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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一場造化

  登高遠眺,楊獄心中殺意升起。

  流民有多慘?

  楊獄仍記得剛穿越而來,道旁無野草、路邊盡尸骨的景象。

  若非真的逼到了絕境,他怎么會吃土?

  遙望那熊熊燃燒的火場,耳畔似又有哀嚎響起,哪怕早已不是流民,可他仍對于這種人深惡痛絕。

  殺人?

  黃四象略帶驚詫的望了一眼楊獄,隨即點頭,其足下微微一點,人如蒼鷹一般撲向了熊熊燃燒的火場。

咻咻咻咻  他的輕功極好,飛掠好似展翅的大鵬,倏忽已是數十丈,帶起氣流狂飆。

  但其橫掠之剎那,就聽得道道破空之聲急速遠去。

  再望去,就聽得火場之外聲聲慘叫響起。

  那一個個裝作夜香客的賊人驚駭欲絕,紛紛躲避,卻仍被那鬼魅一般的箭矢射倒在地。

  此時夜色正高,火場之外濃煙滾滾,能見度可說極低。

  但黃四象看的分明,那一個個奔逃的賊人皆被釘穿了四肢,蠻橫掙脫者,不及再度逃跑,就被釘死在地上、墻壁之上。

  箭矢神出鬼沒,帶著陣陣凄厲破空之聲,絕無絲毫浪費,但凡箭出,必有一人撲倒在地。

  顯現出其人極為高超的箭術技巧。

  “這箭術…”

  黃四象心頭不由一動。

  他這一生經歷極多,武林中、行伍中、朝堂中,什么樣的高手沒有見過?

  若這小子只是箭術精妙,他也未見得會有多在意,讓他驚詫的是,這小子箭下沒有任何的猶豫。

  滾滾濃煙也好,夜色也罷,似乎根本在他眼中不存在。

  百步穿楊、百發百中的箭術算不得什么,但這小子的箭速,未免也…

  幾乎是黃四象落地之剎那,火場四周已撲滿了放火的賊人,或是被釘穿四肢慘叫掙扎,或是被釘死在墻上,死相凄慘。

  他瞧的分明,被其射死的幾乎都是悍不畏死,疑似死士之人。

  黃四象猛然回頭,夜色之中,已不見了那小子的身形。

  以他的輕功,一百多丈的距離需要多久?

  不足三個呼吸而已。

  如此短暫的時間,那小子已射出了三四十箭,例無虛發不說,該殺的殺了,該留的活口,也留了下來。

  “好小子,好小子…”

  熊熊大火足足燒了半夜,才被整個撲滅,雖因附近民居都距離較遠,火勢并未蔓延。

  但那燃燒之后的灰燼,卻像是一場黑雪,蓋住了小半個青州外城。

  次日一早,整個青州城都戒嚴了。

  來往巡邏的兵卒與衙役比之平常多了不止十倍,以火場為中心,挨家挨戶的搜查起來。

  甚至于連幾個家族都沒有例外。

  “好一場大火…”

  酒樓六層靠窗,戒色眺望遠處仍有煙氣未散的糧倉廢墟,微微搖頭:

  “白日里開倉放糧,足證糧倉有糧,夜晚一場大火,又將其中虧空掩蓋,真真是好手段…”

  他是個和尚,但他并不蠢。

  青州糧倉是何等重要的地界?

  明令禁止,哪怕是州牧、大將軍都不允許攜帶火種靠近,怎么可能憑空失火?

  夏日里天干物燥也就罷了,如今可是隆冬之時。

  “文士殺人,更甚武夫百倍。此時,我倒有些明白這句話了。”

  楊獄轉動著酒杯,眸光幽沉。

  “阿彌陀佛。”

  戒色和尚雙手合十,神情悲憫。

踏踏踏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沒多久,就聽到一連串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一隊衙役匆匆而來,上得六樓。

  領頭之人見得楊獄,松了口氣,沉聲道:

  “楊捕頭,州主有令,請您前去州衙…”

  見楊獄不語,又加了一句:“青州有頭有臉的人,全都在邀請之列,您不必多心…”

  “這樣…”

  楊獄心下了然,點頭應下了這事。

  那衙役松了口氣,轉身離去,去通知其他人去了。

  “楊施主自去就是,小僧在此等候,不會離開。”

  戒色很識趣。

  誰知楊獄卻是搖搖頭:“我不會去的。”

  “嗯?”

  戒色微微一怔:“為何不去?”

  “六扇門獨立于軍政之外,我不受他管轄,何必理會他?”

  楊獄提杯一飲而盡:

  “不外乎逼人站隊,官場上的這些東西,我是懶得理會。”

  “這倒也是。”

  戒色撓了撓頭皮。

  “行了,小師父且在此用些齋飯,我去去就回。”

  楊獄放下銀錢,起身出門。

  戒色和尚微微疑惑,卻還是留在了酒樓之中,見楊獄留下的銀子不少,心中一動,讓酒樓掌柜將齋菜換做饅頭。

  端著出城去了。

  除了酒樓,他根本找不到地方買糧食,而酒樓的糧食本就不多,大多都是酒菜,這些足可享口腹之欲。

  但對城外數萬流民而言,真就是杯水車薪。

  今日的青州比之昨日還要熱鬧,糧倉的失火讓人人心惶惶,街頭巷尾都在討論著這件事。

  楊獄聽著,只覺青州漸漸有了亂象,心下搖頭,走進了鐵匠鋪。

  這間鐵匠鋪是青州城規模最大的。、

  其鋪面很小,內里卻足足占了大半條街,單單是打鐵的鐵匠就有上百人之多,煙火氣濃郁。

  見得楊獄進來,一眾鐵匠的神色都有些怪異。

  掌柜的迎了上來,滿身肌肉的漢子滿面笑容:“客官來的正好,您要的東西,打成了!”

