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蔥蔥的山石叢林之間,西海岸的風吹拂過鐵軌,海岸線上的礁石被海浪經年累月的沖刷,留下了粗糙的孔洞,兩相交匯之間,帶來悠遠蒼涼的回音。一輛列車在隧道之中開了出來,在海岸與山脈的交匯之處,如蜿蜒的溪流一般流過,一側的海風從窗戶的縫隙當中吹進去,讓窗板碰著窗框,發出噠噠的輕響。一只手放在了窗框的把手上,用力向前一推,“卡”的一聲,窗戶被鎖死了,略顯惱人的卡噠聲也終于不見了,收回手,放下報紙,席勒從眼鏡的上方看向坐在車廂包間對面的路西法,說道:“你的旅行計劃,真是經典的令人驚嘆,我從來沒有想過,一個自己長翅膀的生物,在前往另一個地點的時候,對于交通工具的第一選擇,會是火車。”路西法正在用刀叉分割著盤子里的法式起酥餅,他專注的吃著早餐,并說:“這才是旅行的意義,人們明明可以用最快速的方法到達某個地點,可卻非要慢悠悠的游覽過去,要不是你嫌太累,我們本可以走過去的。”“饒了我吧。”席勒微微的翻了個白眼,發出了一聲感嘆,路西法嘖了嘖嘴說:“旅行火車的豪華包間,根本就不能代表西海岸旅行的風情,要我說,我們就應該來一趟說走就走的公路之旅,在路邊招手搭車,也是旅行重要的一部分。”席勒輕輕的合上了報紙,看著路西法的眼睛說:“然后你就會在劫匪掏出槍的時候,‘唰’的一下亮出你的翅膀,把他們嚇得屁滾尿流…你為的就是這個。”“我討厭心理學家。”路西法再次低頭開始切割盤子里的食物。席勒輕輕撥了一下固定在門上的鈴鐺,過了一會,一個穿著黑色馬甲的侍者走了過來,打開門并問道:“先生,請問有什么需要?”“早餐有什么推薦嗎?”“哦,先生,您可真是問對人了,這輛列車提供包括龍蝦、帝王蟹在內的許多海鮮美食。”“不過我認為,那不適合早上吃,如果你喜歡吃海鮮的話,那一定要來一碗熱氣騰騰的奶油蛤蜊湯,再來一份熏娃魚配土豆泥,如果你想來點蔬菜的話,有西雅圖特制的腌黃瓜和甜辣椒。”“謝謝你的推薦,就來這些吧。”“沒問題,先生,咖啡還是酒?這趟列車的咖啡也很出名,傳統意式咖啡一年能賣出兩萬多杯。”“那就給我來杯意式咖啡吧,謝謝。”侍者離開之后,路西法把最后一塊起酥餅放進嘴里,席勒看著他盤子上不算豐富的食物,還是沒忍住揚起了嘴角,并說:“更令我沒想到的是,一個天使居然會海鮮過敏…你是在天堂被魚打了嗎?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別的解釋了。”“我怎么會那么蠢。”路西法立刻反駁道:“我還住在尹甸園的時候,可是捕魚的好手,抓魚被魚打這種事,只有愚蠢的米迦勒會干。”“那你為什么不吃海鮮?”“拜托,我在洛杉磯住了那么長時間,海鮮都要吃吐了,只有你們東海岸老,才會一來這,就只知道吃什么龍蝦、帝王蟹。”路西法頗為不滿的說道。“所以,你擺脫這種飲食習慣的方法,就是從西海岸的一個城市,搬到另一個城市,而且還是另一個漁業極為發達的城市海濱城?”“我真不知道,我的教皇什么時候能好好做做功課。”路西法把刀叉放下,拿過席勒放在桌邊的報紙,一邊看一邊說:“天使的地上神國是有范圍的,東海岸是加百列的地盤,我討厭那只滿世界掉毛的蠢鳥,才不想去那里晃悠呢。”“是不想去別的天使的地盤晃悠,還是因為你吵架吵不過他們,覺得丟人,只有你自己知道。”席勒微微把身體往后靠,讓侍者把送來的湯放在桌面上。“我什么時候吵不過他們了?!”路西法立刻提高聲調問。“昨天晚上,別以為我沒聽見,我在收拾行李的時候,你在隔壁跟他們打電話爭論幾萬年前墮天之戰的時候,發生在圣泉附近的那場小型攻防戰,到底誰贏了,你被米迦勒一通搶白,連話都說不出來。”“席勒!”路西法憤怒的一拍桌子說:“請注意你的措辭,你可是我的教皇,你到底站在誰那邊?”“我站在上帝那邊。”席勒喝了一口湯說。路西法冷哼了一聲說:“要不是我墮天,能輪得到米迦勒當天使長?加百列原來只是我的小跟班,結果現在,他居然跟在米迦勒屁股后面…”“昨天我向上帝祈禱的時候,他說,你們一場墮天戰爭討論了幾萬年,你們說的不煩,他聽著都煩了。”席勒說道。“你居然又向上帝告狀?!”路西法怒不可遏。“他夸你了。”“哦,真的嗎?…我是說,你別想騙我!”席勒切了一塊魚肉,無視了路西法轉來轉去的眼神,直接換了個話題說:“昨天晚上我收拾行李的時候,給哈爾打了個電話,待會火車到站了,他會來接我們。”路西法挑了一下眉毛,把手里的報紙折起來說:“可你昨天晚上明明說,不贊成我的這個決定的。”“作為一名合格的教皇,我十分擔心我的神因為生意不好,交不起房租,流落街頭。”席勒輕輕搖了搖頭說:“我真的很好奇,在洛杉磯地段最好、娛樂氛圍最濃、人流量最大的地方開酒吧,都能賠掉十多萬美金,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路西法攤開手說:“我的酒吧又不只有人類,人界、靈界、天堂、地獄,人人都想來捧場,不過,你應該也能想象得出來,有些不太對付的種族可能會產生那么一點點…小摩擦。”