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門武功…”
暗室里,趙無殺輕敲著石桌,若有若思。
未多時,一道敲門聲響起。
“進來!”
“那人已離開了。”
酒館的掌柜躬身進來:
“大人,那斗篷人到底是誰?值得您親自接代?”
“此人從不露面,但青州之地,有此武功者本也不多,那斗篷下,或許就是一位咱們熟知的大人物。”
趙無殺面露嘲弄:
“這些大人物自身被規矩所束縛,才有我等的存身之地啊…”
“大人物…”
掌柜心頭一跳。
能被這位稱之為大人物的,武林加之官府,可也沒有幾個。
那人會是誰?
“他是誰,與咱們沒甚關系。”
趙無殺隨手甩出一封信來:
“以翎鷹傳信,送去天狼關,告訴咱們那位雇主今日發生之事。”
“嗯?”
掌柜吃了一驚:“您泄露了雇主的消息?!”
這一驚,可不小。
撈偏門這行當,泄露雇主身份乃是大忌,而且,還要主動告知雇主?
“泄露?”
趙無殺冷笑一聲:
“那蕭青峰貴為青州四公子,從來都自以為身份高貴,不同于江湖武林的泥腿子,為何要主動聯系我等,你莫非不懂?”
“您的意思是,他…”
那掌柜眼睛瞪大,猜測到了什么。
“一個沒師承沒根基的邊關少年,短短一年就幾乎名動青州,這樣的人背后,難道真沒什么勢力?”
趙無殺神色冷然:
“那蕭青峰此番,看似是要買兇殺人,實則是要借咱們的手,引出那楊獄背后的勢力!”
“這小子,好生毒辣!”
掌柜心頭一寒,也有些恍然。
蕭青峰此舉,明顯將他們當做了棋子。
此舉,十分之歹毒。
楊獄背后若有勢力,首當其沖的就是他們催命樓。
這斗篷人此次突兀到來,若非樓主在此,那…
思及此處,他不由的心悅誠服:
“還是大人心思如海。”
“此外,老夫也很好奇,那楊獄的背后到底是誰,有沒有膽量在天狼關生事…”
趙無殺眸光幽沉。
天狼關,可不是善地。
但這斗篷人,也不是善類,對于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他心中還是有著好奇的。
若是能引得那位青州第一人出手,那才是真有熱鬧看了…
“轉移吧,此處據點,不能久留了。”
“呼!”
數街之隔的客棧房間中,楊獄緩緩睜開雙眼。
催命樓的規矩,他是不甚在意的。
一個撈偏門,人憎鬼厭的渣滓聚合地,哪有什么道義規矩?
但有問不出的,必然是籌碼不足,而非他們真有什么不可逾越的底線要堅守。
不過…
“鬼影幻身步,可不是誰都能練成的。”
楊獄冷笑。
一切經由暴食之鼎煉化的食材上所得到的武功,都幾乎與他是完美的契合。
鬼影幻身步也不例外。
可即便這樣,他在這門上乘輕功上的進度也十分之緩慢。
這門武功之所以失傳,不是沒原因的。
一份抄錄出去,注定沒幾個人能入門的輕功,換來了諸多訊息及情報,這買賣,自然不虧。
不過…
“青州四公子,蕭青峰…”
楊獄深吸一口氣。
青州四公子,以拜入鑄劍山莊的楚天衣為首,此人是真正的天縱奇才。
一手劍術出神入化不說,更在十六歲之時,就一舉踏破了筑基五關的大門,后又因覺家傳的‘洞魔真罡’威能不足,自墮境界拜入鑄劍山莊。
欲求不敗之根基,以問鼎武圣尊位。
蕭青峰與其并列四公子,雖有強行蹭熱度之嫌疑,可終歸還是尤其不俗之處。
數年之前,就已修成了其家傳的‘煉火真罡’,或許已是五關中人,也未可知。
他猜測到買兇殺人的有可能是四大家,卻也沒料到,會是蕭青峰親自出面。
要知道,青州四公子,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四大家的面子。
面子,理論上,是不能沾血的。
更不能沾染灰塵。
如此說來,就有些問題了。
“卻不知,將這‘面子’撕下來,又該如何?”
