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迪讓將一份文件遞給下屬,出聲道:“輿論武器是一把雙刃劍,為了避免義海集團鼓噪民心,向總部申請把十三款常用藥的價格下降。”
“我知道了,龐sir。”美國佬接過文件,市場競爭是倒逼資本讓步的唯一辦法,美國資本在見到張國賓的強勢入局后,縱然張國賓什么都沒有提出,卻已經做好下降藥品價格的準備。
這位下屬看了一下表格,皺起眉頭:“龐sir,價格會不會下降太多了?”
十三款藥物里,最高的降幅達到一倍,最低的也有五成,先前兩百塊一盒的降血壓藥,一下降幅到一百元港幣。
這對長期使用的病人而言是重大利好,可以說,華資戰場一個對手跳出來跟美國佬打擂臺,不一定要贏。
敢于挑戰就是一種勝利,話語權是打出來的!
龐sir卻道:“多嗎?”
“這些藥物都已經收回研發成本,在香江一直沒有降價,總部肯定會答應的。”
“另外,讓市場部的人選一兩個仿制藥,用藥死亡案例,學術上的抨擊遠不如用生命有效。”
作為醫療集團的高級管理,他太明白生命的脆弱,就算藥再好,病人自身,醫療環境,突發狀況…
有太多辦法致病人死亡,到時再把死因歸結到仿制藥身上,輿論操作就大有可為,等到輿論發酵后,便可以提出法例修改,直接杜絕仿制藥。
義海集團鉆的法律空子很刁鉆,美資不敢動本土的醫院系資本,卻已經想好怎么繞過醫院。
“我明白了。”
強笙駐港副總裁鞠躬說道。
和記大廈。
張國賓把一份報紙丟在桌面,無所謂的說道:“不用管他們,美資的嘴皮子功夫再巴閉,一樣改變不了幾百萬窮人吃不起藥的事實。”
“他要是讓所有人都吃得上平價藥,我的生意不用打,自己就做不下去!”
肚皮文道:“賓哥,要不要找幾個名醫。”
“我們也發點文章?”
有亞視,夢工廠做輿論宣傳,義海集團要在輿論戰場找回場子很簡單,可張國賓卻搖搖頭:“說到底是做走私藥。”
“低調些。”
肚皮文打出手勢:“OK,大佬。”
“對了,賓哥,米奇仔的家人吃那款新藥效果很好,我咨詢過專業醫藥師,印度產的莫諾切特是仿制德國的異樂定,兩者間成分完全相同,異樂定在德國已經上市兩年,只是還未通過港府的藥品進口審核。”
“不少兄弟的家人都有心臟病,加上其它社團的需求…你看,是不是進一點新藥賣?”
這樣說來印度佬真沒有坑人。
畢竟大市場嘛。
得好好伺候。
張國賓思索下便道:“既然藥物成分沒有問題,下次進貨就帶上新藥,能讓市民有渠道吃新藥也是件好事。”
張國賓并不擔心達官貴人們吃不到藥,但卻知道普通百姓絕無可能找到海外藥。
肚皮文答應道:“我明白,大佬,馬上按你說的辦。”
九龍。
瑪嘉烈醫院。
米奇仔扶著家中小妹站起身,鞠躬向醫生道謝:“多謝你,陳醫生。”
陳醫生穿著白大褂,坐在診室里,手里拿著一瓶標滿英文的黃色藥罐。
“既然確認過藥效沒問題,往后正常用藥就行,每年按時來醫院復檢,有藥物保障心臟病不影響生活。”
“注意飲食、情緒,不要讓女仔過度勞累。”
米奇仔臉上泛著笑容,再度答謝:“好的,陳醫生。”
陳醫生把藥放在桌角,米奇仔不忘上前拿回,二人走出診室跟好跟一位阿sir插肩而過,阿sir走進房間就叫道:“陳醫生。”
“異安定在德國還屬于保護藥品,不允許成批出海關,一盒兩盒的沒人幫我帶。”
袁信超穿著海關制服。
他在香江海關里有人脈,可是在德國海關卻沒有啊!
若是換個江湖人就知道可以去找和義海…
陳醫生望向袁信超,手中收拾著文件,站起身:“袁sir,剛剛出去的那位病人,跟你父親的情況一樣,不過她是先天性的,你父親是后天病變。”
“他手里有異安定的仿制藥莫諾切特,估計是源自市面上的那批藥販子,如果你迫切需要用藥。”
“可以試試莫諾切特。”
陳醫生把鋼筆插進口袋:“我現在要去巡床。”
“下回聊!”
袁信超腦海里頓時就想到和義海走水路來的那批藥,他連忙返身追出樓道,在醫院門口追到米奇仔跟妹妹:“等一下!”
米奇仔扭頭望見袁信超,牽起妹妹的手連忙奪路而逃,半路上,他帶妹妹闖進一間商城,囑咐妹妹躲進女廁所。
剛要轉身離開:“嗙!”
袁信超的手肘就撞中他脖子,狠狠把他撞在墻上,大聲怒吼:“撲街仔!你不要自己的命,連妹妹的命都不要啦!”
米奇仔衣領被兩只手狠狠攥起,望著憤怒的袁信超,眼神卻非常平靜:“我不會出賣公司的,不管你用什么辦法,但最好別用我妹妹威脅我,否則我一定殺了你!”
