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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4章 破我心中‘賊’

  神通的修持,遠比任何武功都要困難,可每一重之間的差距,同樣大到令人瞠目。

  一如撼地一重的‘九牛二虎’與二重的‘十龍十象’。

  通幽亦如此。

  二重見神,并不單單指的是可見‘神’之命數,也有萬物內蘊之‘神意’的意思在內。

  也正因可洞其本質,方才能命數合并。

  楊獄一念動,暴食之鼎中,好似吃撐了的紫金葫蘆就自晃晃悠悠的站起,張口噴出了兩道白色命數。

氣血旺盛血氣蓬勃  任何兩條命數,都是可以合并的,然而,想要合并出自己想要的,那么,就要有所選擇。

  比如此時。

  伴隨著一聲輕鳴,楊獄只覺眸光微熱,一道新的命數,已然誕生。

氣血如牛  啪嗒!

  沒有任何猶豫,楊獄已然將之賦予在手中‘換血小丹’上,取代了‘血氣逆流’!

  “咦?”

  過程順利無波折,死物的命數汲取與改易,并不會遭受沖擊,但楊獄的眉頭,卻是不由一挑。

  氣血如牛落于丹丸之上的瞬間,就是一個扭曲,化作了伐毛洗血…

  “大人饒命!”

  楊獄這一挑眉,在幾個匆匆自院中而來的丹師的眼中,就太過恐怖了,相隔還有好幾丈,已然‘噗通’跪倒在地。

  一句求饒的話還沒說出口,已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幾位這是?”

  楊獄一抬手,將幾人攙扶起來,微笑道:

  “三位所煉此丹,的確極好。”

  “大人喜歡,喜歡就好。”

  幾個丹師心如擂鼓,只覺滿身發冷,手腳發軟,但聽得溫言,又只覺骨頭都輕了二兩。

  “這換血小丹,一日可開幾爐,得丹率幾何?”

  聽得詢問,幾人不敢怠慢,忙回:

  “養丹齋中,丹師十七人,學徒兩百三十余人,若諸般丹材不缺,又摒棄其他丹種,只取此丹,那一日可開三十爐,得丹率七,可得丹藥三百四十余枚…”

  “那一年,大抵就有十二三萬枚?”

  捏著丹丸,楊獄若有所思。

  他這一停頓,幾個但是又是一陣汗流浹背,其中稍年輕些的承受不住,忙道:

  “若趕得緊些,每日或許可多開三爐!”

  “倒也不必趕太緊,不過,可以加派人手幫忙,諸多學徒也都可試手去煉,得丹率低一些,也無事…”

  稍稍安撫了幾句,楊獄就讓幾人回去煉丹,一招手,吩咐隨行之人,去軍營中喚一未換血的士卒前來。

  增派多少人手,投入多少藥材,自然要先看此丹的藥效如何。

  “師叔煉制此丹,是要供給新軍?”

  齊文生有些驚訝。

  這換血小丹所用丹材十分普通,價格也低,可開一爐也得二十余金,一爐得丹,不過十一二,可說一枚一二兩金。

  尋常士卒,半年餉銀,也不過這些而已。

  “此丹,若行之有效,日后,就要配備全軍,與餉銀同發。”

  楊獄點點頭,這不必隱瞞,也自瞞不住人。

  “非常時候,也只能如此了。”

  齊文生微微有些肉疼。

  余景走后,他幾乎就是道城大總管,諸般用度都是他在管,眼見又要增添一大筆開銷,心中不由心疼。

  要知道,西北道之富裕,全在于玄鐵、馬匹、商會、以及鹽鐵等等交易。

  可連年戰亂,又兩度雪災,交易幾乎斷了大半,哪怕有著諸大家族鄉紳的家產,可終歸沒有進項…

  “這雪,不會一直下下去。只會,另想辦法吧…”

