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陰冷、困倦、饑餓......
種種感應如潮水般涌來,以楊獄今時今日的忍耐力,都止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呃”
楊獄悶哼睜眼,心中才涌現出昏迷前后的種種記憶。
雷火、爆炸、山崩、地下暗流…
巨量的霹靂雷火彈的威力是巨大的,可相比于山崩之后,動輒千百萬斤的巨石,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旱魃所在的那座山,并不是多么的雄奇高大,可那也是億萬斤的重量,一下崩裂墜落,其壓迫之強已非真罡能夠抵御。
旱魃的力道太大了,被一下抓住雙手,哪怕是身負九牛二虎之力的楊獄,也很難掙脫,生生被巨石砸穿了真罡。
若非最后時刻他掙脫了旱魃的雙臂,運轉龜息功跳入了翻涌的地下暗流中,只怕這次,就真個栽了。
即便如此,要不是融金煉體之后他的體魄有著長足的長進,昏迷之時都會被暗流裹挾撞死在譙石之上。
一動,就是刺骨的劇痛。
“聶文洞!”
張口吐出一口黑血,楊獄顧不得身前的一人一狗,自芥子空間取出傷藥,也不看多少,一口就吞了下去。
盤坐調息起來。
這一調息,他才發覺自己的傷勢已然到了觸目驚心的程度,被旱魃炙烤,冷水浸泡之后,皮膜受損嚴重。
可最為嚴重的,還是重石頭砸擊的那一下。
他身上斷裂的筋骨多達數十處,五臟六腑都有著不同程度的損傷,其中一根肋骨的斷裂幾乎插入心臟。
“他,他…”
受驚的賈六與小黑抱成一團,后者夾著尾巴嗚嗚亂叫,前者看著楊獄盤坐調息,周身水跡被血氣炙烤冒出的煙氣,更是驚駭至極。
長達數日的內呼吸,讓楊獄幾乎窒息,這一次放開,呼吸吐納間,以其為中心,方圓數丈內氣流翻滾催發起狂風來。
燥熱之氣更是將河岸邊蒸的水氣騰騰,一眼望去,直好似妖鬼出行。
這樣的聲勢看傻了一人一狗。
一人一狗驚的瑟瑟發抖,想逃走又不敢,只得縮在一角,戰戰兢兢的看著。
“噗!”
良久之后,楊獄再度吐出一口粘稠的黑血,慘白的臉上才有了些血色,可氣息卻仍是虛弱不已。
看著縮在一邊的賈六:“除了我之外,可曾發現過其他人?這是什么地界?”
“啊?”
賈六被嚇的不輕,聽到問話先是點頭,隨即連連搖頭:“沒,沒有…沒有其他,其他人。
我,我們這里,是賈,賈溝村…”
“沒有…”
楊獄臉色難看。
昏迷之中他自身難保,根本無法看顧其他人,暗流裹挾之下,他根本不知身在何處,更無從知曉其他人的下落。
可那山崩地裂樣的災難,他都重傷至此,其他人…
“大俠饒命!”
見楊獄面色一沉,賈六幾乎被嚇丟了魂,‘噗通’一聲就跪到了地上,連連求饒。
他不是個有見識的,可從長輩口中也多少聽說過山外人的兇狠,眼見得楊獄變臉,幾乎覺得自己命都丟了。
“起來!”
楊獄心煩意亂,拂袖間卷起一道氣浪將他攙起,取出干糧就開始咀嚼。
“是,是。”
賈六打了個哆嗦,見楊獄不理他,如蒙大赦般溜走,見小黑狗看著干糧流口水,狠狠錘了它一拳。
“祁頭…”
楊獄深吸一口氣,將雜念壓下,看向了被他死死抓在手里的銅鏡,冷聲道:
“你還要裝死嗎?”
無有回應。
銅鏡仍舊如常。
楊獄也不再問,五指發力,猛的一攥,咔嚓一聲,這銅鏡就被他捏出了裂紋來,但很快,一層漣漪泛起,這裂紋就被抹平了。
他再度發力猛然一捏,裂紋再度出現,可很快,居然又被抹平。
“這材質?”
楊獄眉頭一擰。
“夠了!”
沙啞的聲音從鏡中傳出,帶著驚怒與怨毒:“你怎么不死,你怎么還不死?!”
楊獄冷漠而視,銅鏡中,赫然是一張與他一般無二的影子,在咬牙切齒。
正是山洞中的鬼影,鏡中人。
“該死的不死,我怎么會死?”
楊獄面沉如水。
自習武以來,他還是頭一次吃如此大虧,心中殺意洶涌,也是有著警醒。
過去的兩年里,他的進步太快,身負三大神通,暴食之鼎,哪怕他始終在提醒自己,可終歸還是有些小看了聶文洞。
“你該死,聶文洞,更該死!”
