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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神通不足持

  融金煉體?!

  神通!

  望著自煙塵中那好似鬼神般的身影,長街各處,盡皆失聲。

  今日能道場參與圍殺者,哪怕是暗中的弓弩手,也都不是等閑之輩,或多或少的聽說過‘神通’‘道果’。

  可哪怕是趙青川、步靈虛、唐百列、丘斬魚等六扇門與錦衣衛的高層,也沒誰真切的見過神通。

  此時聽得‘神通’,心中如何能夠不震驚?

  “神通…”

  唐百列喃喃一句。

  什么是神通?

  超越凡俗,尋常手段如何都做不到的,才叫做神通。

  斡旋造化、顛倒陰陽、移星換斗、回天返日、呼風喚雨、劃江成陸…

  回想著傳說之中的種種神通,他只覺這兩字好似有山川之重,壓的他心中沉重,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他竟然,竟然…”

  望著如鬼神般緩步逼來的冀龍山,本就在遠處觀戰的一干人都下意識的后退了數步。

  他們之中也有對神通并無什么認知概念的,可一次碰撞,青州四大名捕都被震的倒退咳血,這已足以讓他們驚懼了。

  “融金煉體…雖未聽說,可想來,非同一般。”

  咀嚼著這門神通的名字,徐文紀微微搖頭:

  “你閉關數年,就是為了修持這門神通吧?”

  神通無名,多是后人強自為名,是以,絕大多數的神通,似乎從名字里就可窺見一些東西來。

  比如他曾猜測的指地成鋼。

  此時,聽得這個名字,他自然對冀龍山這門神通有了幾分猜測。

  灰塵漸落間,冀龍山輕輕一扯,將被氣流割裂的上衣扯了下來,露出精鋼鑄就一般的精悍身軀。

  他的前心,有著拳印,后心,有著槍痕,而此時,眾目睽睽之下,這兩道本就淺淺的痕跡,肉眼可見的消失了。

  “老大人似乎對神通知之甚詳?那什么指地成鋼,莫非是朝廷里某位的神通?”

  冀龍山的心中一動,望向徐文紀。

  他得逢奇遇,躥升極快,然而出身到底低了些,對于道果、神通的了解到底不如徐文紀這樣的朝廷大員。

  “你若感興趣,不妨隨老夫尋一處茶館慢慢聊?”

  徐文紀嘆了口氣。

  神通之強,他心知肚明,一尊身懷攻伐類神通的武道高手的破壞性之大,他更是清楚的很。

  想要拿下他,只怕付出的代價要超乎想象。

  “哈哈哈!”

  冀龍山笑了,他笑的極為快意,絲毫不在乎身周如臨大敵的一眾朝廷高手,眼中只有徐文紀一人:

  “老大人覺得可能嗎?”

  “這就是神通嗎…”

  彼此對望一眼,趙青川等人的心中都變得壓抑。

  以他們如今的武功,哪里遇到過敢以肉身硬抗他們聯手一擊的人?

  “這是玄鐵?!”

  沙啞的聲音響起。

  身材矮小僅不足冀龍山一般的老者開口了,他手持玄鐵百煉劍,卻正是無間殺劍,名捕于玄。

  他看著冀龍山,又看向手中的長劍,雖有些難以置信,卻還是開口了:

  “雖然不知為什么,可你此時,就好似一口‘玄鐵百煉’神兵…”

  玄鐵,可以說民間名頭最大的珍稀金屬了。

  一兩玄鐵足可價值十兩黃金,雖然這是因為青州玄鐵產量并不多,也可見其貴重了。

  尋常人鍛打兵器,加那么一兩,已足夠肉疼了。

  而通體超過六成是玄鐵的,才是玄鐵刀兵,而,百鍛,是自鑄劍山莊流傳出來的一個說法。

  一口玄鐵百鍛兵,所需之玄鐵,車載斗量。

  他多年積攢,方才鑄就三尺百鍛兵而已,可那冀龍山…

  “玄鐵百煉!”

  趙青川倒吸一口涼氣,只覺雙臂越發的酸疼了。

  玄鐵百煉之上雖然還有千鍛,萬煉之說,可后兩者幾乎是傳說,百煉玄鐵兵甲,已是青州,乃至于天下一流神兵了。

  若這冀龍山的身軀若可與百鍛玄鐵兵相比,那還有誰能傷及他分毫?

  “論起武功底蘊,我拍馬不及公門之中的諸位,若沒幾分依仗,哪里敢來這青州城呢?”

