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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鬼頭大刀

  黑山城,有內外二城。

  內城,就是黑山城原本的城區,外城,則是附近鄉村多年來遷徙而來的混居之地。

  不但臟,而且亂。

  白天還好,一到夜晚,外城可沒有幾個人敢獨自出門。

  楊獄在衙門上工,雖然只是個臨時工都算不上的衙役,可也沒少聽了殺人越貨的事情。

  是以,一到了傍晚,盯梢的人離開,楊獄就揣著房契、田契,提著斷刀就出了門。

  前幾日大雨的痕跡仍在,路面仍有些泥濘。

  楊獄小心的穿過巷子,避開游蕩在街巷中的潑皮,向著內城走去。

  “外城的勢力有不少,還有著憐生教這樣人數眾多的大教派。但不能和他們交易…”

  楊獄沉著心,仔細思量著。

  一年的時間,足夠他對黑山城有個大致的了解了,相比于混亂的外城,內城好上不少。

  至少吃相不會那么難看。

  “嗚嗚~”

  路上,楊獄隱隱能聽到有人抽噎的聲音,不少人家掛著白布。

  “又死人了。”

  楊獄心中嘆息,加快了腳步。

  腐尸之地必有禿鷲盤旋,吃絕戶,不獨獨是他家會碰上。

  趕在內城關門之前,楊獄進了內城,熟門熟路的轉過幾條街道,來到一處小巷。

  穿越的這一年里,他可不是什么都沒做,一有空閑時間,不是去蒙學旁聽學字。

  就是來這里學武。

  當然,這并不是一家武館,以他家的底子,可付不起高昂的學費。

  人人都知道窮文富武,可事實上,無論文武和普通人都沒有什么關系。

  咚咚咚~

  門沒關,楊獄還是敲了敲門,才輕手輕腳的走進院子。

  “人背有骨二十四,或因男女老幼而有差異,卻也大差不差!”

  “操刀斬頭,需認骨,這是手藝,也是慈悲!”

  “…人死萬事消,人犯有罪自有王法律條,咱們奉命行事,不損陰德,無傷天理,只是要記得…”

  “一刀,只能也必須一刀!一刀是行法,兩刀,那就是虐殺,真個要損陰德,傷天理!”

  “這,就是咱們這行最大的規矩!”

  灰白色的院墻內,一群少年蹲在墻角,雙手持木刀平舉,手腕刀身各有石塊墜著。

  秋日已寒,傍晚更涼,幾人卻都汗水滴答。

  一老者坐于木椅上,定睛看著一眾少年,不時訓斥著。

  這老者年歲不小,兜帽下的發絲都已灰白一片,滿臉風霜皺紋,他的懷里,蹲著一毛發灰白無光的老猴。

  干枯的老手,不住的撫摸著老猴的后頸。

  “呼!”

  楊獄站在院外沒有上前,靜靜的聽著魏老頭訓斥弟子。

  這跛腳的魏老頭在黑山城可是大大有名。

  據說他年輕時就與鄉人一起去參軍,重傷回來后,又做了劊子手,如今黑山城的一些劊子手都是他徒弟。

  不算他參軍,單單是這些年,被他親手斬首的,就將近百人。

  是真正的狠角色。

  楊獄沒說話,安靜的看著這些少年練刀。

  這些青年可比他來得早,練的久的都有七八年了,少的也有三四年。

  三年打雜,才能提木刀,這是魏老頭的規矩。

  楊獄滿打滿算都不到一年,自然是訓斥的話聽了一肚子,刀可還沒摸過一下。

  “好生練吧,咱這點東西你們要是學會了,多的不說,至少三餐溫飽,有瓦遮頭,至不濟,也不至于流落街頭吃土。”

  魏老頭不緩不慢的訓斥著弟子,末了,也掃了一眼楊獄。

  “流落街頭吃土…”

  楊獄苦笑,這說的不就是他嗎?

  一年多前,他從此世醒來,成為一個無父無母的小乞兒,若不是被老楊頭夫婦收養,他幾乎真的餓死城外。

  人快餓死了,真是什么都會吃。

  他,是真的吃過土…

  “很多人瞧不上咱們這個行當,可咱們聽命行事,靠本事吃飯,哪有什么見不得人?”

  老魏頭起了身,抱猴踱步,一腳深,一腳淺的想屋里走:

  “吃飯,不寒磣,讓老父母餓死街頭,那才叫個寒磣!”

  楊獄臉色木然,默默跟上。

  “有話就說。”

  魏老頭一甩手,老猴‘吱吱’叫了幾聲,竄上了院里的老槐樹上。

  “就知道瞞不過老師…”

  屋內的光線更為黯淡,楊獄微微低頭苦笑,將自己的來意說明。

  余光掃過屋內擺飾,落在了屋內正中的案子上。

  案子上,橫放著一把無鞘大刀。

  那刀袤方,背厚面闊,刀柄處雕有鬼頭,雪白清亮,卻難掩血腥氣味,望之令人心寒。

  楊獄認得,這口刀就是魏老頭持之斬首近百的斬首刀。

  平日里魏老頭視若珍寶,絕不肯讓旁人碰上哪怕一下。

  往日里,楊獄雖然羨慕但也沒有什么心思,但此時掃過,心中不由的就跳了跳。

  ‘這口鬼頭大刀,會不會也是食材?’

  “呵呵~”

  魏老頭端起茶杯,正襟危坐,聞言,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楊家算不得什么,但老夫憑什么要買下這些田畝房產,徒惹麻煩呢?”

  “不是買,是送!”

  楊獄放棄僥幸,一咬牙。

  直接將房契、地契一并拿出,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魏老頭,就是他早就想好的交易對象。

  一來,這魏老頭根本不會怕楊家那些親戚,二來,自己到底在他門下學藝。

  雖算不上師徒,到底有著幾分香火情在。

  比起別人,終歸好上不少。

  “哦?”

  魏老頭有些驚訝的看了一眼楊獄,旋即冷笑:“到底是崽賣爺田心不疼!老楊頭積攢這些東西,可用了大半輩子。”

  “東西再多,守不住也沒有任何用處。”

  楊獄倒是很清醒。

  與其被那幾個所謂的親戚吃干抹凈,他寧愿將這些田畝送人,做一個對自己有利的交易。

  魏河弟子一大堆,他可不信這老頭子真就不顧臉面,白拿了這些東西。

  “老夫倒是小瞧了你這小子。”

  魏老頭放下茶杯,深深的看了一眼楊獄。

  對于這個拜入自己門下的小子,魏河印象并不深,記得最清楚的,還是這小子曾經吃過土。

  此時,倒是真有些驚訝了。

  楊獄低著頭,一言不發。

  “嗯…”

  魏河拈起田契,略一沉吟后,開口了:

  “你到底叫我一聲老師,老夫自然不會白要你這些東西。這樣,你那兩年學徒直接免了,從明天開始,和他們一起練刀吧!”

  “呼!”

  心中巨石落地,楊獄這才松了一口氣:

  “是,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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