推開窗戶,俯瞰這座清靜的小鎮,楊獄眸光閃爍。
他從來不是個挨打不還手的人。
只是想殺此人,卻并不容易。
除卻其本身的武功與勢力之外,阻攔在前的,還有一座巨大的高山。
催命樓的任務包羅萬象,涵蓋了各種人與勢力,白龍軒,南嶺劍派,六扇門、錦衣衛…
青州有頭有臉的勢力,幾乎都有人被貼在木牌上。
不止是方其道,他還看到了刺殺徐文紀、裕鳳仙、聶文洞這樣的四品上任務。
偌大的青州,唯一不在催命樓接代任務范疇之內的勢力,是憐生教。
而唯一不被不接受的個人。
是魏正先!
一個邪人匯聚的殺手組織,都不敢接下有關其任務的猛人。
“呼!”
遙望著群山綿延的方向,楊獄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青州無敵手,天狼魏正先!”
接下來的路程,再無什么波折,只有幾波似是早就接下殺自己任務的殺手前來送死。
隨殺之后,就再沒什么人來了。
龍馬的速度極快,在平地尤其快,不過一日而已,楊獄就遙遙看到了一座雄偉山脈。
這山脈極為壯觀。
如同一條條巨龍彼此糾纏著橫臥在天地之間,山脈線東西拉開不見邊際,一座座高聳入云的山峰如林般多。
以楊獄的目力,甚至可以看到那,隱約可見的雪線在山頂連綿不絕,氣勢雄渾至極。
“流積山…”
楊獄勒馬遙望。
這座山,他是第一次見,可卻已然極為熟悉了。
在九牛二虎食譜里,他一次次的見到過這座雄山,也見到無數人血撒此處,埋骨山中。
尤其是他調動神通‘通幽’之時,更在隱隱間,窺探到了堪稱可怖級數的鐵血殺伐之氣。
隱隱間,好似能看到那一場伏尸三百萬人的曠世大戰的余波。
僅僅凝望一眼,他只覺雙眼都有些刺痛。
“呼!”
散去通幽,楊獄輕捏太陽穴,正欲催馬前行,心口處突然一震。
…天魁星…拓印失敗…
天魁星…道果…拓印失敗…
…神種‘融金煉體’,拓印成功…
是否提取神種?!
“成功了?!”
楊獄眼神一亮。
天魁星的拓印比他想象的還要快一些。
直接略過失敗的信息,微微閉目,進入了暴食之鼎中,天魁星他要之無用,可這門神通可就不一樣了。
有著暴食之鼎煉化食材,他的諸般武功進度都遠超常人,唯獨橫練被遠遠拉下,以至于有些用力過猛,還會傷及自身。
若是將此神通煉成…
“唏律律”
龍馬長嘶一聲,絕塵而去。
天狼關,占地極大,人口也多,可其中,卻并無太多消遣的地方。
喝酒,聽書,是大多數人唯一能夠排遣寂寞的法子了。
“那一日,狼煙四起,烽火遍地。濃郁濃煙,從那木林府,一路燒到了青州城下!”
“原景英率兵救援,卻不知中了流寇的調虎離山之計,自己空跑一遭不說,還讓青州城落入了極為危險的境地!”
“…那一箭,猶如神人天縱,箭風起時,似有神龍浮現,只一箭,就將那長留大寇,冀龍山,射殺了啊!”
“可憐那蕭家,好好的宅子,就那么淪為廢墟…”
蕭青峰神色冷淡,靜聽著說書之聲。
他平靜,身后的幾個青年卻是臉色鐵青,甚至有些怒火中燒。
“老家伙,污我蕭家?!”
“該死,該殺!”
“公子,讓某下去讓他閉嘴!”
幾個青年火冒三丈。
原因無他,這說書人,將那一夜蕭家的狼狽,全都說出來了。
“他不過說了真話,有何錯處,要你等教訓?”
蕭青峰冷眼掃過,幾人頓時噤若寒蟬。
“可…”
那面色黝黑的青年有些不甘:“那也不能讓他敗壞家族…”
“讓他講完,之后,請他過府一敘,問出其背后的指使者,才是治本之法。”
蕭青峰神色淡漠。
說書先生,哪里有膽子抹黑四大家?
即便有,怎么可能人人有?