  楊獄知他心思,卻也無甚辦法。

  如此大風雪,他自然無礙,可尋常人可受不得這個。

  話匣子一打開可不得了。

  包括齊文生在內,一眾萬象山弟子紛紛訴起了苦,各種雜事一股腦的丟了過來。

  能被王牧之遣派,余景留下輔佐自己,這些弟子自然非泛泛之輩,提出來的問題,也是一個比一個難解決。

  不過楊獄手握生死簿,絕大多數的問題,都能一一解答,甚至還可一心二用。

  同時催動通幽,合并著這些日子所得之命數。

  灰白命數,最為常見,且被汲取,也會再度生成,且不會跌落成‘墨色’,以他此時的修持,不會對人造成危害。

  隨其念動,諸多命數就自合并,除卻與血氣有關的之外,其余所有盡數打散,作為薪柴,降低合并命數,他自身的損耗。

  待得一個士卒匆匆而來,紫金葫蘆之中,已然合并一空,數百條命數之中,足有三分之二是氣血如牛。

  “王,大人!”

  那士卒十分之緊張,差點叫錯,手足無措的要跪下,被楊獄拉住,他并不習慣有人向他下跪。

  “你叫什么名字?何時參軍?”

  “小的,小的楊阿大,參軍三個月了…”

  “咱還算是本家。”

  楊獄笑了笑,安撫這少年心中忐忑,后將那枚換血小丹遞了過去:

  “這枚丹藥給伱,你且服下。”

  這少年十分憨實,膽子也很小,不過,卻足夠順從,聽得楊獄吩咐,絲毫不猶豫接過丹藥,就吞服了下去。

  楊獄聚精會神,守在一側,雖然知曉這丹藥并無害處,但還是提起真氣來。

  “呃”

  一盞茶的功夫,楊阿大突然悶哼一聲,赤色上臉,渾身通紅一片,肉眼可見,他厚厚的棉衣下,似有一群小耗子左右亂轉。

  咔擦!

  某一刻,楊獄似乎聽到骨節炸響,眼前不由一亮。

  其余幾人,也都訝異不小。

  只見楊阿大挺直脊背,比之之前似乎長高了不少,單薄的身軀,似乎也魁梧了幾分,肉眼可見的變得精悍。

  赫然已然在眾人眼前,完成了第一次換血!

  “滋味如何?”

  楊獄通幽一掃,同時問道。

  “小的,小的覺得渾身有用不完的力量!”

  楊阿大的精神抖擻,只覺自己一拳能打死一頭牛。

  當然,這是錯覺。

  通幽之下,楊獄看得清晰,楊阿大的氣血在增長,但距離換血如牛,還差一大截。

  在他的預估之中,只有有充足的肉食與藥膳進補,至少還要兩年,自然而然就可達到命數所顯的層次。

  ‘一枚丹藥還不足以立竿見影,不過,有其他丹藥添補,同樣可以加快修持速度,但穩妥起見,半年后再來一枚,一年之內,大抵是夠了…’

  楊獄心中有了主意,讓他自回軍營。

  “師叔,你這丹藥,很有幾分‘虎狼丹’的味道啊,那小卒不但體魄增長,精神,似乎也變得精悍了起來…”

  齊文生有些動容,又有些不解。

  他可是看過那‘換血小丹’藥方的,正因知道,楊阿大身上發生的變化,才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那么些普通藥材,能達到如此程度?

  “虎狼丹可是上等丹藥,除卻天狼王庭,誰人能有?”

  楊獄隨口敷衍了過去。

  齊文生所說的虎狼丹,是天狼中樞所在,金帳王庭內部流轉的一種頂尖丹藥,價值之高,不下人元大丹。

  據說,一枚虎狼丹,可以將一膽小怯懦之輩,變成一身懷虎之力,狼之性格的百戰精銳。

  金帳王庭之主‘卓力格圖’麾下,就有這么一支人數不多,卻聲名赫赫到可與玄甲精騎匹敵的‘虎狼之師’。

  “有那么幾分,也足夠了。畢竟此丹的價格,不足虎狼丹的萬分之一…”

  齊文生眼神很亮。

  他可不是腐儒,自然知道這丹藥的價值,效果拔群,價格極低,這樣的丹藥,簡直是神丹!

