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成全。”
黑衣僧長長一拜,音波飄揚。
“催命樓…”
戒色面色微緊,這龍淵道有數的殺手組織,他自然知道。
催命樓,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殺手組織。
其以情報刺探為主,殺人為輔,也因此,其樓中的殺手接下任務之前,就會對目標有著極深的了解。
換而言之,此人敢來殺人,必有所依仗。
而且,這和尚是真個修有持戒之法的真和尚…
楊獄的眸光中亦有漣漪泛起,通幽催使。
黑衣無目僧 青燈古佛(白)、諸戒皆破(淡綠)、氣血如龍(深青)、佛陀擲象(深紅)、大徹大悟(淡金)
淡金色的命數?
楊獄心中微動,此人的命數雖僅有五條,可卻有著一條淡金色命數,貴比一國王侯…
而且,大徹大悟?
這諸戒齊破,殺人無算的和尚,居然還能大徹大悟?
還是說…
“阿彌陀佛。”
楊獄思量間,戒色前踏一步,合十雙手道:
“大師錯了。”
“哦?”
黑衣僧緩緩抬頭。
“持戒當自心中持,因無法克制而殺人宣泄,這非佛門之法,更非正統之法。假設你無力持戒,又何必執著于持戒?”
戒色微微一嘆:
“倒不如干脆破劫歸家,又何必披著僧衣行修羅之事?如此,才算不枉當年青燈古佛下多年修持。”
越是持戒者,破戒后欲望宣泄的越是可怖。
正如知法者犯法,更為可怕。
戒色深知這一點,因為伏龍寺的歷史上,也曾有過破門成魔的前輩,戒色者,成色中餓鬼,戒殺者,成殺人狂魔。
在他看來,這無目僧很顯然也已入魔了。
“聽你氣息聲音,年不過二十許,也來教訓老僧?”
無目僧搖頭:
“不真個品嘗紅塵萬有,如何能真正持戒出家?成佛有萬千門徑,誰又敢說,我就真的錯了?”
“你!”
聽得這話,戒色渾身都是一顫,正要反駁,就被楊獄按住了肩頭。
“何必與一個死人計較那么多?”
楊獄緩步前踏,內息鼓蕩下,衣衫無風而動,他望著不遠處的無目僧,言語冷淡:
“你想死,楊某怎能不成全?”
“不愧是當今聲名最盛的少年英杰,真真夠爽快。”
聞聽此言,無目僧大笑。
這一聲大笑間,其人澎湃的內息已隨之吞吐,音波回蕩之間,猶如天變落下道道驚雷,聲音之大,讓戒色和尚都不由的暗暗心驚。
這無目僧的內息之強,超過自己不知多少倍,這一聲暴喝若是在鬧市響徹,百十人都要被一下震死!
而更讓他心驚的是,這僧人的氣血隨之綻放,真好似一輪大日在眼前綻放,狂猛的血氣撲面而至。
竟似滾燙!
“…爽快!”
無目僧一步踏出,二十丈彈指即過,大笑聲兀自回蕩之間,其那干枯的手掌就自張開。
五指從握起到張開這么微小的動作,就似有著龍吟虎嘯之聲,這是空中氣流被更為兇猛的力道與罡氣蠻橫排斥所發之音!
而他的身體之中,竟發出如黃鐘大呂般的炸響,那是筋骨的碰撞!
“佛陀擲象?!”
戒色神色陡變,急聲提醒:
“楊施主,這是禪宗七十二秘術,不可力敵!”
佛門諸派,但凡武功,無不與佛經有著牽扯,便是沒有,其名也必會想著佛經靠攏。
無論是武功,還是秘術。
就好比這門佛陀擲象,其名就源自于佛經之中,遠古之前的一門神通。
相傳,那是佛陀成道之前,一日他外出禮佛,遇一巨象阻路,諸門人弟子皆不可撼動,佛陀乃出手。
其抓響鼻,擲向于天,足有三日方才跌落!
這黑衣無目僧當然不會那傳說中的神通,可其所催使的這一門秘術,且是佛門三大派大蟾寺的十八秘術之一!
威力絕大!
他下山之前曾聽聞長輩說起,大禪寺的圣云大禪師,就是以這一門秘術與西府趙王張玄霸角力。
雖最終坐化,可卻還是護下了大蟾寺不被鐵蹄踐踏。
因此,曾一度轟動天下武林,被懸空寺收入了那一張涵蓋天下武功秘術的‘神功秘術榜’!
“這門以力道稱雄天下的秘術,就是你的依仗嗎?”
楊獄的眸光亮起,大袖后仰,席卷罡風將戒色吹落十數丈外,繼而,腳下一踏。
雄渾大力自地而起,更在內息、真罡、血氣的三重推動之下,以極端狂暴的姿態充斥了楊獄的身軀。
玄石的熔煉,補上了他最后一塊短板。
狂暴的力量在他周身涌動,卻再無曾經的刺痛,反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在他心中涌動翻滾。
不入四關之時,他就敢硬撼蕭戰,此刻真罡入體,短板補齊,又怎么會怕這么一個瞎眼老僧?
