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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9章 平亂之始

  “呼!

  嚴冬酷烈,吐氣盡是白霧,姜五深吸一口氣,上得城頭,城內大戰之后的廢墟之上,稀稀拉拉的站著數百人。

  看了一眼比之前都要平靜的城外,姜五心中一緊。

  攝于楊獄的雷霆手段,六日里,亂軍數次試探,都以留下數百具尸體,驚慌退去告終。

  但他很清楚,這些亂軍,遲早會按耐不住。

  十數萬人,每日人吃馬嚼消耗的糧草都是個巨大的數字,尤其是在這天寒地凍的時節。

  真到了絕境,不要說城頭坐著楊獄,便是盤坐一尊武圣,那些亂軍,也得拼死一搏。

  心中轉過念頭,姜五嘆息:

  “只拉出來不足八百人,倒不是沒人,實在是,沒有換血的,十人合作也拉不開神臂弩說著,姜五也不由嘆了口氣。

  兗州城是西北道重城,縱然遭受戰亂,也必不可能只有八百換血武者。

  只是,一來燕東君數次抽調,城中武者多半被裹挾進了亂軍。

  二來,城中也需要兵卒來巡守,以防出亂子。

  而更重要的是,城外亂軍十數萬,實非誰人都有這個勇氣站出來的因此,他七目時間,也只拉出了八百換血精壯。

  至于連一次換血都沒有的普通百姓.

  “八百人,足夠了。

  楊獄伸手借助飄落的雪花,晴不過一天,春日未來,大風雪又要到來了。

  “操縱神臂弩,最低十六人,八座城門,分下去,一座城門不過五六架而已,這怎么守得住…"

  姜五滿面苦澀。

  兗州城,是西北大城,戰亂之前,一度是可與道城比肩的繁華之地,城大且長,不說八百人,翻個倍,也不過守一座城門。

  遑論八座?

  “守也不是守不住,不過…

  楊獄悠悠道:

  “誰說定要守城?“

  “不守?”

  姜五身軀一震,不由的搖頭:“楊大俠,您武功自然是極高的,可有道是人力有時窮,十多萬人,實在是…"

  “而且,七八日時間,只怕足夠燕賊軍中的高手回援了。”

  短短數年間,燕東君就幾乎下了西北全境,這固然有著他與其他幾大賊寇聯手的原因,其麾下的高手,也著實不少。

  尤其是他攻下兗州城后,更供奉了不少江湖好手,只是之前,他要對西北道下手,諸多供奉多去了他處。

  “正要等他們回來。"

  楊獄眸光沉凝。

  七日時間,他不止是在熟悉冥書殘頁、祭煉五鬼,也在等待燕東君麾下的高手回援。

能夠割據一方,且與其他幾大賊寇聯手幾乎攻下西北道了,燕東君手下自然也是有著高手的  “你是想,一網打盡?可…"

  “燕東君起事不過數年,忠心于他的能有多少?這些高手與其說回援,不如說是來爭權."

  楊獄淡淡說著,心中明鏡也似的。

  能被燕東君招攬的高手,自不會是真心投靠,多半是因利而來,會為他報仇的只怕寥寥而已。

  但無論是為報仇,還是為了爭權,這些人,定然會回來。

  而一切,也如他所料,通過冥書殘頁,他已然察覺到了幾個高手在極速靠近中…

  “你的意思是?“

  姜五有些回過味來。

  “爭,則亂。“

  楊獄抬頭,風雪之中,夜幕將至:

  “起鍋造飯,夜深出城!"

  夜風吹卷鵝毛大雪而至,直將最后一點溫度都吹沒了。

  兗州城外二十多里外,搭建的臨時軍營之中,升騰著巨大篝火,一干亂軍統領沉默如鐵石。

  他們多是武功高強之輩,雖說不是寒暑不侵,可對于寒冷的耐性自然是極高,加之篝火在側,本不該有什么寒氣。

  可此刻,一眾人沉默不語,心中皆是冰涼一片。

  “啊!“

  一聲簡短刺耳的慘叫自夜風中傳來,那是逃兵被巡邏兵士擊殺的聲音。

  “又一個,又一個!”