“你的酒吧重建過幾次?”“6000多次吧。”“你可真是個生意天才。”路西法嘆了口氣說:“這次去海濱城,我要換個經營策略,除了人類之外,任何種族都不準入內。”席勒放下了刀叉,搖鈴讓侍者過來把盤子收走,他用餐巾擦了擦嘴,然后說:“事實上,我和哈爾有一項共同生意,我認為,這對你開酒吧是有益處的,等他到了,我們可以一起談談。”“準不是什么好事。”路西法撇了撇嘴說。很快,火車就到站了,這種相對原始的交通工具速度再慢,也總比不靠譜的路邊搭車要快得多,席勒和路西法下車的時候,天還沒完全黑。兩人剛走出站臺,一個穿著棕色飛行員夾克的男人就走了過來,他先是和席勒擁抱了一下,又和路西法握了握手,席勒把提在手上的棕色行李箱遞給了他,綠光一閃,行李箱就消失不見了。路西法挑了一下眉毛說:“綠燈俠?”“沒錯,我是地球所在扇區的綠燈俠哈爾·喬丹,很高興認識你,路西法先生。”哈爾點了點頭,領著兩個人往外走,席勒看著他風塵仆仆的樣子,有些疑惑的問:“你也剛回來嗎?”“是的,聽說你們要來,我才趕回來的,奧利弗那邊遇到了點麻煩,我和亞瑟都去給他幫忙了。”席勒搖了搖頭說:“什么麻煩能讓你們兩個都去幫忙,去一個還不夠嗎?”哈爾皺著眉說:“說起來很復雜,奧利弗也不讓我們和別人講,但如果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我會告訴你的。”席勒點了點頭沒說什么,墨西哥那邊的情況的確很復雜,不是一兩句話能講清楚的,綠箭俠在那邊的行動說順利也順利,可越是順利,面對的麻煩就越多,估計這一次他碰到的應該是武力上的麻煩,否則不至于把海王和綠燈俠都叫過去。哈爾開來了一輛老皮卡,路西法看到,皮卡車的車廂里放著一團亂糟糟的漁網,于是一邊登上車一邊問:“你是漁民嗎?”“不是,我是個試飛員,不過海濱城的許多家庭都從事漁業,我家也是一樣,我叔叔有好幾條船,家族成員基本都跟著他出海捕撈,也有人在游輪上工作,一年都見不到幾次面。”路西法有些感興趣,他說:“我還沒有進行過遠洋捕撈呢,聽說。你們會在金槍魚季出海,捕到的最大的金槍魚是拍賣會上的魚王?”哈爾一邊開車,一邊點了點頭說:“已經很久沒有美國人捕到魚王了,加拿大老得天獨厚。”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遠洋捕魚的事,車子很快就開到了哈爾家,令席勒和路西法都感覺到有些疑惑的是,這里是一個漁場,而且看起來已經廢棄了。“每個第一次來我家的人都會感覺到奇怪,但其實這在海濱城很正常。”哈爾嘆了口氣,領著兩人往前走:“在我爺爺的那個年代,海洋資源非常豐富,一網下去,鱈魚多的魚網都盛不下。”“可你們也知道,隨著海洋的生態被不斷破壞,人類沒有節制的大肆捕撈,漁貨資源面臨枯竭,海底生態變得更差,漁場的產出也會變差。”“到了我爸爸那一代人,漁場擁有的珊瑚和海底生態,都已經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根本就養不出魚來了,魚苗撒下去也只會虧錢,所以他們只能選擇轉行。”“越是沒人養護,漁場的狀況就越糟糕,這樣的漁場根本賣不出去,只能申請破產變成其他用地,海濱城的政府面對這樣的情況也無可奈何,只能允許漁民們繼續居住,所以在海濱城有很多家庭都住在這樣的廢棄的漁場里。”伴隨著幾人路程的深入,面前的景色豁然開朗,右手邊是滿是石子的沙灘,清澈的海水帶著白色的浪花漫過礁石,礁石的高處停著一群又一群的海鷗,在空中不斷盤旋,落在遠處的峭壁之上。左手邊則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森林,森林向左側蔓延出一塊,形成高高的懸崖,懸崖之下是驚濤拍岸,懸崖之上是燈塔長明。哈爾指著海岸線說:“你們沒有發現嗎?這里的水比別處都清,在游客看來,這是難得的旅游景點,可在漁夫看來,這就是漁業資源枯竭的表現。”“政府會允許我們繼續居住在這里,其實就是為了讓我們維護這里的衛生環境好吸引游客,為此還免除了房產稅,也減免了一部分遺產稅,任何資源型城市最終都是要轉型的,海濱城做的還不錯。”路西法和席勒都點了點頭,這片自然的景致不需要任何修飾就足夠吸引人的眼球,光是看著,便能想象出在這里露營的休閑與閑適。順著海灘邊的小路,幾人來到了隱藏在森林中的兩座石質小屋門前,哈爾上前敲門之后,打開門之后,出現的是一個灰色卷發的老人。“這是我父親馬丁·喬丹…別驚訝,我是家里的二兒子,和我哥哥差了12歲,所以我的父母年齡比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