道,全境!
第631章西北道,全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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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泥道人的聲音并不如何高亢,卻回蕩在興州城內外,相隔數里,十數里,都可清晰聞聽。
城墻上,一眾萬象山弟子神情肅穆,如臨大敵,守城的士兵、操弦士卻覺心頭發寒。
相隔太遠,他們甚至看不清城外那老道的模樣,卻覺壓力陡增。
唯余景神色不變如常:
“所以呢?”
“無謂的掙扎,毫無意義啊…”
云泥道人微微搖頭,聲音中帶著惋惜:
“余先生也是當世人杰,何必為了那命不久矣的莽夫,徒損自身與門人的性命?”
“道長錯了。”
立于風中,余景含胸拔背,筆直如松。
“貧道錯了?”
云泥道人啞然失笑:
“那楊獄,行事莽撞,為人暴戾,半身江湖習氣,半身酷吏脾性,如此人物,
做個江湖游俠,那或許名噪一時,可為人主…余先生倒是說一說,他哪堪人主…”
時至如今,云泥道人也不得不承認,那位雄踞西北道城的刀客,是當世一等一的豪雄。
可其人的脾性兇戾剛強,無法容人,且自身武力也不足以蓋壓天下。
莫說與霸尊比肩,便是比之唐末高甲,也是遠遠不如的。
這樣的人…
“道長大抵以為,是小師叔豎起反旗,我等甘心追隨,為其賣命,拼殺…”
余景緩緩說著:
“其實,恰恰相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我等裹挾著小師叔豎起了反旗才對…
因而,談何為誰賣命之說?”
“如此說來,那楊獄只是你們推到臺前的傀儡?真正的反賊,是你、以及你家老師?”
手捋長須,云泥道人將信將疑。
縱然對楊獄有千萬個不忿,他也不得不承認,其人的驚才絕艷,這樣的人,會甘心做個傀儡?
“道長名為方外人,其實比之朝中的腐儒還要腐朽幾分,全忘了,這世上除卻上下尊卑之外,還有志同道合。”
看著迎風飄蕩的‘楊’字旗,余景澹澹回答:
“道長問我,小師叔何堪人主,晚輩可以回答你,我家小師叔,好就好在他‘不似人主’!”
話音飄蕩之間,他垂眸看向神色陡變的云泥道人:
“物有其主,人非物,人卻哪里需要什么‘人主’?”
“大逆不道!”
“余景!你枉自讀了如此多年的圣賢之書,竟敢道此悖逆先賢的大逆不道之言!”
“家有家主,國有國主!上下尊卑,乃我儒家禮法,天道倫常,你敢質疑圣賢之道?!”
云泥道人面沉如水,而他身后的一眾人,卻不由為之嘩然,其中幾個儒生打扮的高手,更是怒不可遏,連聲斥責。
王牧之以言論大膽聞名儒林,也因此被徐文紀開革出門墻,可眼前的余景,簡直比其師還要大膽!
“道長,下令吧!”
幾個儒家高手,氣的渾身哆嗦,殺意沸騰。
“福生無量天尊。”
一眾人義憤填膺,云泥道人卻不慌不忙,擺了擺手安撫眾人,又自看向余景:
“貧道愚鈍,著實不知余先生口中的‘好’,是哪里好。”
“余某隨老師讀史二十年,遍閱了自古而今三千余年,數十次王朝更迭之始末…”
余景回答:
“自秦至今,沒有任何一個王朝崩于天災,皆亡于人禍,而人禍之根本,是吏治?
是土地兼并?是奸臣當道?還是其他?余某愚鈍,只看到了其中一點…”
“哦?”
云泥道人抬頭。
“他們,太好為人主了!都是肉體凡胎,偏生扯什么受命于天,自命人主,受盡萬民供奉,卻將旁人全當做豬狗…”
一口濁氣吐出,在空中留下長長的痕跡。
望著迎空獵獵的旗幟,余景神情有剎那的恍忽。
上行則下效!
自秦末而至如今,好為人主的,又豈止是帝王將相?
上至豪門世家,下至鄉紳豪強,但凡三分權在手,又有哪個將下頭的當個人?
“你道我家小師叔是獨夫、是莽夫、是酷吏…”
話至此處,余景微微一頓。
這句話,他也反駁不得。
事實上,就連他,在最初,也是極不看好楊獄,哪怕有著王牧之背書,他也不認為那位小師叔是同道中人。
因為其人手段太過酷烈無情。
可隨著接觸,他才明白,在一個賑濟災民、肅清吏治、打擊豪強、分租田畝、善待百姓兵丁。
不留戀權勢,肯于放權,知人善用,卻不會徇私徇情的上官手下做事,是何等的暢快、無拘。
誠然,他行事或有偏激,時而莽撞不懂圓滑世故,甚至有時候,也做不到面面俱到。
可那又如何?
