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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他跪了,他死了

  黑暗,無邊的黑暗。

  墜落,無盡的墜落。

  劇痛,深入靈魂的劇痛。

  ‘啊!’

  飄蕩在黑暗之中,有著無聲的嘶吼傳蕩,無可形容的痛楚讓他幾乎崩潰了。

  恍惚中,他回想起了什么。

  “猿鳴谷一行,除我之外,共計亡故錦衣衛一百二十三人,我還你一千二百三十刀!”

  血光飛濺,劇痛翻滾。

  一刀,又一刀!

  他的意識劇烈的波動著,好似又聽到了那個面目可憎的畜生的聲音,他長身而立,沒飲一碗酒,就斬自己十刀。

  劇痛!

  從未經歷的酷烈降臨,讓他無比的想死,可卻死不了,過于強橫的生命力,讓他連昏迷都做不到。

  只能眼睜睜的體會著這人世間最為酷烈的刑罰。

  一刀,又一刀。

  無盡的痛楚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頭,讓他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目睹過的行刑過程。

  ‘這個畜生,他想要凌遲自己…’

  ‘畜生!雜碎!泥腿子!狗賊!’

  他絕望嘶吼,卻連怒罵都無法發出,到得后來,他已然近乎崩潰。

  終于,千刀落盡。

  他還活著…

  然后,

  “入谷龍淵衛,合擊一百四十流人,我替他們還你你一千四百六十刀!”

  ‘不!’

  他的意志劇烈翻滾,麻木的心靈都在咆哮著。

  一刀,又一刀!

  到的最后,他幾乎麻木,崩潰。

  然后,

  “德陽府受災百姓,多達數百萬…”

  ‘啊!’

  聲嘶力竭的怒吼聲中,那如同潮水一般的痛苦消失了。

  他,死了。

  死于劇痛與驚嚇。

  那一瞬間,他恨到了極處,可同時心中亦升起了難言的解脫。

  ‘我終于死了…’

  好似從無盡的墜落中落到了實處,眼前仍是一片黑暗,可他再度感知到了外在世界的存在。

  這是一具健壯、年輕、有活力的身體。

  他睜開雙眼,入目所及,家徒四壁,他翻身坐起,消化著涌動而來的痛苦與記憶,許久之后方才回神。

  “我是家丁張六子?不!我是…聶文洞!”

  似有霹靂在眼前閃過,所有的記憶悉數歸來,聶文洞身軀一震,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的、痛苦至極的呻吟。

  他這一生,出身世家大族,嫡系子嗣,天資聰慧,從來是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天之驕子。

  幼年、少年、青年、中年…

  六十年里,他品嘗了人世極樂,一切豪奢與享受,卻獨獨沒有受過如此可怖的酷刑。

  “楊獄!”

  聶文洞幾乎咬碎了牙齒,他的雙目通紅,形若厲鬼。

  他從未對對一個人產生如此強烈的憎恨與殺意,哪怕是對曾傷及自己的冀龍山,逼死自己父親的二叔,都不曾有過。

  若非他有著后手,此時真就不得好死了!

  好在,他活下來了。

  “原來,這就是神通啊…”

  聶文洞踉蹌起身,走到小院中,熟悉著自己的新身體。

  此人不過是自己家的一個家丁,雖然身體也算好,可與他自己自然無法相比,血氣虛弱,孱弱。

  但勝在年輕。

  只要年輕,憑借自己的經驗、人脈、財富,未多久,就可重回巔峰,甚至于更進一步也未可知。

  “呼!”

  他在院中舒展著手腳,就聽到街外傳來的陣陣喧嘩之聲。

  “府衙張貼了告示,是聶文洞,這狗官!”

  “原來是他封鎖了災情,使得朝廷救援遲遲不來,畜生,老畜生,該死啊!”

  “聽說他被楊大俠凌遲處死,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長街內外,一片喧嘩,無數人奔走相告,伴隨著鞭炮爆竹的聲音,聲勢熱烈,一如當日大雨降,旱災去之時一般。

  “刁民…”

  聶文洞臉色難看,心中殺意翻滾,突然一驚。

  “不對!我怎么會越來越暴戾?!”

  聶文洞悚然一驚。

  前一瞬間,他心中至少閃過了無數種折磨這些刁民的手段,可他從來不做這些無意義的宣泄。

  ‘那旱魃道果,影響到了我?!’

  這一驚,聶文洞就出了一身冷汗,他想要長生久視,成仙了道,可卻沒想過真變成傳說中旱魃那樣的怪物。

  “這樣不行,我必須要開始持戒,否則只怕真的會變成不生不死的怪物…”

  聶文洞喃喃自語著。

  “如你這般人,若也能持戒成仙,那只能說明,傳說中的仙佛實則與妖魔也無兩樣了。”

  “誰?!”

  聶文洞勃然色變。

  院門也被氣浪一逼,轟然敞開。

  “你!!”

