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通緝令,就那么在錦繡山河榜張貼當天的傍晚,一同張貼了出來,引得滿城沸騰。
本就因名列山河榜而聲名鵲起的楊獄,聲名在這一張通緝令的張貼之后,瞬間攀升到了頂峰。
引得無數人為之嘩然。
人元大丹、地元大丹、神功道術、道果…這通緝令上的寶物,無一不是江湖武人渴求之物。
尤其可怖的是萬鍛神兵與法器…
前者,放眼古今三千年,也不過十數而已,后者據說更為稀少罕見。
同時拿出如此多寶物的通緝令,如何能不引得一干武林人士沸騰。
一時之間的討論,甚至超過了錦繡榜上的十八驚惶’,并在一片翎鷹的飛渡之下,向著四面八方擴散風潮涌動。
萬龍城,東南,薛府大宅中。
“黑山老妖、張玄霸…
剛放下沒了光芒的圓光鏡,薛地龍尚在沉吟之中,就聽得院外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一面闊方正的中年人跨步來到院前,躬身求見,得到允諾之后,跨步進來,神情凝重的遞上一張通緝令:
“薛公,這是剛從皇城流傳出來的通緝令,是兩廠簽發,上有陛下的大印,據說,已經由兩廠一衛一門,傳往天下道州府縣…"
未經內閣,直接簽發的通緝令…
薛地龍微微皺眉,掀開了通緝令,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由極高明畫師所畫的畫像。
那是個弱冠上下,雖算不得容姿清俊,卻也讓人見之難忘的少年人,而最為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其眉宇間的睥睨桀驁。
“楊獄…“
掃過這張通緝令,薛地龍的心頭就是一跳。
這些年里,由他親自經手的通緝令不在少數,可卻從未見過懸賞如此之高的。
不但開出了地元大丹、萬鍛神兵與法器,居然都拿了出來。
更讓他驚異的是,這通緝令上的懸賞居然分為三個檔次,最為貴重的,竟然是要將此人擒回萬龍城?
“坊間傳聞,此人得罪了陛下,不過東西兩廠守口如瓶,并未有所泄露."
方正中年人低聲匯報所知:
“但在這通組令張貼之前,徐文紀曾在殿外求見,而黎白虎,曾親自進宮,似極力勸說陛下招安此獠…
“黎白虎,武夫也,徐文紀,腐儒罷了!渾不知,他們越是跳脫,老夫就越是穩如山岳。"
薛地龍搖頭失笑:
“相比之下,王牧之倒是更棘手幾分。徐文紀留下的人脈,幾乎都是他在掌握,無法逼他回來,徐文紀,就殺不得…"
“王牧之…"
中年人神色微緊。
“陛下心深如海,手段酷烈,老夫都要心驚,可他到底出身貴胃,君天下太久了,卻哪里還懂得禮下于人?”
放下通緝令,薛地龍緩緩起身,負手踱步,推敲猜測:
“觀其行,看其人。楊獄此人,出身卑賤,流民乞兒,老吏養子,陡得造化,少年成名,難免憤世嫉俗,看他一路行來,殺縣令、下府主、凌遲州主、戮殺王子…
不難看出,這樣的人,于上位者有著莫大的逆反,弱小時,或可忍耐,一旦起勢,就再難低頭,欲要捆縛,只要施之以禮,動之以情中年人躬身聆聽。
“陛下御下有道,可見多了搖尾乞憐的惡狗,卻不懂得怎么熬鷹了,只怕是被當面拒絕,
甚至,痛罵!”
掃了一眼通緝令上的大印,薛地龍心下篤定:
“只怕咱們這位陛下,還想著打折此人的脊梁,要他心甘情愿的的臣服。可惜,只怕適得其反,要為天下再添一反賊了!"
“薛公英明。“
中年人不明就里,卻也只得躬身贊揚,只是…
“此令一下,此人只怕無所遁形,縱然想要造反,只怕也是不成吧?"
“你不懂。"
薛地龍微微搖頭:
“你可知,為何朝廷高手如云,陛下卻還要發下此通組令?非是他慷慨大方,而是力有不逮了,
天下九道,除卻麟龍道之外,何處沒有反賊?憐生教蟄伏多年,那老妖婆蠢蠢欲動,陛下是個聰明人,哪怕暴怒,也不會失去理智…“
當今天下,朝廷仍有著冠絕天下的實力,兩廠一衛一門更勝任何勢力。
可天下廣大,再如何強橫的高手,也不可無視那千山萬水,憑空娜移,故而,這些年的天下局勢,直似人按水漂。
此處按下,他處又起,循環往復,耗費了巨大的精力與人力,可又偏偏不得不做。
“所以…“
中年人似懂非懂。
“小林子,武道修持之余,也要多讀書"
薛地龍有些無語,看了一眼自己的得力助手,嘆了口氣:
“朝廷之內,萬鍛神兵,共有幾口?“
“萬鍛神兵?除了太祖的配兵之外,朝中的萬鍛級神兵有霸尊神槍、蟠龍棍、秦王甲,除此之外,還有馬踏江湖之時,從武林中收繳來的,百花殺,神鋒劍,達摩降魔杵…"
說到此處,林破虛才有些回神:
“陛下是想引鑄劍山莊、爛柯寺、大蟾寺等武林大派出手?“
“天變在即,這些武林宗門過分低調,陛下大抵也是想要武林熱鬧起來?“
薛地龍神色微肅:
“傳令內閣,起草書信,通傳天下諸道州…“
林破虛眼皮狂跳:“薛公,您不是很看好那楊獄,怎么如此"
“熬鷹,自然要先將他打落塵埃,非如此,如何施恩?"
