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鵝人還沒震驚呢,蝙蝠洞里看電影的蝙蝠俠先愣住了。
市長選舉這件事他當然知道,林肯·馬奇是怎么回事他也再清楚不過,畢竟之前宇宙重啟之前,他已經和馬奇打過交道了。
羅賓、企鵝人、市長選舉這三個詞分開來看都很正常,但它們組合在一起看就怪怪的,或者說這三個詞能有機會組合在一起就已經很奇怪了。
而這個時候,坐在沙發上的小丑已經開始捧腹大笑了,他抹了抹自己眼角邊笑出的眼淚,砰的一聲打開一袋新的薯片,一邊把零食丟進自己的嘴里一邊說。
“我得說,這是個好選擇,如果他們真的想完成他們的目標,自然要找到足夠多的自己人,而且必須遍布各行各業、各個階層,而奧斯瓦爾德·科波特困于黑幫老大和商人的身份多年,誰能說他沒有更進一步的野心呢?”
小丑將一條腿橫著搭在另一條腿上,抖了抖自己的腳,然后說:“他擁有的很多,可缺少的更多,暴力能夠幫他在一座充滿混亂的城市里守住自己的產業,但想要更進一步,他缺乏足夠長遠的眼光、足夠深刻的認識和真正的黑幫思維。”
蝙蝠俠的指尖輕輕移動,這代表著他對小丑話語中的某個單詞產生了興趣,于是他重復了一遍這個單詞:“黑幫思維…”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意大利黑幫能夠在美洲遍地開花?他們甚至擺脫了街頭混混難登大雅之堂的刻板印象,發展出了獨特的家族文化和教父文化。”
“哦,蝙蝠俠,你當然想過!”小丑故意提高了音調并說:“畢竟是你親手毀掉了這一切,你殺死了意大利人。”
“法爾科內的死只是個意外。”蝙蝠俠沉默了一會之后,就像是已經接受了目前的局面,倒真像閑聊一樣說道。
“意大利黑幫的成功和失敗都來自于同一個原因,他們需要有一個足夠有人格魅力的領導者,他是黑幫的頭目、羊群的牧者,也是所有人的父親。”
“他的強大、睿智和無懈可擊帶給所有意大利黑幫家族信心和動力,他更像是一種文化符號,將所有家族凝聚在一起。”
“但同樣,如果他死去而沒有足夠有說服力的繼承人接他的班,那么家族在頃刻之間便會崩塌——是意大利人殺死了他們自己。”
小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樣,露出了一個略有些惡劣的笑容,然后他將拇指抵在自己的下嘴唇上,并問:“你認為科波特能夠成為黑幫教父嗎?”
蝙蝠俠略作思考說道:“我更關心羅賓們到底想做什么,看起來你比我知道的更多,小丑。”
“是的,但我可不會這么輕易的告訴你,蝙蝠俠,你應該多睜開幾只眼睛,就如往常一樣密切的注視著這個城市中發生的任何變化。”
小丑將頭轉了回去,微微瞇起眼睛看著屏幕并說:“然后你便會明白,一個誕生于黑暗的怪物不該將自己的蛋丟出巢穴,因為那里面到底能孵化出什么,連我都猜不到。”
“現在,位于哥譚中城區的諾丁漢大街、巴拉迪大街和我們之前拿下的天鵝大街已經形成了一個完美的三角街區,輻射范圍達到小半個中城區,甚至三角形的上方和右下兩個角也能輻射到上城區和下城區。”
諾丁漢大街街角一幢公寓的頂樓,杰森正拿著一根指揮棒指著黑板上他剛剛畫出的地形圖,他敲了敲三角形區域的中心并說。
“我們最終會將奈威家族的駐地建立在三條大街的中央,然后依次向外拓展,直到將整個中城區納入勢力范圍,但要控制這么大的地盤,我們需要先吸納足夠多的人手,你們有什么好的建議嗎?”