袁信超見米奇仔面露惡相,又氣又慌,心底還有一絲敬佩,右手則在他褲子里摸索著掏出一盒藥,搖了搖藥罐子,質問道:“藥哪里來的?”
“我說過!”
“我不會出賣公司的!”米奇仔耿著脖子,亮出招牌:“別以為你穿著制服就有資格動和義海,看你的樣子,你惹不起呀,阿sir!”
袁信超卻認真看了一圈館子上的英文標簽,確認是他想要的貨,沒好氣的解釋道:“我不是要查你的貨源,沒見到我追你都不敢太快?我怕你妹妹犯病,你倒好,帶著妹妹一起跑。”
“怎樣?”
“公司比妹妹重要是吧!”袁信超舉著藥罐子,瞪起眼珠子:“我只是想拿兩盒藥給家里人用!”
“嘭!”
下一刻,袁信超眼前發黑,身體無力,應聲摔倒在地上。
細妹雙手著一個鐵制垃圾桶,站在洗手間門口吁吁喘氣,關心的問道:“大佬,沒事吧?”
“我們快點走!”
米奇仔表情愣神:“喔喔!”
他走出兩步又折返回來,在妹妹包里掏出兩盒藥,撕掉上面的標簽,蹲在地上把藥塞進海關制服里:“藥是真藥,敢不敢吃就看你了,這樣也不能拿去賣,不算違反規矩。”
“走了,細妹,這家伙也是個求藥的。”米奇仔拉著妹妹離開,十幾分鐘后,袁信超在兩名商場保安的搖晃下醒過來,回頭一看,救護車都已經抵達現場。
醫院里。
袁信超做過基礎檢查確認沒有問題,當海關受點也習慣了,干脆就將懷里的兩罐藥遞給醫生。
醫生確認瓶蓋沒有開啟過,又對了下瓶底的生產編號,把藥遞給袁信超:“罐子沒有問題。”
“但來歷不明的藥別吃。”
袁信超點頭認同,但還是把藥揣著回家,可暫時卻沒有亂用,直到三天后,老豆再一次急性心梗。
他才冒險開藥一試,試用之后發現沒有問題,便開始囑咐家人給父親用藥。
半個月后。
仿制藥莫諾切特正式在香江上架,義海醫療在需多八卦雜志,咸濕周刊的廣告板刊登宣傳。
莫諾切特單瓶售價為250港幣,還是香江沒有的新藥,被作為拳頭產品打廣告,而德國產的異安定在其國內都要500港幣一瓶,帶上關稅和代理公司的利潤,在香江賣1000港幣都不奇怪。
底層市民最常看的就是八卦雜志,咸濕周刊,莫諾切特當即成為熱銷藥品。
又過一周,袁信超拿著一份醫院證明,來到長官,立正敬禮:“sir!”
“什么事?”長官望他一眼。
袁信超胸膛起伏,面色哀傷,雙手呈上報告:“我想請假。”
“什么假?”
“喪假。”袁信超道。
長官簽署文件的動作一停,驚愕的抬起頭,語氣鄭重:“好!”
“回家好好休息,節哀。”
“thank誘,sir!”袁信超舉手敬禮。
長官重新低下頭嘀咕道:“前段時間不是聽說藥效不錯嗎?真是生死無常,不過他老豆年紀也大了。”
“差不多了。”
袁信超回到工位上收拾了些東西,暫時把工牌鎖進柜子里,穿著便衣轉身離開辦公區。
“袁sir。”
“袁sir。”
伙計們目光同情,語氣關切的招著招呼,袁信超勉強的笑笑,默不作聲,有人道:“聽說袁sir一直都很孝順。”
“小道消息,他老豆是義父來著,小時候收養了袁sir,好像是袁sir親老豆的結拜兄弟,所以,袁sir最有出息了。”
“錢都養了他老豆,還給他姐姐買了房。”
有人接話:“知恩圖報,袁sir是個好人。”
“難怪袁sir占著個油水位,連輛車都沒有買。”
袁信超走出海關署的大門,迎面望見有個鬼佬邁步上前,遞出名片:“袁sir。”
“我是強笙公司在香江的負責人,藥監會副會長,龐迪讓。”
袁信超面色狐疑不決,沒有去接名片,而是問道:“有什么事?”
“請問您父親吃假藥而死,作為藥監會副會長,我懇請你出面做一次輿論宣傳。
袁信超想起父親吃的藥,效果很好,價格便宜,不由搖搖頭:“你誤會了,這次我父親是家屬照看不周,摔樓梯摔死的,跟藥物沒什么關系…”
龐迪讓笑道:“怎么會沒關系呢?”
“您父親吃了那個藥,就有可能產生關系對不對?”
一個海關高級督察絕對是完美的案例,一把最兇的槍!
龐迪讓親自出來邀請,便是想希望握住這把槍!
若是和義海敢對海關的人動手,海關沖著一張臉面也得跟和義海決裂,仿制藥的生意就等著完全崩盤吧。
香江可是通往內地的貿易樞紐,香江海關出問題,大中華市場就會出問題。
但袁信超意外的沒有讓龐迪讓如愿:“不好意思,龐先生,我不算什么好人,但站出來污蔑別人的事情我做不出來,理論上講,和義海的藥也讓我父親多活了一段時間,我這個人,有恩必報!”
“鬼佬!”
“閃邊點!”袁信超正趕回去給父親辦喪事,講話半點都不會客氣。