  冀龍山的語氣平靜:

  “小試牛刀,似乎還不錯。”

  他的天資并不差,可文武一般無二,并非是天資足夠就可以的。

  數年之前,他明明換血層級已壓過了這四人,可卻還是被這四人聯手逼退,甚至若非遁入長留,都會被擒殺。

  為何?

  不外乎他們出身公門,諸般武功無不契合自身,而且,人手皆上乘武功。

  而當時的他,卻僅有一門中乘武功,還只是一門大路貨而已。

  公門之中好修行,可不止是說說而已。

  “不,你還未到那個地步!”

  于玄突然開口,抬起了側面有著清晰手指印的長劍:

  “如若不然,你也不會阻我這一劍了!”

  聽得這話,冀龍山神色冷淡,不見喜怒:

  “你可以試試!”

  長街之上一片寂靜,頗有些落針可聞的味道。

  “很好,很好!”

  突的,唐百列笑了:

  “能見識神通,今日便是死在此處,唐某人,也不枉了!”

  話音回蕩之間,唐百列的眼睛一閉,周身翻騰的氣息瞬間跌落谷底,旋即,雄渾炙烈的氣血已好似火山噴薄般爆發了。

  “老唐!”

  “唐兄!”

  見得這一幕,趙青川三人的臉色全都變了。

  血氣乃是武者周身精華之匯聚,陡然引爆固然會爆發出超乎往常的強大力量,然而后果同樣極為嚴重。

  非死,即重傷!

  只聽得一聲雷鳴似的炸響,這形似老農般的老者身形陡然變得挺拔起來,伴隨著刺耳的音波肆虐。

  已似離弦之箭般竄向了冀龍山:

  “殺!”

  “與他拼了!”

  趙青川亦是發聲怒吼,本就雄壯的身軀也是一個膨脹,他踏足,擰身,刀光舞動,好似龍卷般直貫而去。

  步靈虛兩人的動作一晃,赤色上臉的同時,也各自爆發出了自己最為強大的絕招。

  “方其道,你還不出來嗎?那就不要怪我了…”

  話音飄蕩之間,冀龍山的身影突兀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中,再出現,已然到了唐百列身前。

  他微微抬眉。

  就見得唐百列氣血勃發,人如狂獅般跨步而來,拳印漫卷罡風氣流,直好似流星墜地般,勢能強絕已極。

  然而,他的神色仍無什么變化,輕輕一掌拍出,不見血氣翻涌,不見罡風震爆,隨意的就好似在喝茶之時隨手拍打茶幾上的蒼鷹。

  然而,就是如此輕飄飄的一掌拍落,唐百列的瞳孔卻是瞬間一縮,只覺自己好似江河般滔滔不絕的勁力盡數落空。

  一聲悶響,勁力盡數消融。

  唐百列的胸口塌陷,好似稻草一般飛騰數丈,在空中幾個翻滾,才被人接住。

  接他之人也是高手,換血七八次以上的武者,更是輕功卓絕,然而,觸碰唐百列的瞬間,就被震散了全身的內氣。

  一并砸在了地上,接連翻滾數次,方才咳血停下。

  “噗!”

  唐百列揚天噴出一口鮮血,卻好似沒了痛覺一般,翻身躍起的同時,再度捏合拳印,兇悍至極。

  轟隆!

  一出手,就再不留手。

  冀龍山跨步如風,速度快絕,踏步挪移之間,百丈隨意縱橫,莫說是想要暗中藏匿的強弩手。

  即便是丘斬魚這樣跨入第五關的大高手,都一時無法捕捉其全部的動作。

  只聽得一聲聲沉悶低響。

  趙青川三人已各自飛退,比來時更快的速度跌了回去,一個個甚至連卸勁都辦不到,砸毀了一間間房屋,大片的煙塵飛起。

  “徐大人,速撤!”

  灰塵之中,刀光狂舞,趙青川發聲如雷,周身猩紅大作,再度拼殺而上。

  “冀龍山!!”

  步靈虛怒吼一聲。

  也自從廢墟之中一下躥起,那一桿亮銀槍在他的內氣侵染之下已是血紅一片。

  他跨步而前,長槍狂舞遍布身前,猶如一片鋼鐵叢林。

  槍如林,如山撞!

  “大人,走!”

  到得此時,丘斬魚哪里還忍得住?

  只回身回了一句,已掀起森寒刀光,欲接應趙青川等人,也是要阻攔冀龍山的腳步。

  但他還不及踏出一步,干枯的手掌已落在了他的肩頭。

  “大人,你?”