坐在沙發上的有迪克、提姆和愛莎,他們指著畫在黑板上的地形圖發表著自己的建議,并沒有注意到這幢建筑的窗外一個小小黑點的中央光芒一閃,屋內的景象被攝像頭捕捉下來,一覽無余。
在聽到“奈威”家族這個名號的時候,蝙蝠俠微微睜了一下眼睛,這種淺顯的文字游戲瞞不過小丑,自然也瞞不過蝙蝠俠,但此時,他仍然沒有覺得這一切是羅賓自己的主意。
因為按照通常的邏輯來推斷,他們并沒有這樣的動機,不論是哪個世界的羅賓,他們都是蝙蝠俠的養子和他的好助手,盡管行事風格略有不同,但大多心向正義,無論如何也沒有去當黑幫的理由。
可接下來出現在屏幕當中的狀況再一次出乎了蝙蝠俠的預料,甚至也出乎了小丑的預料。
在兩套羅賓合力拿下三條中城區大街并構建了穩固的統治之后,小號羅賓們就開始發力了。
首先杰森開始尋找這片區域當中所有十五歲以下的孩子,了解他們的狀況,并把他們聚集起來。
現在的哥譚當中的孩子們生活的狀況并不好,或者,可以說比黑幫時代要糟糕了許多。
這也并不是說黑幫就有多好,只是黑幫用得上他們,他們中較為強壯的個體好歹能混一條出路。
成為黑幫打手不是一條好路,野蠻又危險,喪生概率極高,但起碼也算是一條路,是能走得下去并且有上升空間的,還是有一定的概率提升和發展的。
只要足夠年輕力壯,就能從最底層的尋階黑幫上升為打手,參與過幾次火并,從新人變成老人,了解了黑幫各個階層的規則,就能去夜總會或者酒吧看場子,只要身手和頭腦有一個方面比三四個人靈光,就能成為最小的一個小頭目,手底下也能領著幾個人,生存概率大大提高。
要是再聰明一點,會看眼色,利用職責之便撈點外快,賄賂一下上層的頭目,說不定還能進一步往上爬,成為一個底層經營場所的小頭目,再鉆研點來錢快的生意,就算哪天死了,起碼活著的時候也算享受過了。
看起來,這種上升空間是在違法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但人活著必須得有盼頭,完全沒有上升空間,也沒有盼頭的生活會把人變成什么樣,杰森算是見識到了。
三條大街街區面積很大,孩子也不少,但杰森大多是在骯臟的餐館后廚、黑暗又封閉的黑心工廠、逼仄又寒冷的下水道、根本就不見天日的地下大麻種植場,甚至是令人不堪入目的底層妓院找到他們的。
這些孩子絕大多數是一夜歡愉的產物,人越是沒有受過教育,越是注重眼下的一時放縱,而放縱的后果他們從來不管,于是他們留下的后代就成為了成本最廉價的勞動力。
只需要守著那些最黑暗的巷子和最混亂的紅燈區,把那些隨意被生下來又被拋棄的小孩撿回去給口吃的,能長大的就能干活,累死了也根本沒人管,就像一批又一批的消耗品。
能夠僥幸生存下來并逃脫的也依舊不可能去組建穩固的家庭,只能同樣流連于那些區域,再繁殖出下一批后代。
黑幫秩序存在的時候,每一個能夠勞動的人口都是黑幫的財富,雖然同樣沒有什么人權,但黑幫好歹知道,健康的繁殖方式是獲得充沛的戰斗人員的根源,所以他們會費心維護,盡可能確保穩定的人口產出。
但沒有了這種規則,底層人類的繁殖更像是在生產牲畜,不需要健壯,不需要聰慧,能被剝削的東西從勞動力變成了身上的每一塊肉,看似仍是人類的外形,但在被生出來時身上的每一個部分就已經被標好了摘取時的價格。
這就是后黑幫時代哥譚最底層的民眾的現狀,沒有了任何上升通道,活著就只是活著的時候,剩下的甚至不是痛苦,而是麻木。
羅賓們端著槍沖進這些地方把孩子們弄出來的時候,他們甚至不哭不尖叫也不反抗,跟隨指引老老實實的來到一間屋子里,然后蹲下,誰也不看,什么也不說,只等被賣去下一個地方重復他們的生活。
看到這一群和自己同齡的孩子之前生活的環境,杰森曾想過,要是自己某天落入這樣的境地而完全無法反抗,那他寧可選擇去死。
但站在房間中看著表情幾乎完全一致的孩子們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他又明白了,這些孩子不會去死——能讓正常人升起赴死念頭的低谷,甚至已經是他們人生當中的高峰了。
可面對這樣的情況,羅賓們并沒有顯得手足無措,他們沒有企圖通過慷慨激昂的演講讓這些孩子們跟他們去做點什么,他們只是弄來了一些食物,確保所有人不會餓死,然后就讓這群孩子們待在那個房間里了。
羅賓們沒有憤怒的沖進黑工廠給那些剝削童工的老板們一梭子,也沒有企圖順藤摸瓜找出罪魁禍首,他們只是非常簡單的、極其樸素的,開始收保護費了。
字面意義上的,他們端著槍沖進街區當中的每一處經營場所,要求所有人抱頭蹲下,老板出來見他們,不給錢就換一個老板。
不光如此,他們會拿光營業店面所有的現金和老板口袋里的流動資金,然后要求他們定時定點交保護費,交不上來就斷水斷電,屎到臨頭。
這種與入室搶劫區別非常模糊的行為,在短時間內為他們積累了大量的資金,事實證明,賺錢的方法確實都寫在刑法里了,這群人剝削的有多快,羅賓們搶劫的就有多快。
但很快,控制著這些產業的某些人反應了過來,可他們用原來對付生意對手的方式對付突然之間復興的傳統黑幫,就顯得不那么有力了。
利益交換你爭我奪,粉墨登場法庭爭辯、雇傭殺手、互開黑槍,這些原本流行于后黑幫時代哥譚上層利益再分配的機制,阻擋不了從底層和中層直接截取資源的黑幫模式。
突然之間,哥譚那原本隱沒于暗流之下的洶涌殺機像被打碎的花瓶般,“嘩啦”一聲,明明白白的撒在了桌面上,扎破了所有幕后黑手的指尖,讓他們真正的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