  一面容粗獷的漢子忍不住捶打雪地,發出沉悶聲響,聲如洪鐘:“走又不走,戰又不戰,難道要耗死在這里?!“

  一眾統領神色難看,只有一面色冷峻的老者開口,聲音冰冷:

  “沈魁,你想引起營嘯嗎?!“

  “少他娘的拿營嘯來嚇我!糧草眼看就要斷了,再拖延兩日,不必營嘯,咱們就都餓死了!

  那大漢面黑如鐵,絲毫不留情面,連四哥也不叫了:

  “衛老四,天一亮,你找的人還不到,老子立刻帶人走!兗州丟了又怎么樣?有兵在手,何處去不得?!“

  “不錯!“

  “老九說得對!西北數十城,我等何處不可去?"

  “依著我看,咱們早就該走了!燕東君都死了,那些供奉便是都回來了,難不成就能敵的過城頭那非人的畜生嗎?!“

  有人開口,其余人也都按耐不住,紛紛傾瀉怨氣,這七日里,屬實過于狼狽了。

  “走?哪里走?城外攏共不過八九日口糧,在這大風雪中,你能跑哪里去?真個行軍,就咱們這點糧草,五天就要吃光!

  你當行軍是你自己催馬狂奔?!“

  衛老四冷冷的掃過一眾匪類出身的統領,心中著實氣苦。

  眼前這一干人,武功倒是不低,可除卻寥寥幾個,全部懂兵,懂的,多死在兗州城外了…

  因而,他們根本不知道雪地行軍的可怖,更不知道,缺少糧草的后果。

  “那便一直等嗎?!“

  有人煩悶。

  這七日,對于他們來說,太過煎熬,城外的軍營早就修建,倒不至于無所居處。

  可城池的丟失,糧草的短缺,大面積的傷亡,實在讓他們心中壓抑到了極點,幾乎想要發狂。

  “諸位,在等誰?“

  突然,風中傳來一聲蒼老的笑聲。

  “任先生!“

  聽得這聲音,一眾人先是一驚,旋即反應過來,紛紛起身。

  就見夜幕風雪之中,一身著灰袍,頭戴斗笠,斜背長劍,頜下有長須的老者,緩步而來。

  “終于來了…"

  見得來人,衛老四方才松了口氣。

  來人名喚‘任龍行,是兗州軍中第一供奉,是燕東君數次親赴南嶺山中請來的兗州第一高手。

  一口‘龍形劍獨步江湖,是西北道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高手。

  “諸位,好生狼狽。"

  任龍行行至篝火前,扯了一條馬腿就吃,斗笠下,他的神情卻是極為玩味:

  “四統領,你信中可有夸大?那斬首刀,果真如此強橫?"

  “信中或有缺漏,可關于此獠,衛某絕無半句虛,其人的武功,著實已至登峰造極境“

衛老四神色凝重,簡意賅的將所知一一道來,沒有絲毫隱瞞,其他統領在側,或是點頭,或是補充  “這世道變的,真是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

  衛老四說完,任龍行手中的馬腿也吃干凈了,隨口飲了一口烈酒,他微有些嘆氣:

  “道果啊道果。老夫何年何月,才能尋得一枚?“

  古往今來,有史記載的三干年里,前兩千六百年里,道果還僅有小部分人知道,可近四百年,道果出世頗多,已漸漸被普通人知道。

  可這個‘頗多,對應的是過去的‘極少。

  事實上,縱是今目,道果同樣稀少珍貴,且絕大多數人都只能聞其名,如他這般,苦苦尋覓數十年而不可得的高手,不要太多。

  念頭轉過,任龍行眸光似電,打向衛老四:

  “你可是親眼所見,那破軍道果,為他所得?

  這。…

  衛老四心頭一顫,復又點頭:“燕東君曾,破軍道果幾無認主門檻,可也因此,其并無真主。

  它,是不會隨著神通主的隕落而消失的…

  “是嗎?"