  丘斬魚錯愕回頭。

  就見得這位須發斑白的老大人輕輕推開了他,沉聲道:

  “罷手吧!”

  罷手?!

  莫說是交戰正酣的趙青川等人,哪怕是丘斬魚,身后一眾觀戰的六扇門高手們,也全都錯愕不已。

  若非是徐文紀的名頭太大,此時都要出言嘲笑了。

  已然到了這個程度,即便你是徐文紀,又有誰會聽你的話,罷手呢?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話音未落,冀龍山,罷手了。

  他隨手撥開了身前如林槍影,屈指彈飛了于玄殺意森寒的無間殺劍,卻沒有再度追殺,而是駐足,停了手。

  哪怕,再有一擊,他就足以將青州六扇門這四位名捕全部送走。

  “噗!”

  唐百列等人皆是咳血,面色灰敗,卻皆是怔怔的望向徐文紀。

  “嗯?”

  冀龍山眸光微凝:

  “老大人意欲何為?”

  早二十年,他對于這位徐老大人,傾慕不已,可這,絕非他罷手的原因,雖然,他也并不在意這幾人的死活。

  他之所以罷手,是因為,在徐文紀開口的那一瞬間,他感受到了如芒在背,莫大的危機讓他不得不罷手。

  “不過是心有不忍。”

  徐文紀徐文紀掃過長街內外,最終,落在了冀龍山身上。

  “老大人,若你要招安我,就不必說了。”

  冀龍山冷聲道:

  “休叫某家看輕了你!殺人放火招安,這樣的事,不該你來做!”

  “法理不公,官逼民反。此非你之罪過,可占山為王,劫掠百姓,你也不見得就清白…”

  徐文紀說話很慢,卻非是拿捏。

  他這一生,江湖走過,行伍混過,朝堂也摸爬滾打過,受傷不計其數,臨老了,全都找上來了。

  夏熱冬冷,與尋常老者也差之不多了。

  “老大人,要拿下我了?”

  冀龍山頓時冷笑:

  “老大人或有手段,可之前冀某分心之時不發,此時,可未必就有機會了!”

  “青州非善地,龍淵道,更是一團亂麻。老夫雖有些武功,可年老體衰,血氣下跌,也沒幾分手段了。”

  徐文紀伸手入懷,似是掏出了些東西來:

  “好在,活了這些年,到底還有幾個老朋友,他們許是不忍老夫客死他鄉,臨別之時,都送了一些小玩意…”

  “小玩意…”

  冀龍山眼皮一跳,心中升起警兆。

  見得他這個模樣,重傷咳血的唐百列幾人,心中不由的燃起了希望,紛紛望向徐文紀攤開的手掌。

  略顯干枯的手掌中,分明有著幾粒金豆子,以及,一張被揉的褶皺的黃紙。

  這是…

  看著被徐文紀展開的黃紙,冀龍山瞳孔不由的一縮。

  那,只是一張黃紙。

  上面歪歪扭扭的畫著什么,細細看去,像是小孩涂鴉,沒有半點惟妙惟肖,只有簡單而扭曲的線條。

  但依稀間,還是看的出來。

  那是…

  “一口劍?!”

  癱坐在墻角,出氣比進氣還多的唐百列面色潮紅,猛然坐直,想起了一個在話本之中十分被人津津樂道的東西:

  “飛劍?!”

  黃紙上,那口劍十分之奇異,只有劍鋒,沒有劍柄,這樣式,分明像極了傳說中的飛劍樣式。

  趙青川等人也強提一口氣望去,卻也沒看出個什么來。

  若非徐文紀鄭重其事,他們根本不會覺得這黃紙有什么神異來。

  “這是?!”

  唯有冀龍山心頭震蕩,他感受到了一股強烈到了極點的鋒芒。

  不是劍意,也非劍氣,而是鋒芒!

  這張黃紙,非常危險!

  比起于玄手持百煉劍,施展無間殺劍還要濃烈數十上百倍的危險。

  前者,他只是感覺到眉心酥麻而已。

  此時遙隔長街,他都只覺眉心一寒,甚至感覺到由外而內的刺痛感,這是他過于敏銳的感知,在示警。

  甚至是,恐懼。

  “神通不足以自持,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徐文紀手捏黃紙,仍是慢慢吞吞:

  “冀龍頭,你請了老夫一杯茶,老夫回請你一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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