  “不愧是青州老字號,動作是真快。”

  楊獄微微一贊。

  這時,兩個大漢將一個沉甸甸的盒子抬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放在楊獄的腳邊。

  “千兩金豆子,不缺一毫,客官可自行查驗…”

  掌柜打開盒子,頓時金光一片。

  鐵匠鋪內眾鐵匠呼吸都是一滯,望著那一片金燦,有些挪不開眼了。

  但也僅此而已了。

  這位可是六扇門的銅章捕頭,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命,雖羨慕嫉妒,卻也不敢流漏出絲毫的惡意來。

  “多謝。”

  楊獄打量了一眼,木盒之中一片金燦,皆是黃金融成的金豆子,顆顆飽滿如人的小拇指肚。

  他很滿意,付了銀子,合上蓋子,在一眾鐵匠驚詫、艷羨的目光之中提著木盒,以及另一個袋子就出了門。

  千兩黃金看似很多,實則不過百斤而已,對于楊獄而言,不比一根稻草重多少。

  但這,卻是楊獄一路辛苦的全部身家了。

  “兩袖空空了…”

  走出鐵匠鋪,楊獄的心頭都在滴血。

  青州金貴而銀賤,官方定的價格早就沒有參考意義了。

  一兩黃金,足可抵得上二十兩白銀,可讓一五口之家的莊戶人家,三年吃喝。

  一千兩,足夠一五口之家,吃上足足三千年!

  從秦皇大一統,吃到如今…

  這些黃金,少部分是他在六扇門的俸祿,大部分,則是鐵劍門、金刀門以及路上的諸多山寨貢獻出來的。

  熔了這千兩金豆子,他是徹底的身無余財了。

  “這千兩黃金,足夠我煉化幾件食材?”

  楊獄心中轉著念頭。

  他這一路上收獲實在太多,精金甲胄、十步一殺、玄鯨吞海、周游六虛等等食材都已可以煉化。

  只是受限于暴食之鼎的蓄能不足,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是以,他痛定思痛,還是決意融了這千兩黃金,耗時八九日,終于還是成了。

  這時,身后有微風起落。

  楊獄警覺轉身,就見得巷尾無人處,昨夜見到的那老仆立在那里,朝自己微笑點頭。

  “黃金、白銀、水銀、玄鐵…”

  微微一掃,黃四象就有些驚詫了:

  “六扇門的俸祿有如此之高?”

  千兩黃金,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偌大的青州城,能輕松拿出如此之多黃金的個人,只怕也不過數十之數,這小子這般有錢?

  “前輩跟蹤我,意欲何為?”

  楊獄微微瞇眼。

  小兒持金入鬧市,自然很危險,但以他如今的實力,自無不可。

  “不請老夫去你家喝杯清茶?”

  黃四象微微一笑。

  楊獄心中猜測,卻也沒有拒絕,點點頭,向著家中走去。

  路上,也隨口問到了昨夜的事情。

  “倒也不是什么秘密,昨夜,老夫在糧倉外等著,大人卻召見了四大家,以及青州城的其他大家族前去驛站…”

  “糧倉的事,自是解決了。不止是糧倉,甚至于之后的一些事,也都解決了。”

  黃四象語焉不詳。

  楊獄心中越發好奇。

  但他可不會傳音入密,在這街道上自言自語總歸是不好。

  說話間,兩人已回到小院,楊獄合上院門,為黃四象倒上一杯清茶,方才問道:

  “強龍難壓地頭蛇,四大家就這般容易就范?”

  “都說強龍難壓地頭蛇,可這地頭蛇,指聶文洞,還是指四大家呢?”

  黃四象輕輕吹著茶杯:

  “一座青州城,可容不下兩個地頭蛇!大人的到來,他們真會同仇敵愾?不,他們只會撕咬的更兇!”

  “茶有點差了。”

  輕飲一口,黃四象就放下杯,見他沉吟不語,笑了:

  “老爺他,可不會久留青州…”

  “只怕不會這么簡單吧?”

  楊獄若有所思。

  哪怕對于聶文洞與四大家而言,他們彼此才是最大的敵手,但兩者之間本已有著微弱的平衡,怎么會如此輕易的被打破?

  “其中復雜的東西太多了,別說你,就是老夫也未必就看得清。”

  黃四象微微搖頭:

  “雖我不甚明白,但結果就是,四大家的就范,正是因為這位州主大人…”

  “聶文洞?”

  楊獄心中突然一動。

  想起了傳言之中徐文紀離京赴任青州之時,曾帶了一張空白文書…

  心中想著,也就問了出來。

  “這倒不假…嗯?!”

  黃四象說著,心中也是一動,微微有些恍然了:

  “怪不得大人入城之后不去州衙,而是自去了驛站,原來如此…”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有些恍然過來。

  徐文紀攜空白文書入青州,誰最擔憂?

  那自然是隨時有可能被頂替了職位的聶文洞!

  從聶文洞出城迎接,到在流民之前的做派來說,他確實在示弱…

  徐文紀不冷不熱,卻并未直取其州牧之位,而聶文洞果然也很識相,轉手就將四大家給賣了…

  如此一想,那燒糧倉的人來自四大家,主意又來自誰?

  雖不知自己猜測對不對,楊獄心中卻對這兩人起了莫大的忌憚。

  “這就是官場嗎…”

  兩人沉默許久。

  楊獄方才想起詢問老者的來意。

  黃四象方才回過神來,掃了一眼四周,沉聲道:

  “老夫此來,是想給你一場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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