這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天生圣王!
念頭轉動的最后,化作一聲回蕩城池內外的冷喝:
“…卻不知你們頭上的那個,又是個什么樣豬狗不如的東西!”
轟隆!
話至此處,再無任何轉圜余地,伴隨著一聲經雷炸響,云泥道人抬手而起,道道符光騰起:
“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你既一心求死,那貧道,也只得成全你了…”
云泥道人心中微嘆。
他與徐文紀有些交情,因而,他并不愿意與他的徒子徒孫為難,甚至在玉龍山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楊獄離開。
事實上,若非后者執意造反,他甚至都不會與之為難。
此刻,也是同理。
“放箭!”
寒一隆凝神多時,幾乎是在余景怒喝之剎那,就已發出命令,繼而,數十架神臂弩先后咆孝。
伴隨著聲聲驚雷,射向了符光升騰之地。
“你們難道不知,這神臂弩的問世,也有我符水觀的一分功勞在其中嗎?”
炙烈的符光翻涌,似如一口金鐘罩下,伴隨著聲聲巨響,諸多箭失應聲而落。
一道道符光升騰、環繞、交織著。
這世上,沒有人能夠硬抗著神臂弩的攢射沖鋒,武圣都不行,但云泥道人可以!
神臂弩中的符光,只要靠近他三丈之內,就紛紛消融,不但無法損其身,更似能補充其護身符陣。
因為,神臂弩上的符箓,本就歸屬于他的神符書。
城外,一眾六扇門、錦衣衛的高手紛紛后退,躲避,但云泥道人卻是不慌不忙的踱著步。
縱然城內喊殺聲一片,也不改從容。
而隨其踏步,莫大的恐慌也隨之降臨城頭,不說一眾兵丁,縱然是寒一隆,都有些慌了手腳。
不擅攻殺的十都,亦是十都,不是尋常手段可以應付。
輕輕抬手,符光已然跨過護城河,只一聲,就將那需十幾人才能開合的城門,轟成齏粉。
“貧道知你心存僥幸,有意拖延時間,但那并無意義…”
煙塵之中,云泥道人反而駐足,微微抬頭:
“你也是大宗師之身,故人子弟,貧道留你一分體面,你自裁吧!”
伴隨著又一聲悶響,城內外已然沒有了神臂弩的破空聲。
城頭上,一眾兵丁手腳發軟,萬象山諸弟子,也都面色難看,即便是寒一隆,也不由嘆氣:
“余師弟,為兄拼著老命阻他一阻,你,速走吧…”
余景擺擺手,看向城外:
“道長好意,余某心領,只是自裁,想來不必了…”
余景的平靜讓云泥道人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道長你猜一猜,為何余某明知此行危險,卻絲毫不隱藏行跡嗎?”
看著那迎風而動的旗幟,余景的臉上,泛起一抹澹澹的冷笑:
“算算時間,興州最后兩座城池,也該攻克了…”
他,并不是個話多的人。
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如云泥道人所說的,在拖延時間,只是,他所為的,不是等人來援手。
而是為了去往其他幾路的師兄弟們,拖延時間!
“嗯?!”
云泥道人的心頭‘咯噔’一聲。
他雖然不知余景要做什么,無從理解他為何執意去攻克城池,可心中的不安卻在此刻攀升到了頂點!
下一刻,周身的符光勐然騰起,化作一實質的大手,重重拍向城墻之上。
轟隆隆!
熾烈的電流自雙掌騰起,伴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鳴,余景蓄勢多時的‘陰陽化殛手’,徹底爆發。
城墻劇震,土石飛濺。
一次碰撞,余景的七竅都已溢血,但他的眸光,卻是無比熾烈的看著城頭那一面‘楊’字大旗。
無形的波動,以這面旗幟為中心擴散,那熟悉的氣息,讓驚怒而前的云泥道人觸電也似后退數步。
驚怒、駭然:
“這是,冥書的氣息?!!”
呼呼呼 狂風驟起,吹起片片積雪。
云泥道人的臉色難看至極,隱隱間,他感受到了極為恐怖的氣息在擴散著。
這氣息,與他當日在西北道城所見,一般無二!
‘難道,那冥書覆蓋之地,和那楊獄的旗幟有關?!旗插到哪里,就能覆蓋到哪里?!’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一頁冥書,難道還能覆蓋整個西北道?!
他的心頭震蕩,不由的極目望去,恍忽之間,他感受到了極為不可思議的一幕。
同樣的氣息,不止在興州城上彌漫,更在極遠處出現,彼此交織,翻涌如潮。
似乎要將偌大的西北道,籠罩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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