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之中,蒼鷹振翅,大風翻涌如潮。
一箭南來,似如天劍貫空而來,氣浪陡炸,似有風龍怒吼于空,蕩開重重風雪。
迸發出極盡璀璨的光芒。
霎時間,天光大亮,這一箭的剎那光輝,似將天變將升未升的驕陽之光都蓋壓了下去。
貫空而落,所過之處,風、雪、氣流統統被截斷開來,好似穹天都被一箭中分。
無可形容的箭勢,似如燎天之野火,遙隔重重虛空,直焚進了在場所有人的心頭。
針對的,絕非袁昊飛一人,那浩大凌厲的箭勢,似將在場所有人,統統籠罩在內!
“什么人?!”
風行子悚然一驚,合千百劍勢為一體的無色巨劍驟然翻轉,橫攔于身前。
何止是他?
便是偏執兇戾如袁昊飛,也不得不收拳回護自身。
咔咔咔!
極致的危機如潮席卷,沒有任何猶豫,袁昊飛氣血沸騰、真罡燃燒,本就魁梧的體魄在這樣的充塞之下,更是龐大了幾分。
不能退!
電光火石之間,才顯決斷,些微雜念被徹底掐滅,袁昊飛身軀斗轉,把臂擎天。
汪洋也似的真罡勁氣傾瀉而出,于袁昊飛捏合打出的拳鋒之前,化作炙烈沸騰的金光。
恍惚之間,似有天花飄落,金蓮涌起,隱隱間,似有佛影閃現,高誦梵音。
與神拳、霸拳并稱為天下四大神拳,梵拳的底蘊傳承,比之前者還要更高許多。
于此搏命之時,這一拳的意志、光芒比之之前還要強出極多。
轟隆!
幾乎是兩人極盡催發手段的剎那,那繚繞四靈光輝,燦若驕陽的一箭,也隨之降臨。
歷經數百年風霜的城墻,首當其沖,被三者交鋒所激蕩的漣漪震裂,大片的土石灰塵沖天與風雪共舞。
狂飆的勁風隨之而至,直將城樓都摧翻、橫梁瓦片皆分,更吹的匆匆而至的一眾高手們連連后退。
“天意四象箭!”
直至此時,不知誰人的驚呼之聲,才于城中傳蕩開來。
此人的眼力十分之精準,幾乎是看到箭矢的那一刻,就認出了這門龍淵道的上乘箭術。
然而,他的示警比之這一箭來說,就太慢太慢了。
他話音回蕩的同時,橫攔于城墻之前的無色巨劍,已然爆碎開來,化作千萬光點飛舞。
而那混雜著梵音的拳芒,也自于剎那的僵持之后,徹底爆碎開來!
“怎會如此之強?!”
袁昊飛的瞳孔劇烈的收縮著。
民間有言,天下箭術之盛者,以天狼為首,大明次之,大離最末,然而,近百年里,大離王朝重箭甚至超過了重拳。
百年里,神箭手層出不窮,上乘箭術,甚至于傳到了民間。
他雖無箭術修持,可這三十年里,卻不知見過多少箭術好手,卻何曾見過如此凌厲的箭術?
凝罡化箭固然了得,可也不少見,可這一箭之中蘊含的勁力之恐怖,簡直悚然聽聞。
恍惚之間,他甚至以為自己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向國師梵如一請教之時…
“休想!”
他的胸腔劇烈的膨脹,血與肉都為之燃燒起來,然而,下一瞬,他只覺徹骨寒意降臨,撲滅了炙烈的火焰。
一箭貫穿,他的真罡、衣甲、橫練、乃至于胸前背后的皮肉筋骨內臟,統統氣化消失了!
這一刻,于城中外看,蔚為壯觀。
一道光柱縱橫南北,直將那丈許之高的魁梧身影,釘殺在半空之中!
如此強橫,如此恐怖!
血與雪齊舞長空之上,慘叫與音波縱橫肆虐。
“先天無形,破氣破形!”
一眾人驚悚駭然之時,唯有風行子放聲長嘯,刺骨的寒意撲面而至,激的他須發皆張。
莫名的劍意自其鹵頂升騰而起。
這一道劍意煌煌浩大,卻森寒至極,大風雪之下的隆冬,在其面前都顯得微不足道。
其意彰顯之剎那,虛空似被凍結了一般!
這是?!
單臂按地,抬頭望空的林道人,都不由的心頭一震,只覺一切對外的感知都被凝固了。
他如此、那催百毒的老者亦然,城內外的所有高手,也都如此!
天地寂寥,萬物冰封之劍意!
無往不利的萬象之箭,于短暫的僵持之后,徹底散去,而風行子,則大口咳血,以極盡之速,瘋狂遁逃。
“這是…”
數里之外,長空之上,持弓而立的楊獄眸光亦是凝重,暴食之鼎中,七星龍淵斬鬼劍極力震蕩。
其動靜之大,似比之當年在萬象山幻境之中,初遇邋遢道人也不遜分毫。
“劍神慕清流的劍意!”
這個念頭在心中閃過,楊獄按住了乾龍神弓,本該射向風行子的第二箭,沒有射出去。
轟隆!