聽到楊獄提及聶文洞,鏡中人暴跳如雷,雙目幾乎要噴火。
霹靂雷火彈被引爆的瞬間,它就知道,連自己也著了那聶文洞的道,那老家伙分明想著將自己都活埋掉!
“你自詡為神,可到頭來也不過是一枚棄子罷了。”
楊獄冷笑。
聶文洞不是個好東西,這鏡中人更不是。
以天子之氣為媒介,他幾乎親眼見證了這兩個非人的畜生的全部謀劃。
為了一枚青女道果,一人一鬼從數十年前就開始謀劃,先是挑了一農家女為妾,以各種陰邪之物滋養,使得其生下女兒即暴斃。
更使得聶晴兒天生體弱,每日都會發寒毒。
其后,更是在青州城內搜尋與聶晴兒命數相克的冀龍山,用手段讓兩人相合,孕出天餐缺怨嬰。
一樁樁一件件,哪里是人能做出來的事?
尤其是聶文洞,為一道果,殺妾、殺女、殺孫,實在是他前世今生所見,最為兇狠毒辣之賊!
“聶文洞,你夠狠,你夠狠!”
鏡中人咬牙切齒,氣怒發狂:
“殺了聶文洞,本神許你一場造化!”
“你的造化?”
楊獄冷哼一聲。
他也不過想著試探一下這鏡中人而已,見其果然沒有消失,就懶得理會了。
只是這銅鏡的材質特殊,他一時間也沒有太好的安置,只得暫時將其塞進了芥子空間。
“德陽府的大旱,解除了…”
望著大雨過后仍是潮濕的群山,楊獄稍有些寬慰。
焚旱魃,大雨落,這是典籍之中就有著記載的,他雖然不知其中奧妙,但也無心多想。
先是出手將自己錯位的骨骼復位,又自吞服下大量益氣補血的丹藥,方才閉目凝神,進入暴食之鼎中。
旱魃即死,他的第一場儀式,也算是成功了。
嗡嗡嗡 暴食之鼎中,光芒綻放,紫金吞煞寶葫蘆前所未有的活躍,似從奄奄一息的老朽,瞬間變成了活潑好動的孩童。
擊殺一頭真正的魔魅,于其尸身之上,煉化‘紫金吞煞寶葫蘆’(已完成)
紫金吞煞寶葫蘆:天地精粹之匯聚,法理之交織而成的天地奇珍。擁有著逆天改命之能。
“終于煉化了。”
一手抓過寶葫蘆,楊獄心中有些波瀾,這本該是大喜的事情,可落到此時,他卻著實有些波瀾不驚了。
煉化之后的紫金吞煞寶葫蘆比之之前可要親切太多,猶如一只幼獸,不住的泛著豪光,十分親近。
“通幽。”
楊獄念頭一動,自有諸般信息涌上心頭。
通幽這門神通的中心,就是這枚紫金吞煞寶葫蘆,以它為本,才可行吸納、賦予、改易之能。
隨著這枚紫金葫蘆的煉化,通幽也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入了門。
而這個入門,比之之前,就是個真正巨大的跨度了。
他,可以看到自己的部分命數了。
楊獄心中念動,鼎壁之上自有文字浮現。
命格:魁星踢斗,獨占鰲頭(腳踏七星,可見命格)
命數:四紫、一青、一綠、一白、二灰 極魁入命(淡紫)、九牛二虎(淡紫)、融金煉體(淡紫)、天外來客(淡紫)、血氣如龍(淡青)、錦衣衛千戶(淡綠)、橫死之象(白)、窮困潦倒(灰)、孑然一身(灰)
狀態:重傷 四紫命數,魁星踢斗?
望著鼎壁,楊獄陷入沉思,對于自己的命數,他隱隱還是有些猜測的。
四紫命數,其中三條來自神通道果,一條來自前世,而其后的血氣如龍為他此時血氣層級,錦衣衛千戶,是他的職位。
也就是說…
“前身只有一白二灰,不但孑然一身,窮困潦倒,還會橫死街頭…”
楊獄心中默默盤算,發現的確是這樣。
若是他沒有來到此世,前主豈非早已慘死城外了?
只是…
“這命格又是怎么個說法?這魁星踢斗,獨占鰲頭,意味著什么?”
“腳踏七星,是指七條紫色命數?”
“這便是真正入門后的通幽的能力嗎?看到的更多了,這是否意味著,我此時所見,也受限于神通的層級?”
“或許一個人的命數、命格,遠比此時所見更為復雜?”
諸般思量在心中涌動著,楊獄怔立了許久,方才回過神來,輕輕搖晃著紫金吞煞寶葫蘆。
這些日子里,他積攢下來的命數,可著實不少。
是否有助于自己療傷?
“神通不可輕動!我此時雖然可以改易自己的命數,可終歸這個改易有著莫大隨機性,還需嘗試一二…”
心中思量著,楊獄睜開眼。
正見一黑皮小狗受驚般夾著尾巴逃竄,嗚嗚叫喚,十分驚慌。
“人有命數,狗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