薛地龍微微一笑:
“王牧之,一個已夠了,不需要再多一個了…
云海翻騰,蒼鷹翱翔。
楊獄靜坐于鷹背上,極目眺望,云海之下,山嶺大地皆一晃而過。
大明疆域遼闊,于尋常人而言,能走出府縣之地的,萬不足一,絕大多數的人,一輩子都離不開方圓五百里。
走南闖北的鏢師、商會才會走出府縣州,可多也止步在道這一級。
只有武功高強的武者、世家門閥的商隊,才能夠通行天下,來往各道。
行路難,從來不是說說而已,
因此,歷朝歷代,但凡大一統王朝,多行分封諸王,以一姓牧一國,諸王牧諸道。
各州、各道,都有著精銳駐軍,如龍淵這樣的國之邊關,更駐守著數十萬精銳。
猶如國中之國。
“云、白、青…"
楊獄心中自語。
數日時間,他已全盤消化了王牧之留下的諸般情報卷宗。
徐文紀的遺留,是極端龐大的,其一,自然是兩師徒深耕的云州,數十年耕耘,云州之地,多是他的門生故舊。
不是門閥,可其勢力,卻又不遜色于門閥了。
云州之外,青、白二州,同樣如此,王牧之的門生,極少有做大官的,多從小更、幕僚做起。
有的仍是小吏,可也有如余涼這樣,深得魏正先信任的,一軍二號人物。
反倒是白州,因方征豪霸道排他,只有密幾人,可那攔山學院的副院長,就是王牧之的師弟,風君子。
兩人皆是儒林之中名頭極大的“徐氏六君子”中人,
只是,如王牧之一樣,他們都被開革出了門墻,徐文紀絕不認他們,而他們,也從不與之聯系。
“亂世將至啊。”
楊獄心中微嘆。
如王牧之這樣,看似無有威脅,實則潛在勢力極大的人,天下又有幾多?
再一次,他嗅到了濃烈的風雨將來的氣息。
楊獄靜坐良久,直至耳畔傳來風聲呼嘯方才睜眼,一縷金光穿過云海,快速逼近。
這是金翎鷹中的異種,王牧之親手喂養的,此異種飛行速度極快、極遠,而且,有著超乎尋常的尋人之能。
取下信筏,看了一眼蹲在大黑狗頭上梳理翎羽的金翎鷹一眼,楊獄打開了信筏。
“有余景坐鎮黑山城,老爺子處就不必擔憂了。朝廷縱然勢大,也不可能調武圣去擒拿老爺子.
楊獄松了口氣。
“龍淵王府勢弱,三州之地,明里是只有白州失去掌控,可實則,只有青州一地了"
楊獄心中泛著思量。
誠如王牧之所言,邊關三州,要取其一為根基,可真要欺負老弱,他又怎么對得起掌中那口乾龍弓?
手中摩擦著瓷瓶,這是裕鳳仙贈他的人元大丹,也是王府僅存的兩枚…
沉吟片刻,楊獄取出筆墨,就著鷹背書寫:
“天下九道,何必非龍淵不可?師兄即是為民起事,何不考慮西北道?聽聞西北道兵荒馬亂,強梁四起,百姓民不聊生…“
將信塞給金翎鷹,又喂了幾顆丹藥,送走了這金貴的鳥,楊獄心中大石方才落地:
“我果然不是帝王之才"
書信之后,王牧之如何反應,他還不知,但做出決定,他心中就平靜許多。
手撫鷹背,通幽催使,準備改易這頭蒼鷹的命數。
命數的改易,是要慎之又慎的。
通過在大黑狗身上的嘗試,他發現,頻繁的撥弄同一個生靈的命數,那冥冥中的阻力,會隨著次數增加而遞增。
哪怕它并不會反抗。
蒼鷹命格:無命數:二綠二灰一白異種淡綠、鋼筋鐵骨淡綠、食肉白、命短灰、兇殘灰比起大黑狗,這頭蒼鷹的命數要好不少,而且,數量也要多出兩條。
以他通幽目前的層級,是無法增添命數的數量的,在某種意義上,這就代表著潛力。
"命數改易,無法大幅度跨越,上次,我嘗試將氣血如龍換給小黑,幾乎讓它崩潰.
楊獄心中轉過念頭,并未急著動手。
前后不過兩三日的光景,除非圓光鏡普及,否則,連政令都遠遠無法傳遞到這遙遠的邊關來。
更不要說追殺了,
這時,蒼鷹輕鳴一聲,落向大地,疾風呼嘯間,如巨獸橫臥在平原之上的青州城已映入眼簾。
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