  望著那一襲染血飛魚袍的少年人,聶文洞活像是看到了鬼,以他的老謀深算,一時之間都有種萬念皆無,大腦空白之感。

  “聶老狗。”

  楊獄手提剔骨刀,面無表情。

  旱魃之血,乃是神通所化,猶如神種,不是‘千里鎖魂’可尋到的。

  可以心眼催發的通幽,所鎖定的,不是其外在的氣息,而是其靈魂的氣息。

  春風樓的三萬六千刀中,楊獄早已將聶文洞靈魂的氣息全部銘記于心,是以,他無法尋到旱魃之血,卻可在其身死的瞬間,鎖定其轉移之軀所在的軌跡與方位。

  這同樣是儀式完成之后,通幽所發生的變化。

  反抗?

  狡辯?

  逃走?

  一驚之后,聶文洞無比果斷的轉身,一頭撞向了近在咫尺的墻壁,快絕、狠絕。

  還想抓我?

  毋寧死啊!!

  “你!”

  緊隨而來的渺渺道人還沒弄清怎么回事,就見得院內一人發狂似大吼一聲撞向墻壁,下意識的就想掏符。

  牛三瞧的心都哆嗦了一下。

  好在,院內之人求死之心甚堅,只一下腦漿都撞了出來,吭都沒吭一聲,當場斃命。

  “他,他這是…”

  小道童一臉發懵,倒是神色稍微有些蒼白的秦姒看出了什么:

  “此人,就是聶文洞以神通所化的備選之身,他死后,借助此人的身體活了過來…”

  “不錯,正是他。”

  楊獄冷眼掃過院內的尸體,不見如何動作,已拉著秦姒躥其數丈之高,在一聲白鶴長鳴聲中,躍上了白鶴:

  “借你白鶴一用!”

  “你!”

  小道童好懸沒氣炸,狂跳著大叫:“你,你又要丟下我自己去!”

  渺渺小真人氣的‘嗚嗚哇哇’大叫,白鶴卻已帶著楊獄、秦姒二人繞著德陽府城盤旋了半圈。

  這白鶴是個很有骨氣的,但也是個通靈性的,很顯然,它知道之前楊獄做了什么,雖然十分抗拒,卻還是默默的順從了。

  “楊兄可知這旱魃道果可化出多少‘假身’?”

  秦姒抓著楊獄的手臂,默默催使驅離,為其掃去疲憊與一身塵埃血跡。

  殺戮過后,煞氣縈身,對人的精神多少是有害的。

  “有多少,殺多少。”

  楊獄舒緩筋骨,秦姒這門身體看似不起眼,實則用處極大,這一瞬,他只覺精神的疲憊都好了良多。

  “青女道果只怕是魔屬道果,此類道果最為兇狂,若不殺絕此人,只怕日后必成大患!”

  見秦姒臉色稍稍有些蒼白,楊獄只道她被自己的手段嚇到,解釋了一句,怕她真以為自己是殺人狂魔。

  “為何說這個…”

  秦姒微微訝然,隨即輕笑:

  “楊兄,此事做完了,陪小妹喝兩杯如何?這次下酒菜,還是普通些,如何?”

  “你…”

  楊獄一愣,旋即笑了:

  “好!”

  未多時,白鶴振翅而落,楊獄一步踏出,落于一座莊園之外,這卻是一大戶人家了。

  不過,楊獄的名聲在外,眼見得白鶴落下,一眾護衛已做了鳥獸散,一家老小更是嚇的臉色發白。

  “不必進去了。”

  閉目感應了一瞬,楊獄起身離開。

  未多時,莊園內傳出哭天搶地的慘嚎,家中少爺自殺了。

  一處,兩處…

  白鶴盤旋,聲聲哭泣在德陽府各處傳出,這一日,德陽府多人自殺,引得不少人議論紛紛。

  但楊獄自然不會去理會他們的猜測。

  白鶴盤旋漸遠,秦姒都有些心驚了。

  這老家伙真真是謹慎到了極點,單單德陽府,埋下的假身就多達二十八個,涵蓋了各種身份。

  甚至有一個,還是錦衣衛!

  “難怪此人能在州主之位上一坐幾十年,如此堅韌的心性,著實令人動容。”

  又一次見其怒吼著撞墻自殺,秦姒都不免有了些敬佩。

  “越是如此,越是該殺!”

  楊獄面沉如水。

  一路走來,又是三十多人死去,雖然這些人都是被旱魃之血轉化的假殼,可也曾是活生生的人。

  “走!”

  白鶴展翅而飛,這一次,飛的更遠,直飛出了上百里之地,楊獄方才叫停,也不等白鶴反應,自高空一躍而下。

  荒野之上,一隊鏢局正護送著車隊北去,突然,聽到悶雷炸響,不及去看,身前已有狂風驟起。

  但見血氣涌動間,一身著飛魚服之人緩步而出。

  “這位大人…”

  鏢局的一干人面色皆是一變,零頭之人剛想說話,就見得此次護送的雇主,發狂似一聲大叫。

  “楊獄!!!”

  聶文洞恨怒若狂,幾欲瘋魔,咆哮著沖出車輦,又似被抽出了全部的力氣,噗通一聲跪地,涕淚橫流,徹底崩潰:

  “饒,饒了我…”

  話音戛然而止,一只手掌穿透云流,拍碎其顱,血色迸濺。

  “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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