  楊獄瞧出他的激動,也沒告訴他真相,他正準備離去之時,心頭突然一動。

  就見得一只只翎鷹自四面八方飛來,落向城中。

  “嗯?!”

  齊文生神色一緊。

  翎鷹珍貴,極少會有放飛多只的時候,除非是…

  楊獄抬手接過翎鷹帶來的信筏,隨手抖開,眉頭就不由一揚:

  “天狼進犯!”

  乾亨二十五年冬,雪災再臨,西北、龍淵、定安諸道皆受災。

  塞外酷烈異常,凍斃之異族不計其數,終是于某日風雪稍停之時,浩浩蕩蕩數十萬人,進犯邊關。

  是日,云州林啟天緊閉關卡,拒敵于外,青州魏正先,先放后關,殺敵八千余。

  是日,白州方征豪,持霸王槍而出,八千白甲縱橫,殺敵兩萬四千余,一戰擊潰天狼亂軍先鋒,被其中高手所阻,退回關內。

  是日,烽火燃點,翎鷹飛向四面八方。

  龍淵、西北、定安、麟龍…

  呼呼!

  大風雪之中,萬余飛鷹橫空斷雪,千余力士高舉道宮。

  恢弘的大殿之內,久違露面的乾亨帝,少見的現身人前。

  他穿著寬大而單薄的道袍,束發于后,氣息縹緲,如浮世謫仙人,在他的眼前,是身著囚衣,自縛琵琶骨的王牧之。

  “自陷死地,所為何事?”

  聽得帷帳后傳來的聲音,王牧之回答:

  “為見吾師。”

  “看來,你和徐文紀一般,也都不怕死。”

  乾亨帝面無表情。

  “陛下看來,很怕他人不怕你?”

  王牧之神色平靜:

  “若是這樣,權當王某畏死好了…”

  “徐文紀冷硬卻還忠君,怎么這一個個弟子,都似是從橫骨里長出來也似?”

  乾亨帝啞然,又問:

  “聽聞,那楊獄謀逆,背后有你的影子?”

  “陛下何必明知故問?”

  王牧之抖了抖身上的玄鐵鎖鏈:

  “其實,王某所做,不過是除去了他身上的鎖鏈,他要做什么,只有他自己能決定。”

  “也是,那本就是個無君無父的小畜生。”

  乾亨帝的眼中泛起寒光,他這一生,何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每每思及,都覺心口發疼。

  想著,他忍不住吞服了一粒紅丸。

  王牧之頓時瞇起了眼,就聽這位道君皇帝慢慢悠悠的道:

  “忤逆犯上之輩,寡人本該立時殺了你,凌遲也不為過。但,念在你自縛而來,準你見見徐文紀,

  但之后,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了…”

  話音剛落,劉京已然跨步而入,面無表情的押送著王牧之,沿著疾風,去往角落處的臨時大獄。

  而同時,大殿之內,似有圓光鏡催發的豪光閃過,劉京心頭莫名一沉。

  未多時,王牧之終于見到了,一別數十年的恩師。

  他越發蒼老了,不多的白發,壓彎了他的脊梁,讓他哪怕貼著墻而立,也不是那么挺直了。

  “徐師,弟子…”

  少有情緒的王牧之紅了眼眶,雙膝跪地,向著那越發佝僂的老人,連連磕頭,似要將這些年虧欠的禮數,盡數磕回去。

  一窗之隔,徐文紀默默的看著最類己,也最不類己的弟子,許久后,沙啞開口:

  “不要算計他。”

  磕頭聲止住,王牧之回答:

  “今時不同往日,已無人可算計楊師弟了…”

  老人看著窗外的風雪,想了許久,才嘆了口氣:

  “他,太莽撞。”

  王牧之靜靜聽著,心中,不由有些黯然神傷,老師,終歸不原諒自己…

  終于,老人似乎想起了這個弟子,開口問道:

  “你的功行,如何了?”

  “回許師!”

  說話間,淚水已然滴落,王牧之跪的筆直,眼神明亮,字字清晰:

  “正要破我心中‘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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