  任龍行喝完了一壺酒,隨手丟下酒壺,眼神很亮,似有火光:“老夫怎么覺得,你是在誆騙我,

  等?”

  最后一個字出口,夜幕雪林中,又有數道人影出現,或佩刀,或空手,還有一人,提著一口奇門兵器,獨角金牛。

  兗州城的五大供奉,都回來了!

  “任兄,如何?“

  沒有人理會一眾衛老四等人,后來的幾人紛紛看向任龍行,帶著問詢。

  “還能如何?“

  任龍行搖搖頭:

  “燕東君的破軍之勢,我等五人聯手都破不掉,卻被此人輕易錘殺。這樣的高手,咱們惹不起啊!”

  惹不起…

  這三個字一出,一眾人神色各異。

  能在兗州軍中居高位,他們武功自不會差,可這五位供奉,最差也是鑄了血氣熔爐的準宗師。

  任龍行,更是開了玄關的大宗師!

  他們自不敢得罪。

  失算了…

  衛老四心頭一沉。

  任龍行為了道果苦尋甲子的事情,充州乃至西北道武林幾無人不知,他本以為這道果可以引他出手。

  可如今看來,這老家伙,是奔著自己等人來的.…

  “斷啟龍也是被他殺了的!娘的!不過運氣好得了枚道果,就如此厲害,真真讓老子美慕!“

倒提著獨角金牛的,是個身材雄壯,足有九尺的巨漢,他撫摸著光頭,眼中盡是貪戀  “懸賞再高,道果再好,也比不過咱們的命。”

  佩劍的中年點頭,表示同意:

  “任兄,咱們?“

  “諸位統領,依著任某,這兗州城,不要也罷!“

  任龍行看向眾人,目光一掃過,見無人反對,最后,落在了衛老四的身上:

  “衛統領以為如何?”

  “軍中糧草,只有不足三日,此刻大雪封路,實在退…“

  衛老四心頭一沉,笑容勉強,卻被那佩刀的老嫗打斷了,她的聲音沙啞:

  “如果只有一萬精銳,那這糧草,就夠吃上一月了…“

  “你?!”

  聽得這句話,包括衛老四在內,所有統領的面色全都變了。

  “不行!“

  最早發聲的九統領忍不住開口拒絕,但話未落地,已被一道冰冷的目光鎖定咽喉。

  “衛四統領以為如何?“

  任龍行再度開口。

  衛老四聲音發澀,心頭發涼:“那剩下的兵"

  “那與咱們,就無甚關系了。”

  任龍行緩緩起身:

  ”這世上不缺的就是人,一萬精銳在,其他府縣在,擴軍十萬不過反掌而已!事不宜遲,速去清點精銳,天亮前,悄然離開!”

  衛老四心中不甘,卻也只得點頭應下。

  其余統領本就心有退意,此時自然不會阻攔,紛紛下去,清點本部精銳去了。

  “本以為還有些波折,不想,這些匪類如此識時務。"

  眾人散去,其他幾位供奉方才走出來。

  “不過是些無膽匪類罷了。“

  佩劍中年冷笑:

  “不要說他們十八個統領只剩五個,沒了燕東君,便是十八人都在,咱們也盡可暗殺之!"

  “可惜了,那燕東君雖蠢,可到底大方的緊…"

  提刀的老嫗舔了舔嘴唇:

  好在,有這一萬精銳,無論去蔣封”處,還是閻方處,都有的談”

  “不錯!”

  五人的臉上都有笑意。

  為燕東君報仇?

  那與他們有什么關系?

  或許是早已有著撤走的打算,亦或者精銳所在,本就很近,未多時,已有統領前來通知。

  “走吧,諸位。“

  見過程順利,任龍行心中不由微松。

  “可惜了,那小子的懸賞本就令人眼熱,此刻又多了一枚破軍道果,實在令人心動”

  臨走之前,五人心思各異,卻皆不由的看了一眼風雪之中,依稀可見輪廓的兗州城。

  突然,任龍行的心神一顫,其余幾人后知后覺。

  只聽風雪之中,聲音飄忽而至,平靜,卻如山般重:

  “諸位,可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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