大若雷鳴的巨響于長空回蕩,被一箭排空之氣浪,于此時方才逆流而回,如颶風漫卷天上雪。
城墻內外,一時死寂。
所有目光,皆望向了振翅而來的蒼鷹,準確的說,是其上持弓而立的玄衣刀客。
風雪之中,其人的雙眸,猶如火炬般熊熊燃燒,滾燙的熱流,似無視了虛空,灼傷了所有注視著的雙眼。
一箭之下,兩尊成名數十年的大宗師,已然齊齊重創,一人狼狽逃走,另一人,已然動彈不得。
這樣的威勢,這樣的強橫…
“西北王,楊獄!”
壓抑不住的顫栗,于城內外所有的高手心頭涌現。
于蒼鷹之上,那熾烈的眸光垂流的剎那,天地間,似沒有了任何雜音。
這一刻,無論武功高低、無論大小宗門,所有高手的,都生出一種,法眼之下,無處可藏。
神箭之下,無所遁形之感!
“西,西北王?!他,他就是西北王…”
某處房檐后,黃虎差點捏碎了瓦片。
望著負手立于長空,一弓在手,卻讓群雄束手的人影,一時間,心中激蕩不已。
一年多以來,他不止一次的聽說過這位隱為西北道之主的少年豪杰。
往日,他還總覺得傳言有所夸大,而此時,卻覺心神顫栗,敬畏已極。
“楊獄…”
城中某處,楚天衣心頭一寒,忍不住攥緊了掌中的青銅小劍,下意識催發的神通之中,熟悉的文字再度涌現了:
…你拔劍而起,欲破心魔,重掌劍心,你死了…
他,又強了!
同樣的念頭,不止在楚天衣的心頭浮現,也擠進了隱于暗中的韓風府、方宇龍心中。
此時此刻,這兩位身經百戰的六扇門神捕,心中竟也不由的閃過一絲頹意。
這才多久,前后不過兩年而已…
兩年啊!
這個時間,對于初學武功者而言,都未必足夠掌握一門下乘武功,遑論對于他們而言了。
事實上,大宗師境界的高手,每一次微不足道的提升,需要的都是數以十年計數的!
這樣的進步,簡直是駭人聽聞!
“楊獄…”
亂發垂在滿是血污的面上,林道人心中之復雜,遠遠超過了在場的所有人。
眼前人,他第一次聽說,還是因為疑似被自家弟子鐘情,并未真個在意過。
哪怕是他后面做下一樁樁、一件件于旁人眼中驚世駭俗的大事,他其實心中也不甚在意。
于他而言,宗師如何,大宗師又如何?
他早在三十年前,已然屹立于武圣門前了!
然而此時…
蒼鷹落下高度,楊獄伸手,一縷真罡就似有生命一般,自遠處逆流而回,帶來了林道人拋出來的那枚圓珠。
一如太歲之肉,這枚珠子諸色交織,手掌輕搖,更是映出大片光彩,美輪美奐。
“太歲珠…”
隨意掃了一眼,楊獄就自將此珠收起,望向廢墟之中,很有些狼狽的林道人:
“前輩,你又欠我一次。”
手握生死簿,林道人又曾在西北道城落腳,楊獄對于其人的了解,比之秦姒、趙坤,甚至于真言道人都要詳盡。
這位玉龍觀門下,除卻真言之外最為出彩的道人,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然是武圣之下第一人了。
這樣的人,最難受人恩惠。
若自己提也不提,其心中就會壓抑,但反之…
林道人也自回過神來,他心中復雜已極,聽得此言,卻反而心頭好受了許多。
“欠你的,自然會還給你。”
將胸膛中擠壓的污血化氣吐出,他緩緩起身,余光掃過城墻內外被箭勢所懾的一眾人:
“只是,你不該來…”
“誰來,都無區別。”
楊獄微微搖頭。
趙坤能一路逃回西北道城,這其中或有其人命不該絕,但也未必沒有他人算計在內。
楊獄看得清楚,但他也無甚選擇。
不說林道人與秦姒本就有養育救命之恩,即便沒有,此事之根本,也還在自己身上。
再者說,自己不來,真言道人,也必會來。
那,沒有什么區別。
一句話說罷,蒼鷹已然再度騰空而起,楊獄把弓在手,真氣催吐間,箭勢再起。
他的眸光一掃,已然鎖定了立于城中陰影之處,藏形匿氣的韓風府、方宇龍:
“楊獄來遲一步,卻是勞幾位久等了…”
淡淡的聲音回蕩間,城中寒意似乎更濃了幾分,陰影之中,韓風府、方宇龍緩步走出。
炙烈的血氣在兩人的身上翻涌著,他們的神情冷漠,卻沒有絲毫的退縮與驚懼。
相反,隱隱間,有著如釋重負的笑:
“楊獄,你果然一如之前的囂狂…”
轟隆!
兩人的話音未落,半開之乾龍已然再度咆哮,凌厲至極的箭光陡然落下。
“你!”
兩人的神色悚然,暴退,但不過一步,兩人已然站定了身形,心頭大石落地。
一只暗黃粗大的手掌,突兀而至,于萬眾矚目之間,攥住了那一支曾重傷兩大大宗師的玄鐵箭光:
“明知必死,也敢入伏?小子,你的膽量,讓本大爺,都不得不生出幾分佩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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