天狼關遠在邊關,消息即便再快,也沒道理快到這種程度,唯一的解釋,就是背后有人在指使。
“蕭驚風,此事,由你去做!”
“是!”
那面色黝黑的青年點頭應下:
“非叫這老小子話鋒扭轉,用余生為家族正名…”
“哈哈哈!”
這時,突有大笑聲響起。
“誰?”
幾人心頭一驚。
蕭青峰卻是神色自若,看向窗外:
“風劍門的武功多是下乘,唯獨這一門‘甲子一氣訣’,藏形匿氣之妙用堪稱上品…”
“蕭公子好眼力!”
聲音再起,其余幾人才驚覺,聲音就在窗外,一亂發麻衣的漢子,倒掛在窗臺上望著自己等人。
說話之余,還在大笑。
“封平,又是你這條瘋狗!”
見得這人,蕭驚風等人不由訓斥:
“你笑什么?”
“我笑我的,關你何事?”
封平說著,也笑著。
“好膽!”
幾人大怒,就要出手教訓,卻被攔住。
“你莫不是以為天狼關嚴禁廝殺,就敢縷縷挑釁于我嗎?”
蕭青峰冷眼望去:
“你師父年事已高,想來經受不起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苦楚了。”
笑聲戛然而止。
封平倒掛在窗臺,笑意全無:
“那你就試試看?”
“總有機會,何必急于一時?”
蕭青峰自然不受他的激將,從容飲酒,道:
“本公子自忖也無可笑之處,你無故笑我,卻又為何?”
“哈哈哈!”
封平又笑了:
“你等家大業大,萬頃,百萬頃良田在手,諸府縣城,多是爾等的商隊,商鋪,青州幾千萬人,哪個不曾為你等的錦衣玉食奔波勞苦過?”
封平坐于窗臺,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我笑你等囤聚居奇,縱容流寇,扶持山賊,多少惡事做盡,卻還想要將老百姓念你們好,敬愛你們?”
“如此無恥之輩,難不成笑不得嗎?!”
當啷!
刀劍出鞘。
蕭驚風等人的臉色已是一片鐵青,眼中盡是殺意。
若非受限于天狼關的規矩,此時就要將此其碎尸萬段。
“封平,你最好一輩子都待在天狼關!”
蕭青峰的神色也有了幾分冷色。
“天狼關如此之大,如此之妙,封平來了,可就沒想過走!”
大笑聲中,封平翻身而下。
只留一眾人臉色鐵青,氣的兩眼發紅,卻又無處發泄。
“公子!讓我出關,去將風劍門那老家伙抓來此處,再看這瘋狗如何臉色!”
幾人氣炸了。
封平,出身風劍門。
疑似與世家門閥有大仇,但凡見到世家之人,無不嘲諷謾罵。
借著天狼關不可廝殺的規定,不知將多少世家中人坑進了大獄,甚至,還有幾人因觸犯了軍令被殺了頭。
若非他從不出天狼關,只怕早就被人碎尸萬段了。
“一條瘋狗罷了,有的是機會碾死他…”
蕭青峰深吸一口氣,壓抑著心中殺意,就要起身離去。
這時,腳步聲傳來。
一小廝匆匆上樓,捧著一只翎鷹,滿頭大汗的來的七樓,跪著奉上。
“這是?”
蕭驚風接過翎鷹,翻來覆去檢查了數次,才遞給蕭青峰:
“公子,這是催命樓的信…”
“催命樓…”
蕭青峰接過信件掃了一眼,就泛起冷笑來:
“就知道這群殺手不可信…”
這封信的到來,他并不是很意外,只是信上的一些東西,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公子?”
看不出他的神色變化,蕭驚風等人卻似察覺到了什么,剛想詢問,就見得自家公子神色一動,似是察覺了什么一般,站起身來。
“來得好快…”
蕭青峰自語了一句,來到了窗前。
鐵血樓,是天狼關第一高樓,自七層居高臨下,可見小半城池,自然,也包括著城門坐在。
此時正值正午剛過,街道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各種攤販,叫賣聲絡繹不絕。
蕭青峰冷眼望去。
就見得城門洞處,一身著武袍的青年牽馬而來,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也自抬頭望來。
兩向對望。
旋即,其手掌上抬,橫于脖頸之下。
輕輕一拉,殺意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