“可笑!”
兩人的拳印轟然對撞,似有道道雷龍滾走,炸響荒野。
兩人身周的空氣好似化作了水面,層層漣漪蕩起,伴隨著洶涌的罡氣擴散,竟化作狂浪拍擊。
哪怕連連后退了不知幾十丈遠的戒色,都被吹爛了衣衫!
“楊施主…”
戒色驚駭望去。
只見狂涌的泥沙被風浪吹卷,猶如沙塵暴一般騰起十多丈,彌漫兩人交戰之地,真好似傳說中妖怪出行的惡風。
這是骨骼爆鳴之聲。
短暫的僵持中,無目僧空洞的眼眶中都好似閃過血氣的顏色,心中閃過驚悸。
自數月之前,他將‘佛陀擲象’修成之后,往日武功與他相差仿佛的都被他一拳錘殺,即便高于自己的,也承受不住自己的力量。
可此時,他竟然聽到了自己身體內筋骨發出的呻吟。
怎么會?!
情報中分明…
“好!”
楊獄亦是動容。
自煉化九牛二虎至今,他所遇到的對手之中,能承受他拳力的不少,可無論是蕭戰還是圓覺,都是以武功格擋、反震,并非真個與他角力。
而此刻,這貌不驚人,也沒甚名聲的瞎眼老和尚,居然在硬碰硬的對撞之后的角力,也沒有落入下風。
但他不怒反喜,不退反進,猿臂舒展之間,五指捏合真罡與氣流,攜風雷震爆之勢,再度捶下!
“再來!”
又一次對撞,無目老僧的面色終于變了,筋骨劇烈摩擦著,甚至一滴殷紅的鮮血自他眼眶中賤了出來。
“趙無殺,你害我…”
這一刻,無盡的怨煞充斥了他的心與腦,憤恨若狂。
情報之中,楊獄未至四關,沒有真罡,不但有著暗傷,更重了蕭戰畢生血氣凝聚的一式舍身印。
可,可眼前之人,卻哪里有那么一絲半點重傷的跡象?
非但如此,他居然,居然還突破了!
“等…”
無目僧心中驚怒欲言,可一張口,迅猛的氣浪已將他所有的聲音逼了回去。
“第三拳!”
好似金鐵摩擦的鏗鏘之音在他耳畔炸響。
旋即,比之之前更重三分的霸道拳印,落下了!
內息與血氣的極力傾瀉,讓楊獄心中升起難言的暢快,之前催使過度催使通幽的疲憊都一掃而空。
能夠完美的發揮出自身所有的力量,是如此的酣暢淋漓。
聽著風沙氣浪中聲聲爆鳴,戒色的眼皮、心臟也隨之一跳又一跳。
以他的目力自然不至于被風沙阻礙,短暫的適應后,清晰的捕捉到了風沙之后兩人的碰撞。
“楊施主居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這一瞬間,他心中都有些恍惚。
好似一尊手纏青龍的巨神,在以重拳捶打大地,欲要摧滅一切。
又是一拳砸下,楊獄察覺到聲音不對,余光一掃,眼前已不見了無目僧的身影,其身軀猶如木樁,被砸進了廢墟也似的大地里。
濃烈的血色染紅了泥土,也染紅了無目僧的眼眶。
“你,你…”
無目僧張口,血液混雜著內臟碎片往外流:
“我輸了…”
他的喃喃自語,楊獄自然不會在意,看著這硬碰硬接了自己六拳的老和尚,他俯下身去,喂了他一顆丹藥。
洶涌的熱流擴散全身,無目僧心中閃過驚愕:
“燃,燃命丹?!”
他要救自己?
無目僧錯愕。
自己筋脈盡碎,內臟也無一完好,皮膜更好似被戳的千瘡百孔的水袋,早沒救了。
可他為什么喂自己燃命丹?
饒是已沒了任何僥幸的無目僧心中都有些驚愕,走了過來的戒色更是一臉懵。
這,這是沒打夠?
還要接著打?
“楊施主,你,你這是…”
戒色錯愕開口。
楊獄不答,目不轉睛的看著無目僧,暗中已催使起了神通通幽。
高等級的命數汲取非是易事,往往會遭到反撲,一個不慎還會被反噬,但若是在垂死之時,這種反噬就會大大降低。
這是楊獄這么多天下來總結出來的。
不過…
“消失的命數,又會去往哪里?”
望著無目僧明滅不定,好似隨時消失的命數,楊獄有心試驗,但還是放棄了。
高等階的命數太難得了,紅、金色命格更是十分之罕見,這要是憑空消失了,再想有這個機會就不知道了什么時候了。
“佛陀擲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